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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原来久别重逢并不浪漫 ...

  •   平城的冬天同林城相差甚远。
      这里放眼望去全是枯枝,而林城即使在深冬,也会有绿叶满树。
      这里的冬天光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寂寥,而沈辞盈穿梭在这漫长的寒冬里年复一年。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四年,她最终选了临床医学,读书生涯长的没有尽头。
      今年平城的雪来的很早,十一月初就下起了第一场倾盆大雪。
      沈辞盈最近为课题忙的脚不沾地,她去年就申请了校外的单人宿舍,每天清晨七点半出寝室,晚上十点半才回。
      她终于在十一月中旬结束了这个课题,多日的强压下,结束的第二天她就病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十点,她点了药和粥的外卖,昏昏沉沉地量了体温。
      38度6,她这两周实在累的够呛,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洗漱完,裹上毛茸茸的帽子、靴子和长长的羽绒服,戴上口罩,去门口拿外卖。
      天上还在下着雪,她走到外卖柜旁,在雪地上滑了一跤,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倒抽一口凉气,想起身,结果又滑了一跤。
      有个人走到她的身前,给她撑着伞。
      沈辞盈只看到面前对方长长的大衣和黑色的西装裤,一种预感涌上心头。
      一只细长的手伸向她,对方好像刚从一个温暖的地方出来,伸出的手还带着暖意。
      那只手太熟悉了。
      她愣了一下,对方似是想蹲下来扶起她,她赶忙把衣袖伸到对方的手上,靠着力站了起来。
      她整张脸只有口罩露在外面,抬起头,果然是他。
      谌江川。
      他的头发从右额处分开,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他左眉下方的那颗痣。
      那张脸同多年前并无分别,倒是更显成熟与锋利了。
      他只是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左手打着伞,手腕上带着一根灰色的手绳。
      沈辞盈后退一步,去外卖柜拿了药和粥。
      谌江川看到了药的袋子,皱了皱眉,似乎想要问什么,但是沈辞盈拿完便准备走了,他连忙跟上。
      直到走到楼下,直到沈辞盈上楼,她都没有同谌江川多说一句话。
      他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转身回了车上。
      沈辞盈在窗边,看见谌江川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她最近回来都很匆忙,不曾注意过这辆车,但看谌江川那个样子,像是已经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她已经不会再相信巧合了。
      吃完粥,兑水吃了药,谌江川的车还停在楼下。
      沈辞盈没有理会,拉上窗帘去睡觉了。

      谌江川见沈辞盈拉了窗帘之后也没有走,坐在车里处理公务,等到了时间才开车去了公司。
      他不久前才回国。
      先前,赵蓉的两个哥哥找人放火烧了赵蓉家,当时赵蓉不在,高烧才退下去没多久的谌江川差点死在里面。
      赵蓉父亲在两个月前去世,谌江川完成了同赵蓉的约定,并且从伦敦总部成功调到平城的分部。
      赵蓉说他会风风光光地回国,但他下了飞机,一个人走在陌生的城市,只觉得寂寥。
      住所离公司有些远,谌江川回去以后就住了两天,大概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一直住公司。
      刚来没几天,有个在林城的生意,原本是给底下人的,但谌江川接过了。
      助理不知道他是林城人,于是给他订好了酒店,他想着离对方的公司也近,就住下了。
      第二天,他在面见负责人庄祐凡的时候意外见到了一个人。
      他觉得对方的眉眼有些熟悉,随后才意识到是姜让尘。
      姜让尘是陪庄祐凡来的,在见到谌江川的时候也愣了愣。
      谈的过程很顺利,结束后谌江川询问能否和姜让尘聊一下。
      姜让尘犹豫了一下,让庄祐凡出去等他。
      “你才从英国回来?”
      “嗯,我....”
      不等谌江川说完,“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以前的事情谢谢你。”
      谌江川知道他说的是那年中秋节他架着姜让尘去诊室的事情。
      他说完就走了,完全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手机铃声响起,他得赶紧回平城了。

