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太子后》泊原

4、第 4 章

　　此起彼伏的呼叫声惊醒了宋嫣，她一睁眼，便看到床帘被映得红通通一片。

　　院里着火了！

　　浓烈的烟雾萦绕在四周，她瞬时清醒，掀开帘子唤道：“茹喜！”

　　甫一开口，浓烟便钻入口鼻，“咳咳……”

　　外面火舌弥漫，将她团团围住，呛鼻的烟气熏得她几乎看不清房间原有的布置。

　　如此情形下，很快她就要葬身火海了。

　　宋嫣捂着口鼻，下床想要冲出去，可走了几步还是被火势逼了回来。这样大的火，她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人想办法来救她。

　　上一世她没落得个好的结局，这世难道要更惨吗？

　　她缩在床角，祈盼茹喜平安，能叫人来搭救。她有些心酸地想，整个宋家，大概只有茹喜最关心她的安危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火苗渐近，宋嫣也开始神智混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竭力呼喊：“救命！”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呼呼大火声中，她恍惚听见一声突兀的“三姑娘”。

　　紧接着床帘被一把扯开，崔玹俊朗的脸被火光衬得清晰分明，“三姑娘！”

　　宋嫣抬起沉重的眼皮，气息微弱：“崔公子。”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崔玹用锦被将她裹住，连被带人打横抱起，回身环顾围绕的火圈，最后挑选了火势较弱的方向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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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再醒来时，天边已泛起一层蟹壳青，东方欲晓。

　　她脑袋尚有些昏沉，余光瞥见趴在床头的茹喜，有气无力唤了一声：“茹喜。”

　　茹喜直起身，顶着被压红的半边脸喜道：“姑娘，你总算醒了！”

　　宋嫣看了看左右，“这是哪儿？”

　　茹喜答道：“这是咱们院西边的厢房，东院失火，虽然现在火已经灭了，可没法住人了。夫人吩咐人将这收拾出来，让姑娘暂住。”

　　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后怕充斥在宋嫣心间，她鼻头一酸，眼底涌出盈盈泪花。

　　茹喜递来手帕，“姑娘别哭，已经没事了。起火是因为巡夜的小厮醉酒误事，打翻了灯笼，人已经受罚了。”

　　宋嫣收住泪，眼前闪过昏迷前的一幕，“是崔玹救我的？他现在如何了？”

　　“是，姑娘放心，崔公子只受了点轻伤，现就在隔壁屋。”

　　崔玹原先住的屋子与宋嫣的寝屋同侧，自然也是不能住人了。

　　宋嫣闻言起身下床，“茹喜，你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已无碍，我去看看崔玹。”

　　她穿戴齐整，满头青丝简单挽起，朝外走去。

　　一开门，所见的即是对面被烧得乌黑的屋子，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下骷髅般的房梁，在朦胧的天色下阴凄可怖。

　　她偏头看了看侧边崔玹的屋子，见里头的灯还亮着，提着灯笼来到了他屋外。深吸两口气后，抬手扣响了房门。

　　“崔公子，你醒了吗？”

　　里头没有动静，正在她犹豫着是否继续敲门时，木门忽然吱呀一声，自内缓缓打开。

　　崔玹站在门口，微微讶异：“三姑娘，这么早，你找我有事？”

　　无论他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宋嫣此刻对他亦是充满感激，若非他舍身相救，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我听茹喜说你受伤了，你伤在哪儿了？严重吗？”

　　“不要紧，只是肩上有点轻伤。”

　　听他口气云淡风轻，宋嫣更觉内疚，“你本来就身受重伤，为了救我，若伤势加重，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烛光晕染下，一张脸温软可怜，发红的眼尾似乎才哭过，无助的模样与昨夜在火场中一般无二。

　　崔玹垂眸静静听着，待她说完，侧开身子道：“三姑娘救过我一次，我不过是略报一二。外面风大，姑娘有话进来说吧。”

　　宋嫣踌躇须臾，婉拒道：“昨晚你肯定没睡好，现在时辰还早，你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怎么还是这么怕他。

　　“姑娘留步。”崔玹叫住她，返身回屋片时，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样东西，“这是救姑娘时顺手带出来的，你如此费心，想必它对你很重要。”

　　宋嫣低头看去，是那个快要完工的木像。她当时对崔玹说只是雕着玩，没想到他竟这么上心。

　　她心绪复杂地接过，真切对他道了一声谢。

　　崔玹与她又客气几句，便与她话别。

　　目送她离开，崔玹折回房内，熄灭灯，却没有上床歇息。他的右肩灼热发痛，是救宋嫣时被燃断的横梁砸到的，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只怕就要交待在那了。

