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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紫色的闪电划过夜空,直直指向古堡顶端的尖塔。大雨倾盆而下,整个古堡如同沉浸在雨幔之中。
      古堡的墙壁已经有些凋朽了,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显得毫无生机。只有布满四周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颜色,像血一样夺人心魂,给灰色的古堡增添了些许色彩。
      “哒哒——哒哒——”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幽森寂静的古堡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公女提着裙摆,焦急地往前跑着,恐惧布满了她稚嫩的脸蛋,金色的发丝随着奔跑像海浪一般涌动。
      “小公女——别跑呀!”身后传来男人上扬的声音,“哈、哈哈~快停下!”
      泪花与恐惧布满了小公女的脸蛋,她抽泣着、奔跑着,祈祷着这个空旷的城堡能出现一个侍卫,其他侍从也可以,谁快来救救她!可是平日里充满人气的城堡此时竟然空无一人。
      “小公女——你再不停下来,我手中的剑可就要刺过去了!”男人的声音尖细得仿佛要刺破城堡的上空。
      可是小公女根本不敢停下,虽然她的脚已经跑得很疼了,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疼痛,但是她更怕被后面的人杀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身后已经没有了男人的声音,小公女实在受不住,停了下来,扶着冰冷的墙壁,喘着粗气,此时的城堡又是一片寂静,外面的雨声和雷声已经被刚刚的恐惧无限缩小了。是不是甩掉了后面的那个人呢?她庆幸着想。
      她刚想回头看看,突然,一道破空之音划过她的后脑勺,只听“欽”的一声——
      是一把剑!这把剑扯散了她的头发,直直穿过她的王冠,将她的王冠钉在了她身旁的墙上!
      小公女只感觉心脏猛烈地收缩起来,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敢回头看了,但她又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是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嘿,嘿嘿——小公女~你的王冠掉了~要不要我帮您拿回来呢?”
      小公女感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敢回话,甚至不敢再动,只有泪水在不停流着。
      身后的男人嘻嘻笑着,尖细可怖的笑声像虫子一样似乎能爬满人的整个身躯。——离她好像越来越近了。小公女觉得自己险些要被逼疯了,她慢慢弯下身子,颤颤巍巍着取下一只高跟鞋。
      庆幸的是,因为处在一片阴影之中,男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小公女的小动作。
      男人越来越近,他的手仿佛要靠到她的肩,她甚至通过旁边墙壁的反光隐约看见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猥琐的、扭曲的脸,瞳孔收缩得仿佛只剩下了两个点,褶皱的脸让人认不出他的身份。
      男人的头也在不断往前倾,她几乎能感觉到男人呼吸的凉气。
      小公女的嘴唇上下不住地抖动,拿着高跟鞋的手也颤抖不已。
      现在,她的大脑完全放空了,只是被动地听着男人猥琐的声音:“嘿嘿,嘻嘻,哈哈哈~~可爱的小公女怎么不跑了呀?”
      一阵闪电划过,透过窗子照亮了整座城堡,雷雨“轰”的一声,彻底崩断了公女脑中的弦。她尖叫一声,趁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将高跟鞋往后一砸。
      “啊——妈的!臭婊子!”男人尖叫一声,捂住自己被砸伤的额头。
      小公女趁机又立刻往前跑了起来,冰凉的地面直接触碰着她稚嫩的脚,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平日里觉得要人命的凉气了!她只想逃!
      为什么古堡要这么大,为什么走廊会这么长!人呢?为什么跑了这么远了,还是没有碰到一个人!
      然后她看到了一抹微光,她差点喜极而泣,是她母亲的卧室!
