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是我迷弟》孟虔山雨

3、第二章 山门

　　一个时辰后，李青岚抱着白泠，停在小灵山前。虽然是黑夜，他抬头向半山腰望去，仍看到遥遥有几顶瓦片泛着光。李青岚看着死气沉沉的烟囱，暗叹师傅定是又没有做饭。那老头一直疯疯癫癫的，几个半大孩子在他手里不是被练伤就是饿晕，李青岚已经放弃让他师父履行起他本来的责任了。
　　李青岚长叹了口气，抱着白泠继续往半山腰赶。

　　小灵山得名于赵福图。之前只是十万穷山中最不起眼的一座灵山，没有占山的凶兽，也没有涌动的灵泉，寻常人肯定不会拿这当修炼府邸。但赵福图硬说这山清水秀，龙脉之地，取名叫小灵山，再此开山立派，唤作青山派。李青岚住着几年了，没觉出这地有什么特殊之处，思来想去后得出结论，他师傅定是看上这山上半山腰那座废弃的旧道观了！不用修砌居所，天然的山门正殿，何乐而不为呢！
　　任着赵福图这小老头疯狂鼓吹自己是仙家正统、坑蒙拐骗这么些年，山门里仍旧人才凋敝，除了几个偶尔回来的临时小道童，全门派人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师傅，开山祖师兼门派掌门，负责云游招揽门徒，偶尔回来发放功法，然后再次云游。李青岚，青山派大师兄，名为大师兄，实则兼任掌门掌教做饭师傅打扫阿姨等等一系列职务，以一人之躯撑起整个山门，可谓是呕心沥血。二师弟杨衡，年方二十，人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脑子却生来痴傻。三师弟季凌晖，体弱多病，是个终日泡在草药里的药罐子。赵福图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断言他活不过8岁，但他现在已经奇迹的挺到11岁了。师妹白泠，年纪最小，资历最老，当时赵福图和李青岚刚到小灵山定居不久便抱回来的。由李青岚亲手带大，在其庇佑下成为当之无愧的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小灵山姑奶奶。
　　老头向外吹嘘的好听，说是仙家正统谁谁祖师立教青山派，但实际就是个残破道观和周围的几个茅草房。偏殿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李青岚和杨衡废了好些力气才用泥土茅草补好。正殿唤作静虚殿，情况还算好些，好歹墙瓦俱在，不过墙皮剥落、灰瓦杂乱，看着也没比旁边的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好到哪去。

