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零阁》念西昱

2、第 一 章

　　景元三十五年。此时的大炎国土辽阔，包含宇内，位于其北有一名城，名叫拜月城。拜月城南靠白煞岭与号称天下第一学府的青云隔山相望。虽为名城人却稀少，留在家中只有那些走不了的妇女幼童，凡是壮年，大多都离开了这里。非要说个什么原因的话，一是因为这里气候不宜，冬日风暴弥漫，夏日烈日当头。二来前些年这里远离朝堂，贪官污吏压榨百姓，搞得民不聊生。或者更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令人闻之而色变的组织，名叫，千零阁。
　　在这漫天黄沙之中，听说有一处楼阁，楼阁层层相依，星罗棋布，最高之处，直入云霄。而每当有人为此前来拜访时，有的人看到了，有的人却没看见。就算是看到了却也说这里不过是一片荒城，毫无人烟。传言千零阁还有一位神通广大的阁主，叫做千零叶。她神秘而不为人知，没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有人说她是个男的只是偏好女装，有人说她是个宦官，还有人则坚信她是下凡的妖怪。总而言之，什么传言都出来了。世人对她多半是恐惧的，因为她的每次出动总伴随着腥风血雨。
　　而此时，千零叶静静的坐在那，轻靠在自己支起的双手上，沉思着什么。
　　如果要描述一下我们这位阁主——敬而畏之。她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傲与杀欲刀锋冷箭般藏在她的每一个细节里。无论是微微下坠的双眼，如同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让人无法看透她的情绪，略有弧度的嘴角，还是那周身的气场。她的皮肤冷白缺少鲜活的血色，细看的话，她削瘦的右侧脸颊的皮肤下若隐若现有一处红色的图案。
　　“阁主，东西收拾好了。”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她的头发高高的束着，眼睛是灰色的，大大的而且闪着灵动的光。小姑娘名叫尉迟令夕，是尉迟家第十代传人。只可惜在令夕很小的时候被灭了族，单单她获救，便一直跟在千零叶的身边，是阁主最有力的助手。
　　令夕将两个大包裹徒手抬了进来，说着：“阁主这段时间很少出远门，今日是怎么了。”
　　千零叶说：“一些事情要和郡主见一面了。”
　　令夕说：“为何不叫她过来？”
　　千零叶回道：“郡主这件年受宠，没有圣旨便随意来这里，目标太明显了。”
　　令夕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无所谓，反正在她的眼里阁主说什么都有道理。

　　晚上，阁主很晚才入睡，只是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有人的声音，在叫着什么“莫雨”莫雨啊，千零叶心想，这年头还能听见这个名字，真是无趣的很，但自己好像不听使唤，回过了身，看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处，只见远处有一位蓝衣少年想自己奔来，她猜到是谁了——尽管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她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
　　忽然间画面飞转，自己身处火海，到处是汪洋一片，四周都是惨叫，而那火也向着自己烧来。猛的一下，她惊醒了，打了个冷颤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阁主？”在一旁守着的害怕错过出发时间而不敢上床睡的令夕也吓了一跳，从困意中惊醒。
　　“没事。”千零叶揉了揉眼睛，“吓着你了？”
　　“噩梦吗？”令夕赶忙端来一杯水。
　　“不算，只是.....”只是一些本该忘记的陈年往事，不知为何这段时间经常半夜擅自进入自己的梦乡。听邬袭说她年纪大了爱犯这种相思病，那自己呢，不过二十八九便也可以称作上了年纪吗？她苦笑了一下，接过了令夕的水，抿了一小口。
　　“走吧。”
　　“现在吗，太早了吧。”
　　“抓紧时间，那些官府之人今天的公务还很繁忙，总不能让他们都浪费在追赶我们身上。”千零叶说到。
　　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千零阁前脚刚出发，立马几百米处便跟上一纵官府的人马。只可惜，千零阁有天下第一的千里骏马，很快便把他们甩掉了。