      身后又传来了男人追逐的声音,她赶紧冲了过去,猛力拍着那个卧室的门:“母亲!母亲!快开门——”
      上帝果然是眷顾她的,没多久,门就打开了,索菲亚夫人打开门,发出“呲——”的声音。
      夫人的背后是光,照耀在她鲜红的头发上,瞬间让小公女暖了起来。
      “可怜的阿璃,你怎么了?”索菲亚夫人牵起小公女的手,打量着她。
      “母亲,有人要杀我!”小公女一头栽进母亲的怀里,呜咽着哭出声来。
      “我可怜的公女,是谁要杀你?”索菲亚夫人摸着小公女金黄的头发,不解地问。
      “是——”小公女回头看,却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了。
      昏长幽暗的走廊直抵黑暗尽头,空荡荡,冷飕飕,仿佛刚刚惊心动魄的追杀只是一场梦。
      “好吧亲爱的,”索菲亚夫人亲吻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先进来吧,看看你,衣衫不整的样子,让我先给你泡杯茶。”
      小公女坐在沙发上,终于呼出了一口冷气。
      脚下是阿尔金侯爵不久前进献来的东方绣花棉绒地毯,上面绣着布隆德家族的族徽,是一丛妖娆的曼珠沙华,像极了索菲亚夫人的红头发。
      小公女用自己光着的那只脚钩弄地毯上的绒毛,看着索菲亚夫人泡茶的背影,有些郁闷地问:“父皇怎么还没有回来呀?父皇不在,我感觉城堡都变了好多。”
      “乖阿璃,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索菲亚夫人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她。
      “好吧,可是阿琉姐姐呢?我今天一天都没看见她!”
      “她刚刚睡着,等你喝完这杯茶,我带你去看她,好吗?”索菲亚夫人将泡好的茶递到小公女面前,“来吧,阿璃,这可是招待客人用的皇冠红茶。”
      “谢谢母亲!”小公女惊喜地笑了起来,高兴地接过面前的茶杯。
      但是她没想到这杯子居然这么烫,小公女惊叫一声,还没接稳的茶杯“空”一声跌在了地毯上。
      “母亲,对不起!”小公女惊慌失措地附身想拾起茶杯,却一瞬间僵住了——
      地毯被烧焦了。
      刚刚被茶水洒到的地毯被毁成了一堆焦炭。
      难以想象,一个人如果喝下这杯茶,会是什么样子。
      “哈,母亲……好、好奇怪啊……”阿璃有些僵硬地扯开嘴角,脑子仿佛固结的岩石,再难以转动。
      一阵大风吹过,可以听见内室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是一扇有些腐朽的木窗发出的声音。她前几天还和母亲说,这声音太怪了,让母亲赶紧找人修一修,没想到,还没修啊……
      “怎么了,阿璃?”索菲亚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只是微笑着看着小公女。
      这是一个十分温暖而美丽的笑容,如果脚下的地毯不曾被烧焦,阿璃也许会沉溺进去。
      “需要我再为你泡一杯吗?”索菲亚夫人锲而不舍地问。
      阿璃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她已经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她还维持着头向下低着的样子,恐惧的泪水汩汩流下,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她应该问问母亲发生了什么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听索菲亚夫人的声音,越觉得诡异和惊悚。以至于她再难有什么反应。
      “姐姐大人,好了吗?”
      这时,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声音。
      阿璃立刻恐惧地捂住嘴巴,这尖锐刺耳的声音,是刚刚追杀她的男人!
      她可以感觉到那个人的手搭在了卧室的门环上,然后轻轻地推开——
      时间逐渐放慢,占据耳朵的,不再是“嘎吱嘎吱”的恐怖声音,而是如钟鼓般的心跳。现在,不仅是她的心脏,她的眼皮、嘴唇,还有她细小的四肢,都在跳动。
      求求你了,别再出现什么了——
      但是门外没有人。
      阿璃一时忘了身边的索菲亚夫人,抬起头看向了门后。
      怔愣间,她突然看见了一双眼睛。
      “啊呀~小公女还活着呢~”声音猥琐而尖细。
      是之前那双死鱼眼,不时转动着。
      阿璃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看着,看着门又被逐渐打开,那个追杀她的男人逐渐踏入。
      “姐姐大人是心软了吗?”
