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杂记》归来煮白石

4、第 4 章

　　我开始有意躲着霁明，这很好实现。因为太子殿下很忙，很多时候，他没空亲自管我。我出入都带着白术，也不乱跑，就四处逛逛。只要在晚饭前回去，师兄就不会给我脸色瞧。听了好几天茶楼话本儿，我决定去一个地方。
　　我特意甩开了白术站在怡红院门口，有些犹豫。我知道师兄知道一定会生气，可我太好奇了。昨天听话本儿时，那两个茶客把它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想见识见识什么是极乐之地。
　　申时，怡红院是不开门的。没关系，我有钱，于是我见到了据说是胭脂巷最好看的人，桑行首。我见到她第一反应就是她穿的好薄，是真的薄，胸脯坦露了大半。我没忍住问了一句，“姑娘，你不冷吗？”桑行首先是一愣，然后吃吃地笑起来“奴家名桑惜，郎君可称我为桑娘子。至于这冷不冷，郎君摸摸不就知道了？”她朝我靠过来，香粉味很浓。我吓得慌忙起身，连连摆手“我就是想见识见识花魁娘子是什么样子，没有这种意思，没有。”天，我从没和姑娘离得这么近过，眼睛不敢乱看，盯着茶杯上的花纹猛瞧。
　　桑娘子见状也坐回去，“郎君是第一次来？”她行云流水般为我斟了一杯茶。我心惊胆战地坐下，点头说是，生怕她又要往我这边靠。
　　“那奴家为郎君抚一曲吧。”桑娘子取出她的琵琶，素手轻拢便是珠玉之声。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我虽不通音律也听出这是支很悲伤的曲子。我想到了师父，想到无名山，想到从前的师兄。我惊觉出来的太久了，也许，我该回去了，师父说的总是对的。
　　我满肚子愁绪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是商叙。“小公子，那位在对面茶楼等您。”他扫了两眼室内，脸上笑意渐深。我总觉得他在嘲笑我，又没有证据，狐疑地看他。他老神在在“小公子快些吧。那位怕是要等急了。”
　　我推开门，又轻手轻脚地合上。师兄今日穿的月白衣裳，仍是佩了玉的。师兄瞥我一眼，自顾自地倒茶。我先开口了“师兄，我想回山了。”师兄倒茶的手停了一瞬，又继续动作“师父昨日刚来了信，他去访友了，你回去也没人。快入冬了，京城有大雪，你不是一直嫌江南雪小，这里雪大，你应当尽兴。”分明还未入冬，师兄的眼里却落了雪。我盯着茶杯上方的白烟出神，看它慢慢升高，又消散。我沉默许久，还是答应了。我容易动摇，师兄一直都知道。
　　我同师兄回去了，师兄也没追究我去花楼的事。沉默着吃完一餐饭，我借口说累，就去休息了。我以为我会睡不着，但许是太累，我很快便睡沉了，就是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在梦里我是个掉下船的倒霉蛋，抱着一根浮木在水中漂着，不知道哪里是岸。好死不死，那木头不顶用，渐渐要沉了，我想松开，可又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抓的东西，只好抱着它不放心祈祷它沉的慢些。就在水要淹没我时，我醒了。
　　师兄近来很忙，我近来很乖。白术帮我买来许多话本子，我读得废寝忘食，也不天天出去瞎逛了。今日我遇到了一本很奇怪的话本。
　　前边儿是将军在佛寺遇见了一个上香的女子，一见钟情，思之如狂，急哄哄下聘娶回家。洞房花烛夜发现美娇娘竟是男儿身。男人述其原委，他本是家中嫡子，奈何父亲宠妾灭妻，前边几个哥哥竟都被小妾使毒计暗害，无奈之下，母亲把他当做女儿教养，才好好长到十六岁。将军一听，大为怜惜，也不追究男子欺骗一事，将错就错，和他园了洞房，做一对神仙眷侣。
　　我看了这话本子，大感诧异。这将军真非常人，洞房花烛夜新娘变新郎，竟也不生气，换了我，定不能饶了骗我这人。堂堂正妻这么可能被小妾欺辱至此，这话本编的过于离谱。不过，男子也可以和男子做夫妻吗？
　　正巧，白术来送新话本，我求知之心大起，去问他。白术先是一愣，又吞吞吐吐地回答“男子同男子成亲我虽然没见过，但听闻闽南有结契兄弟的风气。下聘纳契，天地为证，同寻常夫妻一样生活，倒也，不足为奇。”他睨着我的神色“怎么小公子突然提起这个？”
　　“啊，我新看了个话本子，问问。”我听了回答也没放在心上，只觉世间无奇不有。
　　这话本到底对我有影响 ，我当夜就做了个梦。梦里，我成婚了。和新娘子拜了天地高堂，我还被劝了好多酒，不过，师兄好像没来。也是，太子殿下想必很忙，没空。马上该入洞房，我脚步晃晃，心也慌慌，咽了咽口水，拿起玉如意挑开红盖头。新娘宝髻高绾，脂粉薄施。那是，师兄的脸。我登时吓清醒了，盯着头顶的帐子，我只觉话本把我脑子看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