　　李青岚回来后，先是把白泠抱回后殿的床上，掖上被角。后殿是他们睡觉休息的地方。地方虽小，但不漏风不漏雨，对于那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子来说算是最温暖的地方了。
　　然而放下白泠后李青岚并没有去休息，而是走去左边的香草堂。香草堂曾经是赵福图存放药材医书的地方。他们在深山修炼，平时不会轻易下山，遇到点病痛时便会挖些山里的草药自己医治。直到有一天赵福图带着季凌晖这个病小子来了后，因为眼睛有疾，又几乎每天都要泡药浴，赵福图干脆就把他安置在药房里，整日不出门。
　　他们山门如此穷困的原因，除了杨衡太能吃外，其一大支出就是医治季临晖所需要的各种天材地宝。大部分都是赵福图游历后带回来的，还有另一部分就需要李青岚赚钱去买了。李青岚有时会写写符，有时会捕些一品二品低阶灵兽，获得的钱财统统用来换药材和丹药。刚开始李青岚会好奇这个病秧子到底何等人物，竟能让师傅那个不拔毛的铁公鸡如此下血本救他。问了几次无果后，他也渐渐对这个失去兴趣了。
　　算起来，今年季凌晖已经11岁，已经泡够四十八转药浴。听赵福图说，泡完七七四十九转轮回后，季临晖不仅能外出视物，也会彻底补足先天缺陷，以后的修炼速度甚至会比净水灵根的白泠还要快。
　　李青岚打开门，挥开扑面而来的浓重的药气，走到季临晖身边。他依旧像往常一样，身形瘦削，闭着眼睛端坐在药桶里。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皙，又生的清秀，在含蕴的药气中看，倒像个女孩子。
　　还是太瘦了。等以后带他修炼的时候一定要多给他喂点饭。李青岚边想，边熟练的替季凌晖换好药材，拔掉了他头顶的银针。季临晖觉察到李青岚的动作，缓缓地睁开眼，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迷茫的看向李青岚。
　　“师兄，怎么了？”
　　李青岚轻声回答说： “师傅说，这是最后一次药浴，不用银针了。从明天起，你可以出去跟我一起修炼了。”
　　季临晖眼睛刹那亮了起来。李青岚摸了摸季灵晖的头，把藏在衣服里的肉饼拿了出来。这是他在集市中偷偷买回来的，因为银钱不足，只买了一个给季临晖。李青岚表面不显，心底还是比较疼惜这个小师弟的。从小季凌晖便因为先天缺陷不能和其他小孩跑跑闹闹，正是热闹的年龄却每天不是被银针封住真脉陷入昏迷，就是在药桶中动弹不得。偶尔能出来活动活动，也只是黏在李青岚身边，安静孱弱的像只病猫。
　　“吃吧。一会我做的菜肯定剩不下，这个当做补偿。”李青岚递给季凌晖。
　　季凌晖点点头，接过肉饼，一口一口慢慢的吃起来。他双手捧着肉饼，像是捧着什么十分珍贵的东西。
　　李青岚陪着季凌晖说了一会话，最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推门进来，发现杨衡早就坐在木凳上等着李青岚。李青岚没有理会，放下背篓，一件一件将食材拿出来。又把一些丹药铁剑之类的放在柜中。
　　杨衡巴巴的走过来，趴在李青岚背上“师，师兄，饿……回来、晚……”
　　李青岚一个不注意，差点被身材魁梧的杨衡压趴在地上。
　　“起来，杨衡，你不是几岁小孩了，我快被压死了！”李青岚撑着地，无奈说道。
　　可杨衡还是不管不顾，不仅压倒李青岚背上，双手也圈起来围着李青岚的脖子。
　　李青岚被勒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急的扒着那两条粗壮的手臂： “松开，杨衡……松开！”
　　然而杨衡却越勒越紧，勒得李青岚甚至眼前出现重影，他不得不声音转厉： “你再不松开，休怪我……”
　　杨衡呲着牙松开了手。李青岚看着笑得憨傻的杨衡，忍了又忍，才把握紧的手松开。这杨二牛从小脑袋痴傻，他的爹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名义上去外地投亲，实际是再也没回来，把杨二牛遗弃在那个东山底的小村落。然而杨二牛虽然痴傻，但生来力大无穷，靠着山里野兽和野果活了下来。
　　活是活了下来，但因为被父母遗弃，杨二牛在村里经常被其他小孩欺侮。后来有人无意中看见他吃生肉，吓得肝胆俱裂，杨二牛就被村民驱赶出村，连自己的房子都回不去。如果仅此也就罢了，但后来不知怎的有几个野孩子惹怒了他，杨二牛竟然狂性大发，差点将那几个孩子打死。随后来了十几个村民拿着农具想一起合力打死这个力大无穷吃生肉的疯子，但仍然被杨二牛打的东逃西窜、无法抵抗。情急之下，有个农妇听说旁边小灵山上有个会些拳脚的李青岚，便急忙请他来治一治这个蛮子。
　　李青岚当时虽然年幼，但跟着赵福图修炼了5年，突破了筑基期二阶，混元无极功开了第一层，以他当时的实力，杀只成年老虎都十分轻易。可轮到对付这个杨二牛时，却废了李青岚好大的力气。最后结果是杨二牛满脸鲜血的晕倒在地，李青岚则站在旁边喘粗气，脸上也挂了不少彩。
　　蛮子被打服后，也不闹了，醒来后只是眼神怨念的一直跟着李青岚，甩也甩不掉。农户们巴不得丢掉这个瘟神，见状直接拾掇着杨二牛拜入青山派。
　　李青岚心想，他们小灵山只有师傅和白泠两个人，平时什么事都要他自己上，可他毕竟形单影只，事情怎么也忙不过来。这杨二牛生的牛高马壮，力大无穷，正好可以帮他把后山没开完的土地开垦好。于是就收下了杨二牛。
　　杨二牛来到青山派后，果然给他们人才凋敝的山门带来巨大的活力。不仅后山的地有人耕了，破掉的茅草房有人补了，甚至平时只有两人显得有些阴冷的静虚殿，在杨二牛来到后都平添几分温暖的气息。李青岚对这个杨二牛越看越顺眼，便不再叫他诨名，给他起了名，单名一个衡字，取自他们所处十万里穷山一座以雄伟出名的巨衡山。
　　带回山后也没过多久，正好碰到赵福图云游回来。赵福图看见杨衡，便像看见什么稀奇东西一样，啧啧称奇，左摸摸右碰碰，围着转了好几圈，嘴里还喃喃道：
　　“我赵福图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见资质这么纯的武胚……”
　　李青岚也诧异的望着这个杨衡，心想也难怪他从小力大无穷。武胚，就是身体结构异于常人，生下来就是修炼外功的存在。神武大陆修外功修体术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为体术修者无法沟通天地灵气，在后期与那些可以翻江倒海腾云驾雾的修士实在无法匹敌，因此都只能流于平庸，无法成为称霸一方的大能。然而武胚不同，本身身体结构就比普通人族强上好几倍，而且天资非寻常修体术的人那般愚钝，还是有可能学会御剑腾云这类法术的。一旦会飞，那修体术之人的致命缺点就彻底消失，反而还会因为他们与平常修真者完全不同的修炼法门和护体神通而占据绝对优势，往往能越级而战，十分恐怖。
　　李青岚看向杨衡，然而所谓武胚天才，此时正蹲在田里双手玩着泥巴。
　　李青岚转过头来，面色复杂的问赵福图： “可是师傅，我看他智力好像还不如7岁孩童。我当初把他揍的不轻，醒来后反而一直跟着我，这分明是不辨福祸，连遇到危险都不懂得回避啊。有什么办法能医治吗？”
　　赵福图听言，转头笑眯眯的问杨衡： “二牛呀，你是为何非要跟着李青岚上山啊？”
　　杨衡呆呆愣愣的说： “跟，跟着、师兄，一直到、、打败他。”
　　当初赵福图听了，哈哈大笑道： “天生武胚，这才是真正的天生武胚！越级战斗，以战止战，成就战魂！青岚啊，他这呆傻的脑子到底是福是祸，还真的不一定呢！”