      男人转头看向索菲亚夫人,用一种极其恶劣的口吻,配上夸张到扭曲的表情。
      “弟弟,你不该这么着急的。”索菲亚夫人明显习惯了这幅丑陋的模样,甚至眼里出现了一丝暖意,“我本来想让我们的小阿璃美丽地死去,可现在——”
      索菲亚夫人的寝室灯火通明,亮得刺眼,阿璃看着男子,又看着她可亲的母亲,突然记起了男人的身份。
      男人是索菲亚夫人的亲弟弟,她的亲舅舅,一个曾经陪着她玩过的人——西尔·索菲亚子爵。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男人原本如同他姐姐一般的鲜红色长发失去了原本耀眼的光泽,干枯得如同干草垛,皮肤褶皱得完全不像个年轻人,瞳孔一如她之前见过的倒影,缩得只剩两个点。
      所以她一直没认出他。
      “西……西尔舅舅。”她突然呢喃出声。
      “什么呀,”西尔·索菲亚似笑非笑地看了小公女一眼,“阿璃,你才认出舅舅吗?”
      “舅舅……母亲……”阿璃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只是低低地呢喃着,妄图使他们记起自己的身份,挽回一点良知。
      小公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还抽噎着,似乎对他们很是依赖。
      但是他们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恐惧和抗拒。
      “西尔,”索菲亚夫人终于收起了之前一直面对阿璃的笑容,“出去,我还没有结束。”
      “贝蒂,”西尔却没有退下的意思,甚至一改敬畏的称呼,“之前阿琉就是交给你处理的,把阿璃给我,我们平分才是最好的结果。”
      阿琉姐姐……阿璃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眼泪再次滑落。
      索菲亚夫人皱了皱眉,她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也变得昏暗起来,但还是对她亲爱的弟弟做出了妥协。
      可怜的阿璃,就像货物一样被索菲亚夫人交给了他的弟弟。
      现在没有人可以救她了。阿璃还是什么都没明白,她现在只想逃离这里,活下去,尽快她很害怕,身体一直在颤抖,但是她明白,她必须自救。
      内室的破窗户仍然在狂风暴雨中“嘎吱嘎吱”地响着。阿璃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似乎达成了共识的两人,西尔还站在靠门的位置上。
      她又低下头,顺便抓紧自己冗长的衣裙,趁两人对视的瞬间,突然下定决心,奔向了内室。
      她脚上还剩下的一只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慌乱而荒诞。
      “哦,姐姐大人,小公女似乎又逃了呢。”但是阿璃的“新任主人”并没有急着追上去,反而是一脸戏谑地看着那个仓皇的背影。
      “可是会反抗的猎物才更有趣,不是吗?”
      内室的门直对着华贵的梳妆台,可以看见梳妆台右边放置着丝绒鹅毛被褥铺着的大床,大床的右边是窗户,窗户向北,可见的是古堡的大花园。
      只听见“咚”一声,整个房间便在雷雨轰鸣中消了音。
      “小公女~快让舅舅来疼爱你~”西尔又笑了起来,摇晃着身子向内室跑去,活像图书里画出的鬼怪。
      但是他进入内室后突然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变得阴沉起来:“姐姐大人,你怎么不关好窗户呢?”
      索菲亚夫人挑挑眉,优雅地紧跟着步入内室,看见正在“嘎吱嘎吱”摇晃的窗户,却并没有多说。
      “瞧瞧,”西尔走近窗户,看见了窗外的一只高跟鞋,“小公女的另一只鞋子也掉了。”
      “我亲爱的弟弟,”索菲亚夫人捂住嘴妩媚地笑了,“你的猫抓老鼠看来并不是很成功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西尔的笑声尖锐起来,收缩的瞳孔似乎是神志不清,他翻上窗户,落入花园,独自在暴雨中冲向虚无,“小公女我来啦~”
      “我可怜的弟弟。”索菲亚夫人叹息一声,然后内室便安静下来,没了一点声音。
      阿璃轻轻舒了一口气,蜷缩起冰凉的双脚,透过衣橱门的缝隙,紧紧盯着外面的情况。
      她刚刚将自己另一只高跟鞋抛出窗户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黑夜中能去哪里,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急中生智躲进了旁边的衣柜。
      透过缝隙,她可以看见她亲爱的母亲缓慢踱至窗前,看着她的舅舅像疯子一样消失,然后突然扭头向右边看来,透过缝隙,与阿璃四目相对。
      阿璃浑身一颤,阴冷的感觉,仿佛无数毒蛇紧盯着她。
      然而下一刻,索菲亚夫人似乎不曾发现她,直接掉头离开了窗户,离开了阿璃的视线。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阿璃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但是她现在平静下来了一些。
      她低下头,“砰砰”的心跳声不绝于耳,她再次抬起头。
      与缝隙外的赤瞳四目相对。
      “啊啊啊——”阿璃尖叫起来,眼泪再次不要钱似的滚落。
      “我亲爱的阿璃,”索菲亚夫人将手扶在衣柜上,慢慢靠近阿璃,“我就知道你在这儿~”
      她想要打开衣柜门。
      “啊啊啊!!!”小公女嚎啕大哭起来,“母亲!您饶了我吧!母亲!”