      在许多次死里逃生后,谌江川趁着沈辞盈大学开学的那段时间加上了她的微信。
      人太多,他又没说过话,就这样在沈辞盈的朋友圈里混着。
      她的头像从动漫头像变成了一张纯白色的图,名字是三个点,和他从前的名字一样。
      朋友圈只有半年可见,以前沈辞盈很喜欢发朋友圈。
      每周送的花,她会发朋友圈;每次一起吃饭,她也会发朋友圈。
      他们的合照,她也会发朋友圈。
      那些东西早就该删了,他想。
      他知道沈辞盈读了什么学校和专业,知道她什么时候搬出了校内宿舍,知道她住在哪里。
      回平城以后,每天早上七点半,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沈辞盈宿舍楼下。
      她有时候七点四十慢悠悠地走出门,有时候七点五十拿着面包着急地跑出去,最近很忙,她几乎是每天七点半就出了门。
      谌江川会在看到沈辞盈走了以后去周边吃点东西,然后八点半出发去公司。
      五点下班,他不加班的时候吃完饭就会来。
      反正不来也是在公司里处理工作,不如在沈辞盈楼下车里坐着。
      沈辞盈每天都会在九点半到十点的这个时间段回家,这段时间比较晚,十点半才会回来。
      谌江川有时会等她宿舍的灯亮了走,有时候等她熄灯了也不走。
      好想一直这样陪着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

      从那天以后,沈辞盈也开始留意这辆黑色的车。
      每天清晨上课,每天晚上回寝,他几乎都在。
      周五的晚上,老师生病没有上课,沈辞盈吃完晚饭就回了寝,这次没有看见那辆车。
      她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窗外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现在才十一月,林城几乎不会下雪。
      十一月,是可以穿着卫衣在街道上同被风吹落的树叶一起共舞的秋天。
      但平城的秋天,就像无边际的灰烬。
      沈辞盈坐在床边看书,时不时地朝下看。
      但是今天谌江川没有来。

      她这周六没有课,小组组员早上把整理好的资料带给她,她下楼去拿的时候,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
      透过车前的玻璃,她看见谌江川正躺在驾驶座上睡觉。
      他皱着眉,看起来睡得不安稳,面色有些憔悴。
      他被手机铃声吵醒,有些烦闷,下了车接电话,顺便点了一支烟。
      右手举着手机,左手点着烟。
      他左手上挂着的手绳,沈辞盈总觉得有些眼熟。
      她没见过谌江川抽烟的样子,但她从高中的时候就觉得,谌江川做这些事应该都会很好看。
      不对。
      他什么都不做,也很好看。
      谌江川挂电话的时候,刚巧瞥到了她。
      香烟还在燃着,谌江川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沈辞盈仍然是戴着帽子口罩,裹着厚重的羽绒服,只露出了眼睛。
      沈辞盈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她们的重逢。
      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各种各样的时间和地点。
      甚至在刚刚,她看着谌江川抽烟,都想过走过去把他的烟拿走,然后凑上去亲一亲他。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

      谌江川看到她以后就赶忙灭了烟,把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他们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对方。
      直到天上飘下了雪,谌江川赶紧从车里拿出伞跑过去给沈辞盈打着。
      他怕身上的味道熏到她,站的很远。
      雪落在他后脑勺的头发上,沈辞盈转身走回寝室。
      走到楼下的时候,谌江川停住了脚步。
      他已经做好了沈辞盈同上次一样关上门就走的准备,但是对方却背对着他说:
      “上来吧。”

