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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离京 ...

  •   元祺一走,皇帝身边的闲散婢女们便也很识相地纷纷退下了,只留下心腹王公公一人。
      “崔有过,朕这宫里人才济济,你可知朕为何一手提拔你随世安王回宁州?”
      “在下明白。世安王心思纯良,微臣定会好生看护,不让奸人狂徒惑其心智,唆使其走上那图谋权势的邪路。”
      “好,你倒是个聪明人。这是我的私印,每隔一月你便传书回安阳汇报世安王的动向。”王公公端着漆盘向前,元镇顿了一下,崔有过低着头也不急着上前接,心里暗暗盘算着,再服下一味药效不强的毒药,应该也还勉强行的。
      “不过,你得服下这三旬蛊,这蛊毒每一月发作一次,你传书回来待朕核实情况后,自会有人把解药给你,若是记录有误,你便是死路一条。”
      崔无咎一言不发,利落地饮尽了那漆盘里的蛊毒,随后收了那私印,又体体面面地行了一礼。“陛下放心,在下明白。”
      见不得人之事嘱托完了,元镇便顺手遣了个婢女送眼盲的崔无咎到宫门口等着元祺。崔无咎还在想着太子的书阁离此处有多远,要等多久,旁边带路的婢女便福了一福,远远地就向世安王行礼了。想来是太子没见上,吃了次闭门羹,只能在城墙根儿下喝西北风了。
      不过元祺声音爽朗如常,难掩快活之情。扶着崔无咎刚走出宫门,元祺立马没了正形,“崔有过啊崔有过,你终究得在我府上好好养病了,等你病好了,我就让你做我的幕僚,日日帮我出谋划策,上次你那装死的法子,我细想之后,确实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累了,快走,别把你未来的幕僚折在这里。”崔无咎转过脸轻飘飘地来了这么一句。
      “好,走走走,你个奸臣真是体弱多病。”

      安阳城东的世安王府里仆从们一片忙忙碌碌,收拾行囊,世安王元祺倒是得空闲了下来,哪里他也帮不上忙,只好待在庭院里走看右看,来回踱步。
      晌午的阳光很好,照的整个王府都很亮堂,元祺细细地打量着这个住了很久的地方,有些角落今天才头一次注意到,看着王府一点点被搬空,心里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害,没想到本王爷就要离开这里,去自己的封地了。元祺一个人坐在昔日被皇上身边的那个王公公说教的石凳上,晒着太阳发呆。
      “元祺,过来一下。”客房里传来崔无咎的声音,元祺一下回过神来。
      “我说,崔有过,你还记得我是你王爷吗?”元祺一边疯狂发着牢骚,一边拉开门。
      “把它带走。”崔无咎手指着卧在他腿上的猫,尽量地歪开身子,拉开和猫之间的距离,面带嫌弃之色。
      “原来你怕猫啊,元小九,千万别动,就趴在他身上。”元祺一脸坏笑。“看来元小九挺喜欢你啊,平时也没见它黏过谁,连我这个给他起名的主人也不曾黏过。”
      “我不怕猫,就是嫌猫毛太多,你快把它抱走。”
      “哦,元小九,走吧走吧,人家崔幕僚嫌弃你。”
      元祺终于把猫抱走了,崔无咎重新坐好,理了理衣服,明显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为什么叫元小九?”
      “我姓元,这猫又是我元月九日捡来的,索性就叫元小九了。”
      “你倒是挺随性。”
      元祺分辨不出这话到底是褒是贬,一时间无话可说。和崔有过说话,总让他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感觉自己总能被对方憋死。不过今天和他说话倒是填补了过于空虚的心境。崔有过的那份存在感极强的真实缓解了他内心的一点点忧伤。
      “要出发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再睡会儿。”崔无咎靠在枕头上,做好了睡觉的准备。
      “崔有过,你可真能睡,你东西收拾好了吗你就睡?府里上上下下都那么忙,你还有闲心睡觉?”