      她一边哭一边死死拽着衣柜的两扇门,和索菲亚夫人抗争着。
      她真的害怕级了,出生十几年来,她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第一次遇见要杀她的人,第一次如此害怕。
      “母亲!母亲!我求求您了!别开门!我害怕!”
      门在里外两个人的争夺下内外翻动,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你怕什么!”索菲亚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停止了动作,阿璃死死拽着衣柜门,再也不敢放松下来。
      “哈,你想待着,就待着吧!”索菲亚夫人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眼里闪过狠毒的光芒,然后跟她的弟弟一样,一摇一晃地又离开了。
      但是阿璃有种预感,一切都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索菲亚夫人带着一把锁又回来了。
      在阿璃惊恐的目光中,索菲亚夫人给衣柜门上了锁,然后蠕动着鲜艳的嘴唇:“不是想要你的好姐姐么?那就陪着她吧!咯咯咯~”
      什、什么?
      阿璃本就僵直的背更加僵直了,即使门被锁着,索菲亚夫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打开柜子,她也感受到了另一种恐惧,甚至不敢乱动。
      但是当一切平息之后,当索菲亚夫人离开了她的寝室,当房间真正只剩她一人的时候,她感觉到了。
      一种粘稠的液体正在滴落。
      滴到她的头顶,滴到她的脸颊,滴到她的衣服里……
      她惊吓得不敢呼吸,但是那股陌生的血腥味还是止不住往她鼻子里塞,冲进她的大脑,她几乎第一秒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汩汩落下,然后告诉自己,欺骗自己:别抬头,别抬头,头上什么也没有。
      可是液体还是在侵袭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太稚嫩了,以至于敏感到能感受到掉落的每一滴液体。
      她嚎啕大哭起来,已经顾不得索菲亚夫人是否还在四周了,她从小生于优渥的环境,受到所有人的宠爱,从未受到过外界的一丁点恶意,也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一场痛哭过后,人似乎也得到了极致的放松,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散开来,在黑暗中,她不自觉沉睡过去,只听“咚”的一声,世界再次归于沉寂。

      “阿璃,你在干什么?”
      少女拥有一头金黄的灿发,金红的眼瞳是她高贵的象征。
      阿璃对着梳妆台,摆弄着自己的眼睛,有些郁闷地开口:“为什么阿琉姐姐的眼睛是金红色的呢?而我的眼睛是蓝色的。”
      “蓝色的眼睛不好吗?像蓝宝石一样,是布隆德家族的象征呢!”阿琉微笑着说。
      “虽然和父王一样的蓝宝石眼睛是不错啦,”阿璃深深看着阿琉的双眼,“可是红色是索菲亚家族的象征,我也想要跟母亲一样、红色的眼睛!”
      “是吗?”阿琉双手抚摸着阿璃的脸颊,金红色双眼中注满了温柔,“可是我觉得,阿璃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了~”
      “阿琉姐姐……”阿璃害羞地红了脸。
      突然,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阿琉姐姐?”
      “阿琉姐姐你去哪了?”
      “阿琉姐姐!我害怕!”
