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门星》丑老鸭

6、第 6 章

　　季丞从沈烨那儿体会了一把“人心险恶”，一时间不知该同情那三个被蹭了饭的，还是同情自己。
　　那三个被蹭了饭的勉强够得上校霸门槛，是不折不扣的渣滓。
　　当然，人渣们平时搞霸凌，多半会挑一些“问题学生”下手，比如性格怯弱的、情商不太行的、家庭方面有点儿问题的……反正不论怎么着，都轮不到品学兼优的季丞。
　　可如今有了“一条羊腿之仇”，那就不好说了。

　　果不其然，季丞一回学校就被绿毛他们堵进了厕所。
　　“操你妈——”绿毛一把揪住季丞的领子，想把人怼墙上，结果发现面前这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底盘也稳，他一用力，居然没推动。
　　绿毛有些尴尬，举起拳头，准备直接动手。

　　“哎，不好意思。”季丞抬起手臂格挡了一下，态度端正地说道，“我哥那天走得急，忘了付钱，我替他向你们赔个不是。”
　　“装你妈呢！”绿毛两击未成，对着优等生那张婴儿肥尚未褪尽，却已然能看出帅气轮廓的脸十分来气，“你知道那顿饭花了我多少钱吗？三百五！”
　　“噢，这样啊。”季丞语气淡淡的，把手抄进口袋，掏出了几百块钱，点也没点，递给绿毛，“喏，还你。”

　　“你什么态——”绿毛接过钱，还想发作，但试了试那沓钱的厚度，又低头看了一眼……七百，顿时一愣，“什么意思？”
　　“多出来的算是我向大家赔不是，上次对不住了。”季丞的语气很诚恳，但表情却在拖后腿，似乎有那么一丝讥诮在里头。
　　绿毛一时无法分辨。

　　“这……”他捻着手里的钱，看不见的面子和实际的好处在脑海中剧烈地拉扯。
　　身为穷学生，他每个月从父母那里连坑带骗的生活费也就三五百，自己用来摆阔尚且不够，他还要拿出一部分来追周薇薇。
　　周薇薇那姑娘恃美行凶，难追得很，礼物从来只收贵的。

　　“操。”少年只用了不到一秒钟，就向金钱做出了妥协，“大人有大量”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嗯，那我先去解手了。”季丞像是轻易扯住了狗绳，把“狗”随手往旁边一拴，闲庭信步地推开一道厕所门，走了进去。
　　“哎——”绿毛还是觉得这小子欠揍。

　　季丞提好裤子出来时，发现那哥仨还没走。“怎么？”
　　“回去告诉你哥，”绿毛总觉得面子没挣回来，放狠话道，“别再让我遇见他，否则我削死他！”
　　“嗯，好。”季丞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心里却想着真遇上了，你们的拳头最好能像嘴一样硬，否则……

　　他是没见过沈烨打架，但听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说此人活像是沾了一点儿狂犬病，疯起来谁也拉不住，打架一向是奔着要把人送走去的。
　　去年快入夏那会儿，据说他把一个成绩十分优异，再过几天就要参加高考的学霸揍断了两根肋骨，踹飞了三颗门牙。
　　几个老师赶来时，那学霸正被他揪着头发按在洗手区的水槽里，徒劳无力地吐着泡泡。

　　这事往严重了说是杀人未遂。可不知事件背后还有什么隐情，校方及那“被害方”的家长竟没有追究沈烨的责任。

　　季丞从同小区的老头、老太太那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真实情况已被他们添油加醋，改写八百回了，可季丞心里想着那被揍的八成活该。
　　他小沈哥虽然嘴上喜欢撩闲，但从来不会主动挑事。
　　那些往他枪口上撞的，多半是自己找死。

　　“沈烨！”
　　此刻，那嘴贱、爱撩闲的人正趴在课桌上睡大觉。
　　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没能把他喊醒，自讲台方向扔来的粉笔头也没能命中……
　　沈烨打着悠长的呼噜，可着劲地要把昨晚缺的觉补回来。

