《【es零凪】神魔往事》墨污

1、第 1 章

　　“凪砂，汝当真以为，父神是博爱仁慈的？”

　　“全知全能的父神，难道会不知道下界的反叛是因为不满他对天使的独宠？”

　　“那些只想被父神注视着的可怜孩子，不过是因为做了些恶作剧，就要被天祥院君如此对待，汝……也希望以武力镇压吗？”

　　“这不是父神的意思哦凪砂，父神不是默许，他只是远比你想象的冷漠，所以才会选择了袖手旁观。”

　　“汝很惊讶？哼哼哼……汝迟早会知道，吾辈说得是正确的哦。”

　　“虽说父神是永远光明的存在，可冷漠……是无法被定义的罪啊。”

　　梦中圣洁的天使薄唇轻启，用一贯懒散的声音重复着他们最后一次的谈话，那双如红宝石般璀璨的双眸注视着乱凪砂，猩红的颜色仿佛预示着他们那染上血色的未来。

　　而事实上的确如此。

　　因为在这段谈话不久之后，朔间零就率领他的追随者们，发动了震惊所有生灵的叛乱。

　　天堂自然是那个获胜者，被誉为最强武器的乱凪砂将叛军首领朔间零斩于剑下，而那些失去主心骨的追随者们，则在昔日同伴的趁胜追击下很快溃不成军。

　　然而外界只知天堂以摧枯拉朽之势获得了胜利，却不知那一天，曾有三分之一的天使因此而堕落，更不知道，那刺入朔间零胸口中的一剑，成为乱凪砂萦绕至今的梦魇。

　　乱凪砂在噩梦即将走向结局前，睁开了眼睛。

　　天使是不会做噩梦的，理应连睡觉都不需要，可他却在这半梦半醒间晃了神，仿佛手上还握着那把被遗弃的圣剑。

　　那是乱凪砂曾经最趁手的武器，对外的理由是因被堕天使的血污染，所以不得不遗弃。

　　可只有乱凪砂自己知道，仅仅是因为想象中自己握着那把沾有朔间零鲜血的剑，他便抑制不住似的颤抖，连收入体内的、让无数天使敬仰的六翼，都如自我保护般地舒展开来，将乱凪砂裹入羽翼之中。

　　一向纯净，以纯白为主色调的天堂，也因此沾上了浓稠的黑色。

　　黑色来源于乱凪砂的翅膀。

　　若有人能有幸得到乱凪砂的允许，能有幸推开大天使长的房门，就会发现那最为圣洁的六翼上像是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分水岭，右侧翅翼是无暇的纯白，左侧，却是如夜幕般深沉的黑色。

　　七种茨原本有这个资格，可他进房门前，习惯性地先敲了门。

　　“叩叩。”

　　乱凪砂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抬起了头，暴露他身份与心思的的那双翅膀，也如退潮的水，迅速被收了起来，即使七种茨很快推开了门，也只捕捉到一点黑色的尖角。

　　但他很快被乱凪砂脸上那点茫然无措，给吸引了注意力。

　　“哦呀哦呀，大人，鄙人这是吓到您了吗？这可这真是大罪过啊！若是因为鄙人失礼的推门，打扰到您的休息，亦或者害您从柔软的床上掉了下来，鄙人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七种茨用那激昂的语调说着道歉的话语。

　　这听起来就很像嘲讽，但乱凪砂想不起来他又做错了什么事，他只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近侍：“茨，你心情不好吗？”

　　“岂敢岂敢，鄙人是因受大人赏识才有幸以下界生物的身份来到天堂，成为您的近侍，这已经是鄙人莫大的荣幸了，为了守护好这份荣耀，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鄙人都一定万死不辞，”七种茨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说，“所以，区区因为大人旷了几次祷告导致鄙人不得不回答其他天使关切的问候以及面对巴殿下没由来的质问最后发现大人不过是像其他低劣的生物在贪睡这种事，鄙人也是不会在意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好。

　　乱凪砂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但就像读完一页纸后会自然而然地翻去下一页，乱凪砂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转去了下一个重点。

　　“我睡了多久？”乱凪砂问。

　　“请大人原谅鄙人的愚钝，鄙人来天堂的时日尚浅，尚不能习惯没有黑夜的计时方式，但若以祷告来计算时间的话，大人已经旷工三次了。”七种茨最后补充道：“而现在马上是第四次。”

　　话音刚落，祷告结束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天堂。

　　“……”

　　乱凪砂目光飘移：“茨，你可以早点进来找我的。”

　　“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谁会主动打扰一位正在休眠中的天使呢？”七种茨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说：“您和我可不一样，不需要用睡眠来维持体能。”

