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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蜜饯好甜 ...

  •   赵与晟赶回府,陈居中已经在门厅等着了,他虽然为人随性、不拘小节,但只要谈到绘画就会很正经。

      陈居中听闻小公爷的青烟阁所藏书画无一不精,早就想来一饱眼福,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今日竟收到小公爷主动邀请的拜帖。

      进到青烟阁厅堂就坐后,赵与晟直奔主题:“这次邀陈兄来,因我得了一幅好画,易元吉的《三猿捕鹭图》”。

      陈居中眼神一亮: “易庆之乃嘉佑年间画猿猴的名家啊,我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真迹。”

      胭脂和曙红把画展开,二人附身细看,果然是一幅极其精致的绢本小品画。

      此画左下角三只猿猴正在一棵椿树上捕捉鹭鸟幼鸟,树巢中有两只惊恐万分的幼鹭,一只猿猴已经得手,怀抱一只挣扎的幼鹭,天空中盘旋的白鹭以俯冲的姿态想要驱赶三只猿猴,场面活灵活现,仿佛能听见白鹭护子那焦急的嘶鸣声。

      赏画完毕,赵与晟邀请陈居中往藏画阁二楼的茶室喝茶,这里正对着西湖,推开窗就能看到湖面波光粼粼,柳树抽芽,微风轻拂,一片春色。

      陈居中还沉浸在刚才的画作里意犹未尽,“听说易庆元经年累月去湖南、湖北一带的深山老林里写生,观察獐鹿、猿猴的生活习性,有时住在林子里,不亚于诗人林和靖的梅妻鹤子。”

      赵与晟给他斟了一杯茶:“传说他在家中建了一个园子,专门驯养了各种小动物,每天观摩,难怪画的细致入微。”继续道,“陈兄,唐朝张藻说过“外事造化,中得心源’,特别是画草虫鸟兽,最要观察入微。”

      陈居中点头认可,品了一口茶。

      赵与晟又说:“你现在住在画院,虽不便养禽鸟,但城外几处皇家园林我都有认识的人,你想去写生的画跟我说即可,我命小厮带你过去,给你洗笔研墨。”

      “小公爷有所不知,我虽供职于宫廷画院,却不像西蜀黄筌那般钟爱皇家富贵之风,比起珍禽瑞兽、名花奇石,我更爱田野间的杂花野草,水鸟渊鱼。”

      “哦?”赵与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关于陈居中的记载,美术史书上不多,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陈居中有什么代表作,随着时间流逝,那一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赵与晟道:“黄家富贵,徐熙野逸,陈兄不爱黄筌的富贵风格,想必是更推崇南唐徐熙的野逸之风吧?”

      陈居中回:“徐熙一生行迹不随流俗,画风朴素自然,性情豪爽旷达,志节高迈。实乃我之楷模啊!可惜以我之天资,再努力十倍也不及他一二。”

      说罢,他突然起身行礼道,“我竟不知小公爷有如此见识,以前常听人说……,可见人言可畏。今日深谈,才知小公爷不只爱画,还识画、懂画!竟是知音。”

      赵与晟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哈哈哈哈你吓到我了!快来坐下,让我以茶代酒,敬知音!”

      陈居中哈哈笑道:“今日大饱了眼福,又遇了知音,开心!”

      赵与晟话题一转,“上次回去梁抵侯可有跟你聊过什么?关于我的。”

      他摇了摇头,“没有,梁抵侯除了画画,每日还要练剑,又喜欢清净。只是很偶尔才与大家饮茶聊天、探讨画作,很少谈及私事。”

      赵与晟竟不知梁楷还会舞剑。

      他抿了一口茶,轻轻叹了口气, “他对旁人也是如此态度,还是独独针对我?”

      “可能是您在画师们嘴里口碑不太好,小公爷若是想结交梁抵侯,还是得先改善口碑啊!”

      赵与晟觉得有理,“如何改善?陈兄,你说,我再信你一次。”

      陈居中示意拿纸笔来,他把赵与晟曾经怠慢过的几位画师名字写了下来,再一一写了他们各有什么爱好,或是吃食或者什么把玩的物件儿。

      赵与晟马上明白了,陈居中这是让他从梁楷身边人下手,这招高明啊,他以前见刚子追女孩子常用这个方法。

      二人又聊了半晌,赵与晟把装笔和墨条的锦盒拿出来给陈居中,顺便说了国公想要两幅花鸟画的事,陈居中收到礼物十分开心,一口应下了。

      过了两日,赵与晟着府上最会做糕点的婢女藤黄蒸了一屉五香糕,又配上一对精致的兔毫盏,听说那日游廊上画像的艺学最爱品茶、配五香糕。

      藤黄做五香糕是一绝,加了芡实、白术、获菩、砂仁、人参等五味合制而成,口感香脆,还有健脾助化之功效。

      又另外做了几屉红豆糕,命石青端去送给其他画师,画院里人人有份。

      到了艺学住处,赵与晟恭敬地向画师行礼道:“那日画像时我有急事先走了,听说艺学等了很久,今日我是特地来道歉的。”

      画师非常意外,忙回了礼迎了他进厅,泡了好茶招待。

      聊天间,赵与晟听艺学说,画院日课有临摹,但范本真迹却不多,贾学正为此事很是头疼。宫里所藏历代书画虽多,但要借来并非易事,一是借阅手续繁琐,二是若有损坏,无人担得起这责罚。

      赵与晟心想这倒不难,他说:“我这就去找贾待诏,请他亲自从青烟阁挑选合适的作品,供画院使用。”