　　“喂！”还是坐在他前面的陈婧往后一撤凳子，狠狠地撞在他的课桌上，才把人惊醒。“起来了，老胡喊你呢。”
　　沈烨眨了眨眼——
　　陈婧？她怎么坐自己前面了？

　　啊，对了……
　　开学后，陈婧没能拗过她爸，终究还是回来复读了，并且好巧不巧地和刚升入高三的自己分到了一个班。
　　这女人脑子笨，小学和初中各留过一级，如今又复读一年，彻底成了班里的老姑娘。
　　幸好她长得不赖，面皮也显嫩，不然班里那帮嘴贱的男生不定给她取什么绰号。

　　“哈——”
　　沈烨打着哈欠坐起来，态度不甚端正地冲讲台上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胡杨一点头，然后上下眼皮一碰，眼神又开始发直——一会儿落在胡杨那锃光瓦亮的脑门上，心说老头这毛囊坏死得有点儿严重，别人是地中海，他是太平洋；一会儿落在陈婧的后脑勺上，心说这是染了个什么发色？猫屎？

　　“哎。”同桌赵晓磊突然拿臂肘杵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陈婧是不是喜欢你？”
　　“嗯？”沈烨睡眼惺忪的，反应有些迟钝。
　　“我看她挺爱撩拨你的。”赵磊说。
　　“唔。”沈烨眨了眨眼，努力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懒洋洋地说道，“很意外吗？像我这种万人迷，有哪个姑娘能抵御得了我的魅——哎哟！”
　　一根凳子腿抬起来，狠狠地碾在他的脚背上。

　　“沈烨！”又一支粉笔头扔过来，这次正中沈烨的脑门。
　　胡杨被这不是睡觉，就是大呼小叫的沈烨气得不轻，头上仅剩的几根毛发颤颤巍巍的，眼看就要掉干净。“你要是不想听课，可以滚出去！”
　　“噢……”沈烨从陈婧凳子底下收回脚，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离开座位，走至陈婧身边时，他夸张地“呀”了一声，一把夺过陈婧垫在课本下面的小说，问道：“这是什么？”
　　陈婧脸上一白，小说封皮上那硕大的书名被沈烨展示在众人面前——
　　《宠你入骨》。

　　“噫。”沈烨像是被书名恶心到了，随手又给她扔了回去，并且拍打了一下手。
　　“沈烨！”陈婧咬牙切齿地看向他。
　　“怎么？”沈烨探过头来。

　　“你们两个！”胡杨将桌子拍得咣咣作响，盛怒之下，也顾不上好好组织语言了，“在我眼皮底下打情骂俏呢！滚！都给我滚！”
　　“得令！”沈烨“死”之前成功拉上一个垫背的，痛痛快快地滚出去了。

　　“你这遭瘟的东西！”刚一出教室，陈婧就挠了过来。
　　“哟，做指甲了呀！”沈烨一把攥住陈婧的腕子，目光在她打磨圆润的十片指甲上一一扫过，发现上面各精描细绘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嗤笑道，“真丑。你说你要能把这些臭美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
　　“要你管！”陈婧甩开他。

　　“我是管不着，”沈烨斜靠在栏杆上，站没站相地说道，“但你爸不是喜欢管你吗。”
　　陈婧表情一僵。
　　“你爸这人……”沈烨当着人家闺女的面，也不好乱做评价，只能含糊地说道，“自己本事不大，对别人要求却挺多。”
　　“唔。”这倒是实话，陈婧没有反驳。

　　她爸给人当了二十多年看大门的，确实没什么本事，但他要强，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出彩，但孩子可以努努力，给他挣得几分面子。
　　可是……

　　“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沈烨摇摇头，“你那脑仁还没杏仁大，你爸对你的要求多少有点儿苛刻。”
　　陈婧：“……”
　　她再一次亮出了爪子。
　　“别别别，收了神通！”沈烨嘻嘻哈哈地后退了两步，撞在了某人身上。

　　沈烨回头看去，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他冷着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