　　然而天生武胚，不止体现在身体的强度上，还在他那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强者的意识上。
　　李青岚一边收拾背篓，把调味的东西拿出来，顺手拍了拍杨衡， “老二，去菜园给我揪几片菜叶来！给你炖只最肥的彩毛鸡！”杨衡屁颠颠的跑向菜园。
　　李青岚看着远去的高壮身影，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气。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脖子被勒出一片红痕。李青岚运转木属灵力，丝丝淡绿色灵力绕着脖颈，眨眼间红痕消失不见。
　　刚刚杨衡趁他不备搂住脖子那瞬间，李青岚真的差点就被勒厥过去了。杨衡力大无穷，更别说这几年日夜炼体，他但凡钳住一个人的脖颈，很轻易就会要了那个人性命。就连李青岚那瞬间也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然而正当他打算调动灵气蛮力破开时，杨衡却又听话的松开他。独留李青岚在原地顺气。
　　这几年杨衡没少找过李青岚决斗，结果都是惨败。他这才理解他师傅说的“天生武胚，越战越勇”是啥样的存在了。明明是个危险、嗜好杀戮、以战斗为生的存在，可一旦结束比武后，又变回那个憨傻痴呆的杨二牛。每次李青岚还在原地运转灵力平复气息的时候，杨衡就不管不顾的奔向师兄左贴右抱。有时候李青岚没反应过来，给了杨衡一拳，杨衡也不生气，继续围着师兄撒娇讨吃的。
　　说他傻吧，他也懂得对白泠和季凌晖要轻手轻脚，很少在无意中伤害过他们；说他不傻吧，他面对李青岚又好像意识不到自己巨大的身躯和力气，要么压的李青岚喘不过气来，要么一巴掌打的李青岚晕头转向，事后又一脸无辜，李青岚心底有火也无处撒。李青岚严重怀疑杨衡就是故意找茬，肯定这几年来屡战屡败心里不甘心，就用这种小计俩出出气。
　　李青岚心底想到这茬后，与杨衡比试时也放开了打。平时过路顺手锤他几拳都是正常的事。也亏得杨衡抗揍，就李青岚那个开了混元无极功第一层的身体强度，谁来了都挨不住。

　　当然，烦是烦，师弟也还是师弟。李青岚在厨房奋战许久，主菜就是杨衡最爱的铁锅炖鸡。杨衡抱着一盆炖鸡，李青岚端着主食来到静虚殿。此前正殿内与道观有关的东西都被山里的土匪流寇搜刮的一干二净，整个殿内都光秃秃的，除了正位的蒲团莲花座之外，就只余一张久历风霜木桌和几把破椅子。
　　这个静虚殿曾经是赵福图教授道法修行的地方，但鉴于赵福图鲜少回门派教授，他们山门又房间紧缺，于是李青岚大手一挥，将这处改为饭堂。
　　李青岚做好饭，又马不停蹄去正殿之后的小瓦房里去叫师傅。瓦房虽小，可赵福图也不嫌弃，起了个静雅舍的爱名。推门而入，见赵福图盘坐在床上入定。长眉垂下，神情淡然，倒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然而，还未等李青岚开口，赵福图嗅到传来的香味，眼睛一睁，突然变脸，从仙风道骨转为满脸谄媚 ： “铁锅炖鸡！好徒弟乖徒弟！终于开荤了！快，让为师抱抱！”身影像阵风直冲李青岚袭来。李青岚熟练的往旁边一躲，赵福图顺势冲了出去： “谁都别给我抢！本掌门先吃！”
　　李青岚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出去。
　　李青岚走回正殿，发现白泠、杨衡、赵福图，甚至那个不常在的临时小道童，统统整整齐齐坐在大木桌上。然而面上一派和谐，仔细一看却是手里各自运起灵气，暗中较劲。众人看到李青岚出现，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坐在凳子上的一刹那，纷纷急速动手，无数双筷子冲向那盆铁锅炖鸡。几个眨眼间，盆子里已经被一扫而空。
　　放眼望去，就属赵福图那个老不正经碗里摞的肉最多。赵福图也不管他的便宜徒弟们怒视的眼神，径直端起碗疯狂吞咽，活像个饿死鬼。
　　当然，其他人的吃相也说不上好看。毕竟以他们山门的经济实力来说，开荤的次数属实屈指可数。
　　李青岚也端起碗，他的碗里也盛着几块肉，不知是哪个人还能在混战中记得给他师兄夹几块肉吃。眼底浮现几分笑意，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