      这话很快在画院传开了,众人无不惊讶,傲慢不可一世的小公爷居然会道歉,还舍得把珍藏的画借来用,要知道,他可是嗜画如命的小公爷。

      从艺学处出来,赵与晟就往贾师古的院子走。

      他的住处与画院仅一墙之隔,东厢房设了几张画案,平日里画学生们来请教问题也方便。

      这几日正巧贾师古的孙女馨儿也来小住,原来馨儿父母早亡,从小寄养在姑父姑母家,姑父府上离画院不远,所以她常来看望翁翁。

      因贾师古特别看重梁楷,馨儿常听翁翁夸赞他,除了画画,还文武双全,练得一手好剑法,见他长得俊美又有才情,早就对其芳心暗许。

      她每次来看翁翁总要找借口打听梁楷的近况,如果能打个招呼再说上一两句话,她回去就能高兴上许久。

      梁楷一心画画无心儿女情长,性格又有些孤冷、捉摸不透。他越是这样,馨儿越是觉得他可爱可敬。

      至于赵晟宇,馨儿听过他的名声,常常口出狂言,自诩为画痴,喜欢当面点评画师的画作给人难堪,常常命画师给自己画像,不满意则当场辱骂,馨儿只当他是个浪荡宗室子。

      有时候来画院恰好听说他也在,她远远的就躲着走了,二人倒是没怎么打过照面。

      今日的日课雅雀无声,画师们正在为明日举办的画艺比赛准备,听说杨皇后也很关注这次比赛,特命年近古稀的清波公刘松年亲自来当评委,选出最有才干的画师。

      因已年迈,自把画院掌事交给贾师古以后,清波公就很少参与画院事务了,这次听说他要来,大家都很重视。

      馨儿手里拎着食盒,雀跃着往东厢房走,在廊下遇到了赵与晟,彼此异口同声道:“你是那日——”

      “怎么是你啊!”馨儿噘嘴嫌弃道。

      赵与晟行礼道:“小娘子有礼,鄙人赵与晟。”

      馨儿回礼道:“原来你就是小公爷,难怪走路横冲直撞。”

      赵与晟:“嗳嗳嗳,做人要讲道理,那日明明撞人的是你。”

      馨儿哼道:“明明是你光顾着看什么屠希笔不看路的。”

      赵与晟笑道:“好,是我的错,给小娘子赔礼了。”又道:“你就是馨儿吧,贾待诏是你阿翁?我正要去贾学正处,不如同去。”

      馨儿作请的动作道:“还是小公爷先请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屋内,画师们正在各自的画案上练习,贾师古在一旁圈椅上打瞌睡。

      两人蹑手蹑脚的行至梁楷身边。

      梁楷没发现他们来了,专心勾着线,抬头蘸墨时才发现赵与晟和馨儿两个人在旁屏气看画,三人目光相对,梁楷微微颔首,并没有停笔。

      赵与晟这次也沉住气,比先前稳重了很多,他想通了,与其当个讨人嫌的舔狗,不如多为梁楷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如果还是不能改变他的印象,那能像这样静静地守着梁楷就知足了。

      他也观察到了馨儿对梁楷的心意,这小娘子毫不掩饰对梁楷的喜欢,倒是率真的很可爱。

      日课结束,画师们各自回去创作。

      贾师古示意梁楷留下,他给梁楷交待了一下明日画艺切磋赛的重要性,馨儿也在旁听着。

      只要能站在梁楷身边,她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听到一个段落,馨儿赶紧插话道:“翁翁,我刚给您做了甜食,亲手做的,配茶最好了,您快尝尝。第一层是樱桃煎,第二层是蜜渍金桔……”说着就打开了食盒。

      贾师古望着孙女慈爱地笑了:“馨儿是特地给翁翁做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呢?”说着满脸笑意的望了一眼梁楷又看向孙女,馨儿羞红了脸,撒娇道:“翁翁~”

      贾学正哈哈哈捋须大笑了起来,看来对这两个孩子颇为宠溺。

      此时,赵与晟从梁楷身后突然出现,伸手拿了一个樱桃煎塞进嘴里,“嗯,味道不错!小娘子好手艺。”

      赵晟宇笑着打趣说:“梁兄,这蜜饯甜到心里去了,要不要来一块?”

      馨儿羞红了脸,盖上食盒,塞到梁楷怀里,转身跑走了。

      贾师古道:“小公爷莫顽皮了,可是找梁抵侯有事?”

      “正是,学正大人,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给梁抵侯带了好东西,助他一臂之力。”

      说罢打开锦盒,一股幽幽墨香飘散开来。

      “哦?这可是制墨名家潘谷所制之“松梵”墨?是好墨啊,陈师道撰《后山谈丛》称此墨“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败。”贾师古忍不住连连称赞。

      梁楷对赵与晟拱手揖了一下道,“无功不受禄,小公爷收回吧,我还是习惯我常用的笔墨。”

      赵与晟正经说道,“你就当是我为以前的胡作非为赔礼道歉,我从此改了,再不抢梁兄的画作据为己有了,保证对画院的各位官人恭敬客气,绝不胡闹。你不收,便是不给我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赵宇晟一边托着锦盒,一边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他。

      贾师古看梁楷为难,便说:“好了,我来做主,梁抵侯收下吧。难得看到小公爷有这番诚意,你二人尽释前嫌是最好的。”

      梁楷只得将锦盒接了过来,道“谢小公爷”。

      赵宇晟开心的小声“耶”了一声,觍着脸继续说,“还有个请求,梁兄以后不要唤我小公爷了,只叫我赵兄即可,这样显得亲近些。”

      梁楷只好拱手作揖:“好,赵兄。”

      再一看,赵宇晟已经乐的喜不自禁了。

      随后,赵与晟又将借画一事向贾师古说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此处就不一一细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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