　　第二天一早千零叶一行人便来到的都县郡，绪南郡主所在的地方。都县乃北上夷族与京城相隔的第一大郡，历来备受重视。刚接到通知的绪南支开身边的人独自前来接见，将二人带入自己的密室。
　　“阁主来的匆忙，我都还没有好好准备。”绪南说道。
　　“无妨，这次来本来不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只是前几个月拜托郡主替我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最近是有那么几处牵动朝廷要官的案子，刑部那边全全将矛头指向了咱们，属下派人查了，几起案子应该是出于同一伙人，只是作案的手法动机都不与现有的江湖门派重合。”
　　千零叶点点头：“朝廷自己的事我从来没想插手，可如今硬有人按在了咱们头上，官府那边对我们的人可不太友好，我没有不管的道理，叫百家楼那边继续追查这江湖势力。另外，阿紫怎么样了？”
　　“阁主上次让我调查宫中皇子，我已经传达给阿紫了，算从上次接到命令到如今，阿紫已经成功潜伏在四皇子赵陌忆的身边。其实属下有点不理解，为何偏偏是四皇子？
　　赵陌忆，宫中之人又常称其乳名，阿浅王爷，他常年于边防军营处，这几年才调入京城。为人处事丝毫没有一个宫中皇子该有的谨小慎微，宫中大事他恐怕还没有一个宫女知道的多。为何阁主会选他。如若想要打入朝堂内部不应该找一个消息更加灵通的人吗？譬如当今东宫之位最有力的争夺者赵谨忆和赵几忆。”
　　“正是这样的人才会去管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事情，也可以通过他找到那些明面上看不出来的东西。”
　　“阁主的意思是，这么多事情更像是朝廷内部自己做的，嫁祸于我们？”
　　“谁知道呢，这不就需要我们的这位皇子替咱们好好看看了。看看是谁想让咱们和这朝廷起矛盾，看看是谁，憋不住了。”千零叶说，“另外，我听说这阿浅王爷生母家的身世可不一般。”
　　“嗯，他的生母是当今珉妃，而珉妃又是李大将军的嫡长女，话说回来，李大将军应该有七十高寿了，算得上是开国老臣。只是......”
　　“只是他并没有受到这个地位该有的宠爱是吗？也难怪，他能活下来我就挺佩服的了。祭明之案算到如今也该二十年之久了吧。”千零叶笑了笑，“如果是我想要离间千零阁和皇帝，我会先杀了他。
　　令夕，今天晚上去李大人那里看看吧，看完再决定怎么处理。”
　　“正好，李府那离花姐姐挺近的。”绪南说。
　　“嗯，那就好办多了。”

　　当天晚上，令夕便骑着骏马飞驰在这没有月光的黑夜里。一切就像是搭在弓上的箭，一触即发。千零阁自重新壮大以来，江湖中少有与之匹配的对手，看似能坐享几年清闲，可总有人能惹起事端。
　　令夕心里暗骂着这不让人休息的祸端，弃了马三两步便跳过了重重围栏，直驱李府。可快到了眼前的景象却又让她驻立与原地。原本应该寂静祥和的李府如今却是火光冲天，血流成河，婴儿的哭声，妇女的尖叫，残忍而惊心。不应该啊，阁主改变主意了，决定灭口？令夕凭借轻功飞身上树，不是本阁的人，为首的三人，两男一女，他们都一身“红衣”--应是被血染红了，头系黑绳，都只带一半的面具遮住右半张脸。那女子正盯着一个求情的妇人，妇人身后挡着个哭闹的孩童，可那女子丝毫没有半点同情之心，长剑一挥二人便一起倒下了。令夕只是觉得恶心。真是奇怪，从小便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竟然还会觉得恶心，她自己都无奈的笑出了声，身体不听使唤的跃进了李府。刚进府中便当头砍了黑衣男子一刀，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皮肉溅开。而另一人手里提正提着个哭闹的小孩，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令夕的白寡刀向自己挥来，他匆忙之下扔掉了孩子，可尉迟家的刀法一向以快著称，哪里容得他思考，白刀子进白刀子出，下一秒，血花飞溅。令夕抱起哭闹的孩子，有些笨拙地拍了拍背：“没事没事。”
　　“两个垃圾。”忽然身后的声音传来，这声音似男似女，更像是两个声音强行混合在了一起，令人头皮发麻，“我便是说，他们来了也不过给别人练手，尉迟大人你说是不是。”
　　令夕一边对小孩说：“抓紧我。”一边转过身看着这个可以称作人的敌人，“你谁啊？”
　　那人没理她，继续说到：“早就听闻令夕大人江湖盛名，大人若执意要护这个孩子，允在下请教了。”
　　也许自己一人有人邀战，令夕一定会毫不畏惧的迎战，甚至不杀了那个自不量力的人都觉得不满足，可现下自己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哪有心思恋战，见招拆招了几下便顺势想跑。而那人也紧追不舍，一个凌空到了令夕身前，拦住去路：“尉迟家的后人也不过如此。”
　　很好，激将法这一招对令夕一向有用，于是不再躲闪，狠狠发力，挥刀向那人砍去。他也躲开了，唯独面具掉了，当她在抬起头时，令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脸左边像个女人而右边又像个男人，分明是将两个人强行融合在了一起，恶心至极。那人也在面具掉下来的那一刻愣住了，趁这功夫，令夕带着小孩撒腿就跑，几下跳过围栏，冲入了旁边的树林里。
　　“姐姐，那些人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孩子带着哭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令夕心想，这李大人是得罪谁了啊，多大仇啊，人家直接冲到李府来灭门。灭门吗，令夕想到这里顿了一下，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似乎都与十五年前的一切重合了。一个家族莫名奇妙的消失殆尽，不过四岁的孩童懂个屁啊。
　　不过事情闹这么大，阁主真的不知道吗？我，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