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杀》蛰刀

8、折腰

　　果篮，熟食，鲜花，营养品，一大兜，都交给季阳拎着，宋微茗优哉游哉，双手插兜，轻佻地吹着口哨：“姜炙，咋弄的啊？你俩打架了？你单方面挨揍？”

　　“我说你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点儿谱行吗？”宋微茗坐在床边，随手弹了弹输液管，“你也别太犟了，你当年办事儿确实太狠，索煜宸那种人，不扒了你的皮都算爱你。”

　　姜炙没接话茬，气定神闲地接过花，捻起花瓣，汁水顺着分明的骨节流淌。

　　“黄菊花啊……”

　　“可惜了，我还没死，这花暂时派不上用场。”

　　“啊？”宋微茗抢过花仔细一看，随后一个大逼斗扇在了季阳的脑瓜顶。

　　“你脑子有坑吧？”

　　“老子让你买花束，没踏马让你买花圈！”

　　季阳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汪汪，憋着嘴：“那老板说这花买的人多，我寻思……”

　　“你寻思？你丫都寻思什么……”宋微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过去，撸起袖子就去揍季阳。

　　季阳抱着头四处乱窜，宋微茗追着打，病房里鸡飞狗跳。

　　这二位，说好听些是阳光开朗，说不好听些，是俩没心没肺的二傻子。尤其季阳，白长了一身腱子肉，光会动手不会动脑。

　　姜炙好看的眉眼眯了眯，看着面前二人踩着自己的营养品，滚成一团，一只鞋子飞出来砸在姜炙的水杯里……

　　“好了！”姜炙头疼地揉揉眉，太过有生命力，有些遭不住……他提起正事，“项目的事情怎么样？”

　　宋微茗气呼呼地从季阳身上爬起来，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衣服，开口道：“谈下来了，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姜炙挑眉，他以为索煜宸多少会给他使点儿绊子。

　　“可惜隋谦等不到了。”姜炙语气轻柔而缺乏温度，恍若被一层无形的冰霜所包裹。

　　如果他还活着，或许能等到技术发展成熟，然后活过幸福的一生。

　　隋谦的心脏病很严重，慢性心脏功能衰竭症，几乎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所以姜炙曾偷偷去签了器官移植协议，准备将自己的心脏移植给隋谦，从此他在人间就和所有人两不相欠。

　　养母死了后，他是打算就这样离开的。

　　没劲，没意思透了。

　　为什么犹豫了呢？

　　好像是因为，还想再见索煜宸一面。

　　当年分别的时候或许有些不体面，索煜宸的话像是尖刀插在心上，那真的是脸皮被层层刮下来一样疼。

　　姜炙嘴硬又好面子，坚决不认为自己还应该爱他，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姜炙，人各有命，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开心点儿活。”宋微茗大大咧咧地将手拍在姜炙肩头。

　　“你哪只眼见我不开心？我开心着呢。”

　　“得了啊，跟我俩你还装？成天跟没浇水的干花儿似的丧气。”

　　“我们要走了，给你在萧城租了个办公室，虽然隋氏大楼和萧城不远，但是你来回跑，我们担心你身体。”

　　“用的公款？”

　　“你他……”宋微茗国粹到了嘴边生生咽下，“私房钱！季阳的！”

　　姜炙难得笑，唇角上扬，在苍白的皮肤勾勒出破晓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索煜宸在病房外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油生出一股自卑来。

　　姜炙不会对他笑的，现在就想让姜炙给他个好脸儿都难，这个认知让他的步履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索三爷？”还是季阳先发现了索煜宸。

　　果然，姜炙一听到他的名字，便收回了笑容，清冽的眼不含温情，语气讥讽：“三爷来看望我？”

　　索煜宸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声音沉沉：“嗯。好些了吗？”

　　这话问得奇怪，昨儿才受了伤今天能好到哪里去？有病……姜炙不想理他，但碍于他是金主，还是个脾气躁的金主，又不能时刻都甩脸子。

　　“好些了。”

　　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奇怪，宋微茗作为较为清楚他们之间过去的那位，并不是很想呆在这里，索性拉着季阳一溜烟跑了。

　　房门咔哒一声被锁上，索煜宸紧绷的身躯微微松弛，迈着长腿坐在姜炙身旁。

　　“过几天就是年关，我想接你到老宅过年。”

　　姜炙眉眼轻抬，眼底流转着一丝疑惑：“你在跟我商量？”

　　索煜宸微微一怔，语气转而僵硬：“不是，通知你。”

　　“呵……”姜炙冷冷道，“我劝三爷，不喜欢男人就别大张旗鼓，让我做情人就别上台面。”

　　“免得最后大家都不好看。”

　　很直白，也很难听。

　　姜炙面容痛苦地翻过身，只留给索煜宸一个拒绝沟通的背影。

　　病号服有些大，月要身在布料的围衬下若隐若现，索煜宸下意识伸出手，觉得自己一掌就能轻易将他折断。

　　姜炙身体一僵，旋即抓住索煜宸，牙齿都在打颤：“你……做什么？”

　　“你也会害怕？”索煜宸的嗓音性感沙哑，“我说过，我不介意把你的缝线拆开，重治一次。”

　　“反正遭罪的是你！”将人反手按在病床，像是按住泄气的皮球那样，死死用力。

　　姜炙面色惨白，又痛又怕。

　　这三年在北川过得太安逸，忘了这人身上留着暴戾的血，忘了自己才付出过多疼痛的代价。

　　“松开……你松开我！”