      她环视着整个房间,突然通过镜子看见了阿琉的背影,她惊喜地转头,却看见阿琉缓慢地转过脑袋,没有眼球,只有黑漆漆的两个洞,还有阴森森的脸庞:“啊——阿璃呀~”
      她蓦地睁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心还在噩梦中没有缓过来,双眼也在努力适应黑暗。
      然后,她看见了。
      她的头顶。
      她的阿琉姐姐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被平挂在她的头顶。
      她们正好对视上了。
      这样说似乎不准确,因为阿琉没有了眼球。
      只有点点滴滴的血还在透过眼眶和嘴角缓慢流出。
      “阿、阿琉,阿琉姐姐!阿琉姐姐啊……”她崩溃地喊着,念着那个名字,“阿琉,阿琉姐姐啊……”
      阿琉还穿着她们最后一面时穿的纯白色缀花裙,头发仿佛被人恶意剪过,一片一片的好像杂草,鲜红的嘴唇不知是新涂的玫瑰脂,还是尚未干的血迹……
      “阿琉姐姐,你疼吗?”阿璃念叨着,仿佛失了神志,“怎么会不疼呢?被这么多绳子扣着……你裙子破了,你冷吗?当然冷了,上次你把你的坎肩给我披上了,自己就没衣服穿了……”
      “饿不饿呀?我饿了……阿琉姐姐,我饿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公女?公女?你在吗?”
      是谁?是谁!
      “公女?”
      是茉莉!她忠诚的侍女!
      她迅速从柜子中爬起,然后趴在门板缝隙上,喊着:“茉莉!茉莉!我在这!”
      经受着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终于遇到了她忠诚的侍女,她差点喜极而泣。
      茉莉显然也发现了她的位置,她趴在柜子上:“公女,您在里面是吗?”
      “是的!是的!我亲爱的茉莉,快把我救出去!”
      “谢天谢地!您还活着!——门上有一把锁!”
      “那是我母亲锁的!你得找找,钥匙应该就在附近!”
      阿璃的内心无比雀跃,浑身已经激动地颤抖起来。
      然后只听见外面传来“哒哒、哒哒”的声音,和茉莉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找到了!”然后只听见“咔”的一声,衣柜门被打开了。
      阿璃惊喜地立刻扑上前一把抱住茉莉,呜咽着哭出声来:“茉莉……呜呜呜,茉莉……”
      “没事了,公女,我在这。”
      茉莉身上脏乱不堪,但是怀抱依旧十分温暖,阿璃差点沉溺进去。
      茉莉浅浅呼吸了几口,然后捧住阿璃的脸蛋,严肃地注视着她,说:“公女,情况紧急,你听我说。现在整个皇宫都被索菲亚夫人血洗了一遍,很少有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了,我们得依靠自己,才能存活下来!现在整个城堡里,只有您才能掌握大局了,所以您必须活下来,明白吗?”
      “什……什么?”
      阿璃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想再问什么,只听见卧室门口传来了那个可亲又可怖的声音:“啊呀~看来我们的卧室进了小老鼠呢~”
      她几乎是神经反射地瞳孔一缩,双手紧紧握住茉莉的衣服。
      茉莉显然也被吓到了,她浑身一颤,然后迅速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和小公女身上的粉色坎肩,将小公女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斗篷中,自己则换上了白色坎肩,然后在小公女僵直的目光中,把她带到了窗户边。
      就在索菲亚夫人踏入内室的那一刻,两个人共同翻越了窗户,只听见茉莉大喊一声:“快跑!!!”
      小公女迅速往西边跑去,她稍一侧目,却看见茉莉披着显眼的粉色坎肩往东边跑去。
      她一刻都不敢停下,只知道闭着眼拼命地往前冲,只记得茉莉的最后一句话:“百合在荆棘地,您去找她!”
      百合是她的另一个侍女,她总共有两个贴身侍女。
      天快要亮了,还能听见乌鸦“哇——哇——”的诡异叫声。
      荆棘地在这片土地的最西北角,是城堡中最下等的人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她从未去过那里,所幸她对自家地图很熟悉。
      后面的喧嚣声似乎越来越远。
      在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她突然明白了茉莉举动的含义——
      谢谢你,茉莉,你一定要活下来!