　　天使不需要睡眠，他们是深受父神喜爱的宠儿，拥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他们会产生睡意只可能因为受了极其严重、不得不以沉睡来治愈的伤势，这种情况下，谁又敢强行将沉睡中的天使唤醒呢？

　　不仅仅是因乱凪砂那尊贵的身份，光是让巴日和知道有谁敢打扰他的休眠，强悍的光之天使也会让他知晓日光的炽热。

　　乱凪砂也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一点，他有些尴尬地从床上坐起来，说：“那你可以晚点再来寻我，这样就不会错过祷告了。”

　　“哈——真是承蒙大人提携，可鄙人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若无大人的光芒庇护，鄙人恐怕就会像直视太阳光辉的飞蛾，很快就会被天使们的光芒灼烧成灰的吧。”七种茨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天使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生物，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尤其在朔间零堕天之后，与下界的关系更为紧张。

　　朔间零堕天的理由对外宣称是与天祥院英智争权失败，可参与了那场战斗的都知道，朔间零是为了下界的生物而发动的叛乱。这也导致了天堂和其他几界的关系极差，虽说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客套，可实际上早已是剑拔弩张，只是慑于天使们强大的战斗力，才没有直接撕破脸皮。

　　而眼前这位无疑是天使中的佼佼者，因打败了朔间零而被称为最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连带着他身边，少数仍然留在天堂里的其他生物七种茨，也备受瞩目，只不过，都是些无礼的蔑视和猜忌而已。

　　但这些都不是乱凪砂所能理解的事情，他作为“武器”一直被放在天堂里好好保养，恐怕在朔间零堕天前都只是从书本里了解过“恶”，更别提感知到那些细微又无形的恶意了。

　　对此七种茨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刀子没扎在自己身上就永远不会知道有多痛，他可不想听到乱凪砂用最茫然无知的话语，往他的痛处一顿猛戳。

　　“您不打算去露个面吗？”七种茨最终只是如此说道，“您长时间没有现身，当从父神那得知您在沉睡后，那些天使都很担心您。”

　　担心到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他谋害大天使长的天使都不少。七种茨又默默在心底补了一句。

　　那些天使就没考虑过，一个人类哪有能伤害到乱凪砂的力量？

　　不过，这的确是他还没来得及实施的计划就是了。

　　七种茨忍不住扶了扶眼镜，以掩饰瞳孔中的算计，但乱凪砂的心思压根没在他身上，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纯白的天使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活似叛逆期少年听到父母二字时那样别扭，就很值得琢磨了。

　　“大人？”七种茨不动声色地唤道。

　　“……茨，”乱凪砂却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视线，转移话题般地问道，“日和君呢？”

　　“殿下正与纯在第四天闲逛。”七种茨尽职尽责地回答完，他猜向刚从睡梦中清醒的大人恐怕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的太阳安心，于是很自然地提议道：“您要去找他们吗？”

　　乱凪砂点头。

　　巴日和知道他与朔间零关系，也是唯一知道他翅膀变化的存在。

　　……不过用唯一可能并不合适，全知全能的父神，恐怕早就知道了他并非那个纯洁无瑕的大天使。

　　可父神既然知晓，为什么既不降下神罚，亦或者，给予他指引呢？

　　被噩梦侵袭的大天使长委屈地抱住巴日和，身为光之天使的他连身体都是炽热的，抱着他就像拥抱太阳，暖呼呼的让人不自觉将全身心都放松下来。

　　“乖孩子乖孩子。”巴日和也旁若无人似的配合着紧紧抱着乱凪砂，光洁的手拂过那头银色的长发，像是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

　　他知道乱凪砂与朔间零的关系，也曾听乱凪砂说过他的噩梦。

　　天使不会做梦，强大的精神力也能让他们避免被梦魇所困，因此当他们陷入其中后，也比其他生物更难脱困。

　　向父神求救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可朔间零的话萦绕在乱凪砂的脑海，他那双色的羽翼仿佛正印证了朔间零对父神的评价，乱凪砂无端生出了几分排斥感，所以并不想像父神诉说自己的苦恼。

　　与巴日和贴贴是他眼下最好的充电方式，但每每经过的天使，都会亲不自禁地向路中间这两位举止亲密的大天使长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

　　两位大天使长同行，在靠近下界的第四天就已经够醒目了，其中一位还是最近没怎么出现的乱凪砂，可想而知他们会有多么引人注目。

　　连带一旁的七种茨和涟纯，都不得不接受来自天使们的打量。

　　“阿日前辈……”虽说身为兽人在天堂行动少不了要被天使们打量，但此情此景以及被注意的缘由，都超出了涟纯的承受能力，他忍不住提醒道：“虽然你和阿凪前辈的关系一向很好，可大家都看着呢……”