　　索煜宸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姜炙怕得打颤。

　　打不过还偏要招惹，好好的美人儿偏偏长了张嘴，今儿要是不给姜炙消消戾气，他索煜宸以后也不用在萧城混了！

　　“没事，我有的是血，你若需要，我随时都能给你。”

　　“只是，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懂吗？”索煜宸猛地咬住姜炙的耳垂，姜炙一激灵，只觉得身上更痛了。

　　他不明白索煜宸说“有的是血”是什么意思？无法细想，只想让索煜宸冷静一下放开自己。

　　“我错了……你松开我……求求你……”姜炙还是服了软。

　　人就活个体面，尤其是姜炙这种人，即便厌世想死也没想过要被索煜宸弄死在病床上，这传出去他在地底下也没法做鬼了，直接身死魂消吧。

　　索煜宸终于出了口气，自打一碰面姜炙就对他唇枪舌剑，明明是个负心汉，却能这么理直气壮。

　　好心情地松开姜炙，还把人扶起来让他躺得舒服。

　　“你听话，我们就能相安无事。”

　　他难得温声软语：“过年和我回老宅，嗯？”

　　“嗯。”

　　简鸣在外面偷偷看，差点儿被索煜宸气翻了个儿。

　　是谁大早上给他从被窝里拉起来讨论爱情话题？是谁求着自己给他支招？是谁信誓旦旦说这次肯定控制脾气？

　　是索煜宸！

　　丫的就不该相信他那张破嘴！

　　索煜宸！天选渣男！！！

　　给索煜宸叫出来，又不敢对人撒火，只能皱着一张苦瓜脸，语气哀怨：“我的三爷，您不是说控制脾气的吗？”

　　一听这个索煜宸就恨得牙痒痒：“别唠叨我！你没听他那张嘴，毒得要命！”

　　简鸣脑袋嗡嗡的，心说您干那点儿破事儿还不让人生气了？

　　“嘶，您二位是？”

　　听说姜炙病了，周开骋来看看老板，一上楼就见病房门口杵着两尊大佛。

　　一个咬牙切齿，一个眼神幽怨。

　　“你谁啊？”索煜宸看见姜炙病房又来个人，还是个男的，直接拉下脸，“姜炙找的野男人？”

　　“怎么，姜炙在北川三年，有过的男人不止隋谦一个？”

　　“诶你？”周开骋心说这人有病吧，脸色不太好，“姜先生是我老板，我来看望他，请您注意言行！”

　　“哦~”索煜宸恶劣地笑开，“是哪种老板？”

　　“我说你这人没事儿吧？”周开骋脸色涨红，绕过索煜宸就要走。

　　“我让你进去了吗？”索煜宸长腿一迈拦住他。

　　“你是谁啊？有毛病吧？你再这样我叫安保了啊！”

　　“你叫啊！你看有没有人搭理你！”索煜宸骂道。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姜炙撑着拐铁青个脸：“开骋，进来吧。”

　　“开骋？叫得可真亲密。”听姜炙这么亲密地叫这小白脸儿，索煜宸那股子疯劲儿就又上来了，一脚踹掉姜炙手中的拐杖，姜炙重心不稳，栽倒在索煜宸的身上。

　　“你还没这么叫过我呢！”

　　佛手柑，很香。

　　从见面就闻到了，或者说，从见到姜炙第一面就闻到了。

　　刻在骨髓里的，姜炙的味道。

　　“你做什么！”周开骋放了果篮就要来扶姜炙，被简鸣死死拦住。

　　出发点很简单，索煜宸明显在发疯，再不拦着周开骋他就只能被卸了胳膊扔出去。

　　“做什么？”索煜宸笑开，笑意不达眼底，捏着姜炙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软舌扫过姜炙的上颚，下唇，掠夺姜炙胸腔中的全部空气，死死扣着姜炙的腰肢，不让人滑下去。

　　被吻过的姜炙气息不稳，菲薄的唇有些红肿，还带着星星水光。

　　“看懂了吗？”索煜宸转而看向周开骋，“还不滚？”

　　“你！你这个变态！”周开骋气红了脸。

　　“变态？”三爷笑出了声，富有磁性的嗓音低垂，恍若来自深渊的回响，“你老板从我这儿拿走了三十个亿，我不过亲了他一下，就是变态？”

　　周开骋急促地呼吸着，质问的眼神落在姜炙身上，想听姜炙一个回答。

　　可姜炙没法回答。

　　索煜宸确实出了三十个亿。

　　“我是变态吗？嗯？”

　　“不……是……”姜炙难堪地别过脸。

　　“哈哈……”索煜宸在姜炙脸上啄了一口。

　　“瞧你娇气的，站都站不稳。”搂着姜炙的手臂收紧，鹰隼一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不起啊，我下次轻点儿。”

　　勾起了索煜宸基因里的恶劣，他在姜炙耳边轻轻吐息，感受着姜炙的战栗与无措，脑子里的理智全无。

　　他要，让姜炙只属于他。

　　要让姜炙的眼睛里只有他！

　　哪怕这种方式姜炙不愿，哪怕用姜炙的自尊为代价。

　　“姜先生，你……”

　　“你走吧，别再来。”姜炙低垂着头，从未经历过的难堪压弯了他的颈骨，若不是索煜宸撑着，恐怕早就软在地上。

　　“姜先生！是为了隋氏吗？隋总不会愿意看到您这样！他要是还活着，宁可……”

　　“滚！滚啊！”

　　周开骋愣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温润的姜炙也会有这么暴戾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