      而另一边,身披粉色坎肩的少女早已被弓箭伤得千疮百孔,她伏在地上,呕了一地的血,只是在恍惚间,看见面前出现一双尊贵的红皮鞋。
      红皮鞋的主人拽住茉莉的头发,迫使茉莉与她四目相对:“呵,呵呵,还真是一只忠诚的好老鼠呢~”
      索菲亚夫人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被戏弄的羞恼和痛恨,只有无尽的嘲讽和轻蔑。
      她将茉莉的头狠狠砸向地面,艾比侍女长立刻上前恭敬地说:“尊贵的索菲亚夫人,帝国的荣耀皇太子殿下已抵达布隆德领地,一早将要来访。”
      “嗯?”索菲亚夫人优雅地笑了起来,“给我准备一套新衣服,准备拜见皇太子殿下。”
      伏在地上的茉莉轻轻舒了一口气,昏死过去。
      *******
      “百合,死丫头!人呢?又在偷懒是不是!”猞猁女插着那水桶般粗的腰,在一群被她称为比乞丐还不如的人之间大声呼喝着。
      “不是的猞猁……大人,”百合穿着她曾经最为嫌弃的下等人的衣服,弯下腰,毕恭毕敬地说,“我刚刚一直在这里工作。”
      “哈?我说你偷懒你还敢跟我顶嘴?!”猞猁女上前钳制着百合的头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小公女的侍女吗?”
      “不……不敢。”百合一动不动地任由猞猁女打压,眼睫下垂,叫人看不清神色。
      “哼,”猞猁女松开手,狠狠在百合身上踹了一脚,“瞧瞧你现在连下水道里的老鼠都不如的样子,去!把这些乞丐的茅坑打扫干净!”
      “……是。”
      猞猁女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这肮脏的地方。
      现场的其他人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在无尽的工作和屈辱之后,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表达这些情绪了。
      百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来到那所谓的茅坑——不过是屎尿交加的下水道罢了,她平静地拿出自己贴身了许久的丝巾,遮住口鼻,准备干活,却在抬眼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公、公女?”
      “百合……我全都看到了,”阿璃悲伤得已经不能自已,“对不起!”
      “您怎么会在这?”百合扔掉手中的器具,冲到小公女的跟前,“不,别说对不起,那个猞猁女很早以前就看我不顺眼了,其他的,还好。”
      “不,你这么骄傲的人,却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都是索菲亚夫人!”百合用手虚遮住自己的脸,“她血洗了整个城堡,将我们这些侍女侍卫发配到了这里!”
      “母亲她为什么要这样干?!”阿璃茫然地问。
      “小公女,”百合悲哀地看着她,“我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只能被迫接受现在这样的生活。”
      “不过您别怕,既然上帝给了我们一线生机,那么,我会保护好您的!”
      她思索了一会儿,很快有了方案。
      “最西边有一个小柴房,一般都没有人会去那里,您先住在那里,我会给您带食物的,好吗?”
      “先带上我的丝巾,去柴房把自己藏好了,我晚上会回住处给您拿一床小被子,好吗?”
      阿璃红了眼睛,哭着不住地点头。
      百合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抬眸,阿璃已不见踪影。
      夜晚,是她们这些侍女难得安息的时候,即使月黑风高,乌鸦整晚在叫,可是没有了劳累,没有了羞辱,这就是天大的恩赐。
      每一间房子里住着20个人,每一张床上有一层薄薄的垫被,和一张自己带来的小鸭绒被。百合住在最外面的床位。
      她盯着自己的被子思考了一会儿,抽出了下面的垫被,将鸭绒被平铺在小床上,然后将枕头放在被子里,悄悄下了床。
      月光无私,照亮了城堡,也照亮了这片荆棘地,小公女站在窗边,无助地等待着她的侍女。
      “公女——”终于,门外传来了百合的声音。
      小公女立刻打开了柴房门,欣喜地看向那个迎着月光走向她的少女。
      “快进去!”百合关上了柴房门,柴房内又陷入了黑暗。
      百合将小被子铺在腐朽的一点木头上,然后让小公女躺在被子的一侧,她将被子的另半边往小公女身上一盖,小公女立刻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
      百合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馒头,塞到公女的怀里:“小公女,你以前没吃过这个,但这是最好的食物了。你慢慢吃,以防万一,我得先走了。”
      阿璃看着手里那灰扑扑的食物,心酸地说:“百合……谢谢你。”
      百合笑了笑:“公女,您没事就好。”
      百合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的小屋子,刚要进门,却听见有人喊住了她。
      “百合?这么晚了你去哪了?”是鸢尾。
      鸢尾是阿琉公女的贴身侍女之一,以前也算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可是如今——百合很难相信其他人。
      “洁厕去了。”她淡淡地回应,然后不慌不忙地进了房间。
      鸢尾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将目光放向荆棘地的最西边:“是吗?”