　　他救下宋嫣自不是出于好心，不过是想谋一条保全之路罢了。

　　昨夜的火起得突然，而且是从他房外燃起，冲着他来的。这多半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在此人生地不熟，又身带重伤，如若身份行踪已被人掌控，正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宋嫣也险些丧命，那这火应当与她无关。

　　观察了她这么段时日，虽然这人偶尔有些古怪，但大致算不得心机深沉之人，相较于那位二姑娘，更堪用些。先博得她的信任，来日无论是用她作为倚靠，或是挟持，总有些作用。

　　如今之计，唯有蛰伏保全自身，才能想方设法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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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回到房中，心里一直乱糟糟的静不下来。

　　这次遇险让她回想起上一世早逝的痛苦，那种绝望的感受，叫她心有余悸。

　　她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了，她要好好活下去！

　　紧握这份信念，她闭上眼，不停盘算接下来能做些什么。

　　最要紧的一件，是将宋家从皇权斗争这场旋涡之中摘出来，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

　　日晒三竿，茹喜端着早膳打外头进来，瞧见宋嫣单着里衣在梳妆台前翻找。她放下饭菜，上前询问：“姑娘，你在找什么呢？”

　　宋嫣脸带忧愁地看向茹喜，“茹喜，我之前存下的钱都在哪？不会被火烧了吧？”

　　阿娘去世时留给了她一些体己钱，加上这么多年她每月省下的例银，到底存了不少。她原本打算将这钱用做嫁妆，现在看来，要先用来应急了。

　　茹喜：“没呢，我给姑娘放最下边的匣子里。”

　　宋嫣眉眼舒展，蹲下身果然在木匣中找到了那些钱。她仔细数了数，取出其中一半。

　　茹喜吃惊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宋嫣把钱塞到她手中，“茹喜，你待会儿拿着钱出门一趟，去找个靠谱的牙人，帮我租一间宅子。不必太大，最好是偏僻不显眼的地方。”

　　“宅子？”茹喜更是不解，“姑娘你要出去住？”

　　宋嫣摇头道：“不是，我是给别人住的。”

　　“是崔公子？”

　　宋嫣不置可否，“你快去吧，最好今日就能找到。”

　　茹喜困惑地应下，揣好了钱出门。

　　宋嫣在背后叮嘱道：“记住，别让人发现。”

　　茹喜手脚快，约莫一上午的功夫便找好了一家，她将屋子的情况一一告知宋嫣。“……奴婢找牙人时，恰巧遇见了钟副尉，他在城里熟人多，这房子还是他帮忙找的呢。”

　　宋嫣微皱眉头，“那他知道是我要的吗？”

　　“姑娘放心，我给钟副尉说是我们院别的嬷嬷要我找的，没有提及你。”

　　宋嫣安心，接连问了些旁的，便没有多犹豫，决定租下。“你租下后就将屋子归置齐整，尽早能住进去。”

　　***

　　平日里闻安院就鲜有人至，被烧了半座院子后，更是门可罗雀。

　　冷清也有冷清也有好处，那便是做事不易惹眼。

　　宋嫣借送药的缘故，再一次敲响了崔玹的房门。

　　崔玹依旧是那副温乎执礼的神情，客气地受下了药。见宋嫣没有离去的打算，他又问了一句：“姑娘可有什么话要进来说？”

　　宋嫣点点头，迈步踏入了房门。

　　两人独处一间狭小的屋子，中央的烛光映射下，身影交叠重合。

　　宋嫣跼促地没话找话，“崔公子，这屋子粗陋，你可还住得习惯？”

　　崔玹看出她的踌躇不决，开门见山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宋嫣咬唇，准备好的一番措辞来回斟酌过后，才下定决心开口：“崔公子身负重伤，本应该在这好好养伤，却因府里人的疏忽，差点儿陷于火海。如今还要住在这简陋的厢房，我实在过意不去……”

　　崔玹面色平静地听着，心中暗忖，这三姑娘谎话编得实在差劲，眼神游移不定，又不敢直视人，任是谁都能看出来。

　　但他十分“好心”地听完，不露任何异色，适时搭腔：“三姑娘何出此言？崔某除却感激，别无他念。”

　　他仿佛是一名历练老成的猎手，顺着猎物的足迹，冷静地一点点靠近，引得她露出马脚。

　　宋嫣指尖微微陷入掌心，硬着头皮道：“我想住在这不利于公子养伤，我在外租了一间宅子，那里清净自在，不如请公子移驾去那住。”

　　果然，披着伪装的兔子，露出了一截尾巴——原来是想要让他离开这。

　　崔玹淡然一笑，不再追问，颔首应允：“三姑娘费心，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