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鱼浅梦深

4、仙君出山寻妖邪3

　　进了隔壁山洞，虞止帮阿胥拍拍衣角的泥，谈论起刚刚的异常。
　　虞止正襟危坐，眉头皱着，道：“万大叔不认沧澜用小儿活祭之事。可在听说我们是来捉妖的时候，洞里的人分明就满脸期待，都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
　　阿胥：“这是目前最大的障碍，他们不承认，我们就不好查。”
　　腹诽还没结束，虞止突然把脸转向他，若有所思地看着。
　　阿胥也不觉得不自在，歪头道：“怎么了？”
　　虞止：“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哥哥问。”
　　虞止思索片刻，道：“你也知道我们此行危险。你完全可以留在家里吃喝玩乐，为何要跟着我？你也看到了，这邪祟杀了不少人，死状极惨，连修士都逃不过魔爪。”
　　阿胥“嗯”了声，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理由跟来。可是——哥哥，你不保护我吗？”
　　虞止无语凝噎：“这不是一回事呀，你何必冒险呢？”
　　阿胥无辜道：“因为我觉得哥哥合眼缘呀。你也知道，我爹娘不喜欢我，就在家里有什么好？出门万一被邪祟盯上了多危险？还是哥哥身边更安全。”
　　“罢了......”虞止叹气，道：“那你别离我太远。”
　　他尴尬地扭过头，阿胥笑意不止，刚准备伸过脑袋看看，忽然见盛水的瓦罐动了下。
　　阿胥沉声道：“谁在那儿？”
　　“是我......”来人探出半个脑袋。
　　是小容。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您还记得我吗？”
　　虞止起身请她进来。原本就想着在这儿能碰到小容的，现下也算如愿了。
　　既然万大叔他们不好沟通，小容姑娘或许还能提供些什么信息，毕竟在城门口时，她便那般人好。
　　小容轻手轻脚进屋，本想和虞止一同坐下，低头一看——放着一旁红衣少年的脚......站也不是，坐也不行，她顿时显得有些局促。
　　虞止盯阿胥一眼，一掌拍在他的皮靴上，道：“这么不讲礼貌？快放下。你一个人做什么占两个座？”
　　阿胥抿抿嘴，听话地将腿拿开，顺便擦擦沾灰的空地。
　　小容顺势坐下，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为难道：“道长，你们来抓妖？”
　　虞止颔首，道：“是。”
　　小容有些激动，还是压低声音道：“道长，潮安供奉的神仙是个妖怪！”
　　虞止本想慢慢把话题转移过去，却不想小容这么直接。见小容激动的神情，本想拍拍她稍加安抚，又道凡间男女授受不亲，尴尬一瞬，只好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
　　道：“姑娘莫激动。”想了想，问了最要紧的困惑：“这妖怪吃小孩儿？”
　　小容抹了眼泪，抑制不住地点头，道：“是！三年前宫里插香祭拜，当官的说为表虔诚，每年要从民间找一百童男童女作为献祭。”
　　虞止心一颤，果然是这样。
　　那这么一算，妖怪已经吃了足足300个孩子！
　　稚童心智尚未开蒙，最是纯洁不过，肉又鲜嫩，对妖魔增加修为最好不过，再加上香火供奉，才能强到让修真界数十人都抵不过。
　　虞止又想，这种骗局实在低下，若说百姓是迫于官府压力才献上孩儿，可全城的人又是真心信奉妖怪，否则它的妖力一定不纯，来降妖的修士便会抓住这个破绽击败它。
　　“他们的父母如何肯？”
　　一直不开口的阿胥不知何时坐到虞止后面，回答道：“三年前朝廷下发告示时，大家确实不信。后来皇帝出面，率先垂范，第一个将自己未满三岁的皇子放下熔炉，给妖怪当贡品。两日后，老皇帝说神仙托梦，感受到了心意。
　　君权神授嘛。立马有人跟着做，不出三日，潮安上空出现了黑压压的乌云，大有久逢甘霖的征兆，可惜不多时就散了。有朝臣蛊惑人心，说贡品不够，仙人还不满意，于是更多人献上了孩子。有舍不得自己孩儿的，便抢了别人的烧掉。
　　后来“神仙”履行承诺，大雨下了整整三日，且之后每月都固定降雨，久而久之便得到了全都城的信奉。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沧澜慢慢成了那邪祟的信徒。
　　当然，那几个最先跟风的，是真的相信这场骗局还是受人收买，就不好说了。”
　　虞止听的浑身发抖，努力压下情绪，道：”小容姑娘，那你们为何不信？”