      像是沉寂已久的心房轰然被推开,三个字,个个敲在谌江川的心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沈辞盈说话了。
      虽然他们在这几年见完全没有见面,但是藉由他内心夜以继日的想念,早已与她相拥了千千万万次。
      所以他看着沈辞盈走在前面的身影,只觉得满足。
      没人来过她的宿舍,甚至连鞋套都没有,两个人站在玄关处。
      “.....”
      “光脚吧,我昨天才做的卫生。”
      谌江川看着沈辞盈摘掉了帽子口罩,把羽绒服大衣挂在衣架上。
      “好。”
      房间里有暖气,但是光脚走在地上还是有些凉。
      沈辞盈指了指衣架,让谌江川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挂好衣服,手机铃声响起。
      “嗯,我知道了。”
      他听完淡淡的,很快就挂了电话。
      沈辞盈闻到谌江川衣服上有淡淡的烟味和酒味。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楼下?”
      她倒了一杯热水,谌江川坐在沙发上。
      “昨天...有饭局,结束地挺晚的,就不想回家了。”
      “车里睡得舒服么?”
      谌江川抿了抿嘴唇,有些把握不住沈辞盈究竟想说什么。
      “去洗个澡在沙发上休息会吧。”
      沈辞盈拿出夏天用的比较薄的浴巾,丢到谌江川身上。
      “小心地滑。”
      她什么都没做,说话也冷冷淡淡的,谌江川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光着脚洗完澡,出来看到浴室门口放着一双男士拖鞋,沙发上放着一床毯子。
      客厅和房间都关着灯,衣架上那件长长的羽绒服不在,沈辞盈出去了。
      他有些失落,想发消息给她,却怕暴露。
      把浴巾晾好,又把浴室打扫干净,他坐在沙发上发呆。
      昨天到沈辞盈宿舍楼下的时候大概三点,他只睡了几个小时,但却不困。
      坐在沙发上看沈辞盈的宿舍,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谌江川想象着沈辞盈在这里生活的样子。

      他盖着毯子眯了会儿,快十二点了,沈辞盈还是没有回来。
      他下午有会,准备去厨房给沈辞盈做点吃的。
      刚起身,就听见了开门声。
      对方抱着一大摞书,谌江川忙跑过去帮她拿住,放在茶几上。
      “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沈辞盈换上拖鞋,去洗手。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沈辞盈愣了一下,她原本是准备出去吃的。
      “宿舍里没什么吃的,煮面吧。”
      谌江川以前就经常在家里做饭,毕竟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国外因为吃不惯也经常自己做。
      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但是他知道沈辞盈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所以沈辞盈觉得很好吃。
      他们面对面坐在餐桌上,沈辞盈看着手机上面班委发来的消息,谌江川也在看助理的消息。
      他其实有好多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口。
      但是又觉得有些话不合适,这样想着,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沉默地吃完饭,谌江川又去洗了碗,沈辞盈没拦着,坐在沙发上看他。
      他上半身只穿了衬衣,扎进高高的西装裤里,显得整条腿又长又直。
      其实沈辞盈并不能理解这样的穿搭,为什么非要穿西装。
      他的头发比以前长了,沈辞盈记得他以前脖颈上也有一颗小痣,现在肯定看不见了。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久而久之她觉得眼睛都有些酸涩。
      她想到从前,她和谌江川从来不会有这么沉默的时候。
      他们对对方总有说不完的话,不论何时,不论何地。
      就连某一节课上老师说的一点笑话沈辞盈都会在吃饭的时候告诉谌江川。
      他洗完碗,把碗放好,安静地站了很久。
      原来久别重逢并不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我...下午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嗯。”
      沈辞盈看了他一眼,转身看她抱回来的这摞书。
      谌江川穿好衣服,看着放在门口的伞,有些犹豫要不要拿走。
      如果不拿走,还会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吧?但是放在这里似乎又有些不太好。
      他最后还是没有拿,留下一句“拜拜”便关上了门。
      沈辞盈马上跑到窗边,现在雪比早上大了很多,大雪像雨一样淋下,谌江川走到车旁还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窗口。
      沈辞盈瞬间蹲下,心脏一瞬间沸腾地似乎要爆炸。
      她透过玻璃,看谌江川上了车,渐渐驶远了。
      回到房间,看到书桌上放着还未完成的作业,她却没心情做了。
      她上大学以后很少回顾从前,以前所有的东西她都放在家里。
      但是朋友圈替她记录了她们的一切。
      她以前很喜欢发朋友圈,有事儿没事儿就发一堆。
      2018年12月2日,她坐在大巴车上拍了校门口,说要去集训了。
      2018年12月2日,她上传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谌江川闭着眼许愿,一张是清晨谌江川趴在她的床边睡觉,文字是生日快乐。
      2018年12月1日,她上传了在林城西路拍的谌江川,文字是又见面啦。
      2018年12月1日,她上传了自己折的玫瑰,文字是好难但是好好看。
      .....
      一条一条,直到谌江川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朋友圈。
      是他第一次送给她的蓝玫瑰。
      其实她现在有些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把谌江川用过的杯子拿去洗了,看到玄关处他的那把黑色的伞。
      她努力想把某人从脑海中摒弃,投入到了作业里。
      做完了作业,又把截止日期还有很久很久的论文全部写了,抬头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了。
      隔壁住的是她隔壁专业的姐妹,叫王馨瑜,两分钟之前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或者一起点外卖。
      窗外还在没完没了地下雪,沈辞盈想都没想就说一起点外卖。
      “我宿舍乱七八糟,来你这吃?”
      “好。”
      王馨瑜只穿了单薄的毛衣,迅速从她宿舍窜到了沈辞盈这里。
      看着玄关处的男士拖鞋,她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辞盈!!!这是谁的鞋!!!”
      沈辞盈愣了愣,“你快进来吧,吃什么。”
      “我想吃披萨,你呢。这是谁的鞋?我上周来的时候还没有。”
      “好,那就点披萨,吃哪种?”
      “夏威夷就行,到底是谁!看着我!”
      沈辞盈下好单,看着王馨瑜。
      “以前的...一个朋友。”
      “你那个白月光?”
      “什么白月光啊,喝水吗。”
      “我不喝,你快坐好,到底什么情况呀。”
      沈辞盈没有同别人说起过自己和谌江川的关系,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觉得她和谌江川之间发生的事情有好多好多,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记得,说好久都说不完。
      但是又觉得,其实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概括:
      “我们在一起过,后来分开了。”