      鸢尾是阿琉从古堡外带回来的孤女,从小受着苦难长大;而百合是阿璃乳娘的女儿,是实实在在的生于古堡,长于古堡。
      所以鸢尾很快就适应了目前的生活,而百合却还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
      夜很漫长,冰凉坚硬的床铺硌疼了百合的肌肤。
      夜很短暂,还没待熟睡天已将亮,猞猁女开始大吼大叫:“你们这些东西!还以为活在梦里吗?狗都起得比你们早!”
      没有人敢反驳一句,大家立刻开始收拾整理出去工作。
      早饭是半个馒头加半杯水,百合先喝下那珍贵而又苦涩的水,然后看着馒头半晌,将它塞进了怀里。

      亚特兰帝国鼎盛百年,是这一方权力的象征,几乎每一任皇帝都是名垂青史,全国爱戴,当今的皇帝马尔西斯更是骁勇善战,在位30年间,不断改革,为国为民,同时还将亚特兰领土扩大了一倍有余。
      他的长子——皇太子殿下,更是他的骄傲,亚特兰的希望。
      “帝国的荣耀,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请允许我代表布隆德和索菲亚家族为您献上最真挚的敬意。”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尊贵的皇太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索菲亚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索菲亚夫人端着优雅的微笑,示意皇太子先坐,然后轻轻泡了一杯茶,缓缓推至皇太子面前,一举一动风雅十足,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皇太子端起茶杯,看着杯中旋转的茶叶,似乎感兴趣般开口:“东方花斑?”
      “皇太子殿下还真是见多识广。”
      “只是感叹布隆德家族的贸易做得不错。”
      “为了亚特兰帝国的繁盛,这是应该的。”
      皇太子举起茶杯,微微尝了一口,然后笑了一声,夸赞道:“不愧是彼岸的夫人,不管是礼仪还是泡茶,都十分的完美。”
      索菲亚夫人展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高兴地笑了笑。
      “只是……不知道布隆德公爵现在在哪里?”
      索菲亚夫人收敛了笑容,面带愁容:“公爵他前几日外出做贸易,怕是还要等几日才会回来。”
      “那看来我得在贵公爵府多叨扰几日了。”
      “皇太子殿下,您日理万机,”索菲亚夫人闻言表现得越发愁苦,“若是因为公爵的缘故不得不停留几日,实在是布隆德的过错。如今公爵不在,我也算是代为管理这偌大的家族,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我说。”
      皇太子站了起来,朝她得体地笑了笑,却是没有直接回答:“不知道可否指示一下我在古堡的住处呢?”
      索菲亚夫人僵住了脸,却在下一秒又优雅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尊贵的殿下。”
      一路无话。
      等古堡的人都离开,皇太子的侍从立刻打了个哆嗦:“天呐殿下,这古堡可真是阴森。”
      皇太子静静地坐着,叫人看不清神色。
      “血腥气味很浓,”侍卫长环视了房间一周,“比之皇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腥气味我是不知道,”侍从哈利将一只手架在侍卫长的肩膀上,“我只注意到,这个古堡里,除了索菲亚夫人,我再没看见一个笑容!”
      这时,一个小侍卫敲了敲门。
      “进来。”
      小侍卫恭敬地呈上一张羊皮纸,然后站在一边等待审问。
      皇太子展开羊皮纸,赫然是整座古堡的地形图。
      “全了?”
      “禀殿下,古堡地下预估还有大面积地下室和密道,但是进入地下的钥匙目前由索菲亚夫人保管着,状况无从查看。”
      “……”皇太子敲了敲桌面,“下去吧。”
      “是。”小侍卫恭敬地走了出去并关上房门。
      “殿下,”一旁的侍卫长也得到了一些最新消息,上前恭敬地禀报,“布隆德公爵五日前的确离开古堡属地,准备去做贸易。但是还未离开城区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非常奇怪的是,本来要与他做交易的爱丽丝商团在并没有遇到布隆德公爵的情况下,很快离开了交易场所,并且没有发信函询问情况和原因。”
      灯火幽微,皇太子盯着墙上的挂画看了许久,画上是一个贵妇温柔地抱着她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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