      “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啊,就一把剑是要紧的东西。之前也没在你府里当过差,我怎么知道你东西都放在哪。”崔无咎平躺在床上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真不知道谁才是王爷!崔有过你就庆幸你之前救我一命吧,不然你现在早都在大理寺里喊冤了。”元祺抱着元小九转身就要出门。
      “出门把门给我带上,多谢。”
      砰!元祺狠狠地关上门。大小姐脾气的王爷满是愤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崔无咎的房间又回到一片宁静。他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柳浪剑静静躺在身边,此刻的宁静,好像无数个少时的夜晚,说起来这把剑陪他的时间比母亲陪他的时间还多。崔无咎记起母亲,母亲严肃,对习武练剑之事更是严苛,柳浪剑跟在自己身边也是倒霉,照母亲要求的强度练习,这剑估计要比它的同族早衰许多年,柳浪,这事确是我们母子的错了。
      崔无咎躺在床上任由思绪流淌,本想细细考虑一下那群刺客的事情,不曾想睡意不请自来,罢了罢了,他用残存的清醒劝慰自己,不急这一时,往后余生恐怕都得与这些人周旋了。
      翌日清晨,元祺作为世安王,正式地离京前往封地了。
      元祺的封地在大齐的西南处,西南与南方诸多小国接壤,地处边界之地,自然不如中原地区稳定。气候比安阳城要湿热上几分,但地势崎岖,土地较为零碎,农税不如中原丰厚。元祺的封地正是西南地区最为富庶的宁州。元镇将侄儿分封至此,既不亏待了他,也无法使其过分壮大,更能为大齐驻守边疆,实在是选了一块合适的地方。不过崔无咎能看出来元祺这小子志不在皇位,自然也不会想这么多。若皇上能一直这么觉得,宁州的富庶和自由对元祺可是一片世外桃源。
      崔无咎伤势未愈,元祺不许他骑马乱动,只好日夜坐在马车中静养。他双眼还蒙着白绸,什么都看不见,自然是乏味无趣,不过他最不怕的就是无趣,少时受母亲责罚时,禁足面壁,无人问津的日子是家常便饭,那时他最喜侧耳倾听院落中轻重缓急各不相同的脚步声,然后辨别识人,后来所有人的脚步声都记清楚了,就开始细细分辨今日某人脚步如何,心境如何,要到何处去。责罚虽然苦涩,但崔无咎却不排斥这种置身事外却细细处之的冷僻。心冷,心静,虽有点不得热闹喧嚣的落寞,但总是能安安稳稳地自洽的。
      不过在元祺身边怕是没有这份安宁了。从世安王本人,到近卫赤木和迦南,再到普通的侍女婢子,都随了主子的性格,风风火火,口直心快,在细细辨别脚步声之前,说话声早就传过来了。尤其元祺,自己骑马不乘车,日日把元小九往他怀里放,这猫崽子虽不叫唤,却喜欢在他怀里打盹睡觉,抱久了还真是有些费力的。元祺还时不时要到这里来串门,扰他清净,实在是嘈杂的很,静听不得。早晨起来婢女围火做饭,食盒漆盘相撞,晚上守夜赤木迦南又在说着哪些本朝秘闻,还有元祺和随从们故作姿态地吆五喝六。有一日元祺带着近卫去镇上采买,半晌没听到他的声音,竟惹的崔无咎有些不自在。唯一可静心听的是这小子练剑,勾剑转腕,俯身破刃,剑刃在空气的共振中发出凌厉的刀鸣声,一招一式,力道颇足,扎扎实实,看来是真的志在于此。他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还是得帮元祺精进下剑法武艺,那群刺客有可能还会再动手。
      又过几日医官宣告了崔无咎除目力外已无大碍,终于可以从马车上刑满释放,自己下地随意走走了,崔无咎立刻拔出柳浪剑,要与元祺练剑。
      “听你练剑许久了,觉得还是有必要精进下,你已有了武学基础,对练是最快提高的办法。”崔无咎言简意赅,单手执着柳浪。他脸上白绸未解,只露出清秀的下半张脸,身量瘦高,散发青衣,风从侧面吹过,引得衣服印出他瘦削而又纤薄的身型,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打之人。
      元祺还在犹豫,没想到崔有过直接执着那把薄剑攻了过来,赶忙拔剑应战。崔无咎出剑迅速,招式稳健,步态轻盈,单手应战,另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蒙眼而战,显得极其轻松自如,元祺见招拆招,很是机敏灵巧,却不胜崔有过步步相逼。正待元祺打算还招时,崔有过突然转身收剑,赤条条地站在他眼前,吓得元祺一个急收剑。
      “崔有过,你搞什么,突然开打,突然收招,你玩我呢是吧?”
      “反应机敏,力道尚足,但步态紊乱,内力尚浅,缺少章法。看来需要强健内里,遍阅剑法,领悟兵书。”
      “你这是,教我习武练剑?”
      “赤木迦南,去为我取副纸笔来。”
      赤木迦南领命而动。这些时日全府上下都琢磨出来了,自家王爷待崔先生十分不薄!
      赤木展平宣纸,迦南研磨,崔无咎提笔就写,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接连写了好几张。元祺原本还有几分气愤,但看崔有过剑法实在不凡,也就压住了一身狂躁,凑过来偷师。
      “这是一套内功心法,大约是适合你练的。”
      “你这是哪派哪家内功心法?我怎么能随便练,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你先能走火入魔了再说。”崔无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好好练,上次那些刺客说不准还会来犯。”
      “想来你不会害我,行吧,我好好练就是。不过,你可得告诉我你这身本事师从何处?”
      ”等你练到我满意了再说。“崔无咎顿了一下,“还有,上次那些刺客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你可有消息?”
      “皇上那边还没什么消息。”
      元镇那边大抵是不会仔细追查的,看来还得靠自己。元祺府上能用的人手寥寥无几,这闲散王爷倒不是浪得虚名,身边的势力一概没有。不过也当庆幸,否则这世安王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做到今日。
      “崔有过,你那剑叫什么名儿?我这把叫奔云。”元祺已然照着内功心法开始练习。
      “柳浪。”
      赤木在旁边守着,听见二人对话,倒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诗来,“我见烟柳腾细浪,便道青帝遣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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