　　小容哆嗦道：“我，我幼师曾被一只狼妖追杀，爹娘险些丧命，幸得长留上官仙长所救，学了些道法和降妖的本事。所以能识妖。奈何我人微言轻，法术低微，还有亲人要顾，不敢反抗朝廷......这才带着家人搬到此处。”
　　长留山，如今修真界的三大门派之一。与之齐名的，还有玄微宗、凌虚坞。相传长留山没有禁地，却有一座怪山，山上不生花草，却有许多美玉。当中还住着一只神鸟：其状如鹤，只有一足，红纹青羽白喙，鸣叫之声像在叫自己名字，所过之处，火光经久不灭。
　　名曰，毕方。
　　虞止道：“所以洞里住的是你的家人？”
　　小容点点头，又摇了摇：“不全是，我娘受不了这里的日子，已经去了。只有爹爹还在，其余的是没钱没孩子，供不起妖怪的，跟着我们被赶到了这儿。”
　　虞止捕捉关键词，道：“赶？”
　　小容颔首，不自觉攥拳：“我学过道法的事，街坊邻里都知道，官府派人调查时候，我被供出来了。许是怕我点破朝廷拜妖之事，就将我们驱逐到此处。
　　还定了下等民的规矩，要受人打骂。若是被发现同下等民讲话，便是亵渎神灵，要下狱的。所以，若非资源紧缺，我们一般不出门。”
　　虞止平复心绪，又觉哪里不对：“昨日......我有同你说话。”
　　小容眼神黯淡，轻声道：“对不起，道长。我是用了法术隐形后出门的。所以，您能看见我，证明也是位道友。”
　　她语调带着些歉意：“遇到像道长这般的人，我总会用这招试探一二。我......我真的想救救沧澜......我不想看大家被蒙在鼓里，不想更多孩子无辜惨死。”
　　小容句句泣血，声声落泪，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她的心头，使她感到浑身冰凉。
　　虞止连道“没关系”，又不免想到阿胥能识破他的身份。许是见他与一团空气自言自语，猜测自己能瞧见鬼神罢。
　　小容平复好心情，继续沉声讲话，语气颤抖得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
　　道：“朝廷留不了我们多久。上官道长曾教过我，无论何种生灵，只要受人供奉，三年内不许杀生，否则法力尽散，所以才让我苟活这许久。如今期限已到，那妖怪杀了不少道士，或许哪天便轮到我们了。”
　　虞止道：“我们来就是为了斩妖，自然不会害怕。”
　　小容都准备等死了，突然听到这么一番话，满脸难以言喻。
　　“你，你说的是真的？”
　　虞止道：“自然。”
　　小容满脸激动，但突然想到了那群修士的死状，又像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小容苦笑道：“仙君，你是好人，我以后一定带着大家供奉您！若是......实在打不过，也别平白为我们枉送了性命。”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之前不是没来过捉妖人，十几个人面对那邪祟也打它不过，中年的甚至好些都是看了就走。
　　虞止和那少年又年轻，又势单力薄，实在是......
　　虞止：“刚刚阿胥说，妖怪每月固定时间降雨，下次是何时？”
　　小容思索片刻，道：“明日。”
　　虞止点点头。也好，尽早解决最好不过了。
　　他扭头道：“阿胥，明日我去对付那邪祟，你和大家就在这，还安全些。我找天界的人下来保护你们。”
　　听见他叫自己，阿胥抬起脸。这样的姿势，他抬头的一瞬两人的几乎要碰在一起。
　　四目相对......
　　虞止反应过来，向后挪了挪，尴尬的轻咳几声：“有听到我说什么吗？”
　　阿胥听话的“嗯”一声，依旧抬眸看他。虞止看着，好像还有些乖。
　　翌日，虞止收拾心情，整装出发。出门看见了天界派来的“看门神”。
　　金发，玉冠，黄衣，莲花袖。虞止一愣，上前道：“端阳仙君，来的竟会是你？”
　　端阳转过身，清脆的莲花佩环相碰撞，通身金光闪闪，看的虞止还有些晃眼。
　　“刚去应朝还了愿，便收到你的信号。如今怕是只有我一个闲人能帮你了。
　　端阳仙君，步别尘。剑道奇才，年少飞升，据说19岁便一剑连杀九鬼，一战成名。乃应朝王室宗亲子弟，最大的苦恼便是银子多的头疼，连坐骑也是只金鸾。是当今天界受供奉最多的神仙，毕竟，谁不想发大财呢？
　　步别尘师从长留山，是当年长留掌门首徒。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为师门修建些楼阁教堂，不少人都谣传长留的“琼玉山”便是公子哥炫富的手笔。
　　步别尘道：“本君乃天界剑道第一仙，解决一只‘装神鬼’，易如反掌，量它也不敢靠近此处。”
　　好吧，这是公子哥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