　　“真是的，区区纯君，居然也敢跟身为主人的我提意见了吗？真是坏日和了。”巴日和松开手，不满地叉腰对涟纯嚷嚷道。

　　乱凪砂对外界不敏感，巴日和也是个不在意其他人目光的天使，对于涟纯的提醒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说话时表情都带着笑，显然只是想为难这只年轻的小鬣狗而已。

　　“殿下，纯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这已经耗了太久时间了。”七种茨适时地接话，老实说他也不想跟猴一样的被其他天使围观，只能希望这两位大人有点自觉，赶紧离开这里，“您忘了之前您向风早先生定制了一款香薰，今日是他约定交付给您的日子。”

　　陌生的名字出现了，乱凪砂歪了歪头，问：“风早先生是谁？”

　　“风早巽先生和鄙人一样，是来自下界的人类。”七种茨解释道，“他是父神最忠实的信徒，很早以前就被选中并接入天堂，您没见过他吗？”

　　乱凪砂摇头：“没注意。”

　　大天使长的位置一向在最高处，在无数天使的掩盖下，注意不到一个普通的人类，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巴日和拉起乱凪砂的手，带他向风早巽的住处走去：“没关系，走，我现在就带你去认识他，那可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哦。”

　　乱凪砂乖巧点头，对巴日和的安排他几乎从不反对。

　　“等等、走？”涟纯看两位天使的动作，顿时满头问号，“阿日前辈，你打算走过去吗？”

　　两位天使做出的决定，其他二位自然没有反对的立场，然而这两位高阶天使，一位收拢翅膀，一位压根没将翅翼放出来，看上去像是真打算走着过去。

　　可天使们都是能够飞翔的，所以天堂的建筑自修建以来，就没考虑过靠两条腿走路的生物的感受，涟纯可不想这位任性的天使到时候挑刺说怪他没有提醒。

　　“当然是走过去哦，真是的，偶尔我也想尝试一下纯君的移动方式啊。”巴日和笑眯眯地转身，旋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纯君是看我拥抱凪砂君所以吃醋了吗？嗯嗯，真是个不坦率的孩子啊，不过即使不用飞翔，我也可以抱住你的哦——”

　　说着，巴日和张开双手，像是真的想抱上去。

　　涟纯红着脸后退，他直到现在都还没熟练掌握飞行的方式，因此在天堂行动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得靠巴日和抱着他移动，那就已经够让他羞耻了，眼下既然打算行走，他自然就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再让巴日和抱上来。

　　贴贴无果的巴日和嘟囔一句坏日和，扭头又和乱凪砂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

　　见巴日和没有穷追猛打，涟纯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脸上的温度褪去了些许，他抬腿正打算追上去，却突然发现七种茨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茨？”涟纯疑惑地看着同行人，巴日和和乱凪砂如此亲密，他和七种茨也算有几分交情，将他一个人丢在原地似乎也不合适。

　　“！真是万分抱歉，因为鄙人的一时分神，连累纯不得不陪鄙人一起留在原地了。”七种茨一个激灵地回过神来，旋即吐出一大段客套至极的话语。

　　“这没什么。”涟纯有些招架不住，他至今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方式，只好挑着重点问道：“很少见你这样分心，是有什么在意的吗？”

　　“啊……”七种茨的目光落到乱凪砂身上，敷衍着回答道：“只是一点私事而已。”

　　他只是突然想起，他与乱凪砂前往第四天的方式，似乎，也是行走？

　　乱凪砂为什么不飞行呢？

　　这才是天使正常的行动方式。

　　七种茨想起他进入房间时，看到的那一点黑羽，眼睛顿时一亮。

　　然而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警告！警告！入侵者闯入！入侵者闯入！即将进入第四天内——”

　　“唰！”

　　神圣的六翼舒展开来，身为大天使长，巴日和与乱凪砂自然不会放着胆敢闯入天堂的无礼之徒不管，外向的光之天使冲涟纯喊了一声让他跟上，转眼就消失在他面前。

　　“茨，我们也快去吧。”涟纯无奈，只好招呼了七种茨一声后，纵身一跃化作本体追了上去。

　　“明白。”七种茨嘴上应得好，目光却紧紧盯着乱凪砂飞行的背影。

　　纯洁无瑕的六扇翅翼让他不自觉撇了撇嘴。

　　什么啊，这不还是纯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