      她现在已经大五了,二十二岁。
      谌江川是她十六岁惊鸿一瞥爱上的一叶落枫,只是它飘落水面的力度太大,激起的涟漪持续到现在。
      她走到窗边,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楼下。
      “那现在呢?他追妻火葬场?”
      “...没有。”
      沈辞盈坐回座位,打开投影仪和幕布。
      明白沈辞盈不愿意说这个话题,王馨瑜选了一个搞笑的综艺,外卖来了以后也主动下去拿。
      谌江川车里的阅读灯开着,可能是在忙,过了一会儿他关了灯,走了。
      手机传来组内聚餐的消息,明天晚上五点,沈辞盈回了好。
      和王馨瑜边看综艺边吃披萨,收拾完东西以后,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这个人只是出现了一下下,却好像把她平静了好久好久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天,她早上先去了图书馆,中午回寝室洗了澡,下午准时出现在了餐厅。
      她在林城呆久了,吃的东西也偏辣,所以一直吃不习惯平城的东西,总觉得索然无味。
      涮羊肉是她一直不理解的食物,她吃的很少,大部分都在听组员们聊天。
      吃完后又去了清吧喝酒,沈辞盈以往都会拒绝这个活动,但她今天不想那么早回宿舍。
      在弄清楚游戏怎么玩以后,她几乎就没喝过酒。
      差不多到了十点,他们准备散了,沈辞盈也打了车回宿舍。
      今天停了雪,一轮明月挂在夜幕中。
      她下了车,看见谌江川正倚着车门抽烟。
      谌江川很快灭了烟,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他走向她,似乎闻到了沈辞盈身上若有若无的酒味。
      “谌江川。”
      他看见她眼底氤氲着雾,被这三个字钉在原地。

      轻飘飘的三个字,他却觉得响遏行云。
      像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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