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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锦书来 ...

  •   晨光熹微,风匡野一夜未合眼,索性避开熟睡的风匡月下床梳洗练武,坐在桌边等她用早膳。
      风匡月在妹妹的安抚下睡了个久违的好觉,晨起洗漱时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待字闺中的时光。风匡野看着把简单小菜也吃得津津有味的风匡月,在记忆里搜索姐妹间的相处碎片。
      风匡野被帝后厌弃宫中人尽皆知,公主们觉得她没有威胁,无聊时也会来找她说话,只有风匡月算是真心想要看望妹妹,总是给她带些点心和小物件,然后窝到一起絮絮叨叨地说些小女儿家的话。
      昨晚醉意之下,风匡野像是失去身心控制权,原身的记忆作祟,真的将她当作姐妹悉心照顾安慰。若是她清醒着,就绝不会对兄弟姐妹这种人物释放温情。她回想昨晚情景,越发觉得原身并未被压制,而自己这个不速之客总有一日会被排斥出异世身躯。
      风匡月睡了个好觉,又吃了一顿饱饭,总算能够打起精神来收拾局面。风匡野想着支线任务,问姐姐接下来的打算。
      风匡月握住她的手,“妹妹别担心,我起码是公主,虽说夫为妻纲,如今却是他德行有亏,我去找父皇求和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风匡野听着她说出即使在这个时代也被视为糟粕的迂腐之言,越发觉出皇后的可怕,寥寥几篇残破误言就让一个女子自缚于罗网中。虽觉不妥,风匡野也没有想过掰正这般荒谬想法,在她眼中,一切都不过是被写好的程序,她不被游戏裹挟,不迷失自己就是万幸。
      风匡野默然,拦住了匆匆往外走的风匡月,开口道:“姐姐,你就打算直接和父皇提和离的事情吗?”
      风匡月愣了一下,“对啊,要不然呢?虽然父皇待我不如从前亲近,可若是我提出要求,父皇也不会不答应的吧。”
      “姐姐顾及与驸马的几年夫妻情分,也念在他家中老母年迈,弟妹年幼,平素待你又颇为亲厚,决计不会揭发驸马做的荒唐事。可是姐姐与驸马的婚事是皇后所订,姐姐如果直接去求父皇和离,就算父皇不过问,皇后娘娘那里也是要召你过去问话的。”风匡野接过玉露递来的茶,低头撇去浮沫。
      风匡月推门的手一顿,“皇后娘娘当年选他做我的驸马,想必也是看在他心思纯粹,如今他行事如此荒唐,实在是打了皇后的脸。只是人心易变,谁都不免有看走眼的时候,皇后娘娘若是知晓原委,也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皇后娘娘最是仁爱,只要她同意和我一起瞒着父皇,就不会出差错。”
      风匡野见她被皇后买了还数钱送去,实在没有办法,索性不再拦她,让她去摔个跟头才能清醒一些。
      一个时辰后,风匡月灰溜溜地回来了。风匡野递上一杯热茶,风匡月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她只好示意侍女说话,侍女开口道:“公主到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好在殿中,皇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娘娘问公主为何要和离。”
      “那姐姐是怎么说的?”风匡野仔细去看她的神情。
      风匡月眉头紧锁,“娘娘说我和驸马是全盛京最恩爱的夫妻,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闹着要和离。看我支支吾吾的,还问是不是驸马惹我不开心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后将风匡月养成这幅模样可以窥见其心术不正,她订下的婚事不见得对风匡月有什么坏处,但她一定会在其中受益,她当然不会同意风匡月和离。
      风匡月在襁褓中就被皇后抚养,将她当作真心对自己好,满脑子只有女德女训傻得不行。在帝后面前不说出驸马养外室之事就没有理由和离,若真的坦白驸马也只有被诛九族的下场。公主的傲骨不允许她这样假装无事继续和私德有亏之人继续生活下去,她如今被裹挟,实在难以解决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向从小时候就帮她开解心结的妹妹求助。
      “小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风匡月像小时候那样钻见风匡野的怀中,靠在她温暖的颈窝里。
      “姐姐从小就是软心肠,他家中亲眷待你仁厚,若真因驸马所做错事被罚,你必定会寝食难安。不若去找驸马和那个外室好好谈谈,把其中利害关系掰开揉碎了讲。驸马若还存几分良心,就会醒悟过来,到时候你们再求到帝后面前,皇后娘娘也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和离之后,不论他能否醒悟断个干净,还是执迷不悟依旧将她养在身边都和你没有关系了,到时候就算民间有诸多猜测也不能把脏水泼到你身上。”
      风匡野拍着怀中女子的背缓言,暗中调出了操作面板,“支线任务三”的进程已经走了一小段,看来自己是说动了风匡月迈出第一步。
      昨晚看到任务描述时风匡野就觉得有些违和,自己明明穿的是一个古代背景下的乙女游戏,主线任务虽未明说,但看系统表现再结合整体攻略进度,显然就是把攻略进度条推到100%。之前出现的两个支线任务也都是和男主有关的,这个任务的主角却成了一个只是和原身有些亲近的姐姐,实在难以琢磨,只能摸索前进,好在目前看来还算顺利。甚至它的奖励还是全体好感度,进程和难度可能都要比前两个难上太多,看来游戏已经渐入佳境了。
      到了帝后面前,因为风匡月此前的和离请求已经泄露她心绪异常,风匡野率先开口,免得皇后再拉着风匡月问来问去。
      “父皇,姐姐在宫外没有闺中好友,少个人说些知心话。虽然可以进宫来找女儿,但每日府中事物缠身来去实在麻烦。女儿想要求您赏个恩典,让我在成婚之前能住在公主府,也好陪姐姐说话散心。”风匡野低头,尽量以柔顺恭敬的姿态开口。
      大盛的公主地位颇高,及笄礼后就可以出宫住进公主府,驸马则会在成婚后搬入。如今适龄的公主都已经出宫,唯有风匡野被遗忘,拖到十八岁也不见安排。
      帝后微妙对视一眼,还来不及开口,门外的侍卫通报说文侍郎求见。大盛本就没有什么公主要避外臣不能参与政事的说法,更何况文辰本就是将来的公主驸马,说起来勉强算是一家人。
      文辰请安后简单禀告了前几日有关春闱的事情,皇帝时不时问上两句。
      两姐妹坐下喝茶,风匡野听了一会儿,搞清楚了情况。
      自己在御花园遇见文辰时春闱还未开始,生辰宴那天出了考场上偷换试卷之事,才让文辰戴罪,今日就是来立功的。这些事情她本就清楚,现在才知道偷换试卷的是富商之子和一个寒门学子李靖言。那富商之子一口咬定是李靖言先找上他说自己家中贫苦,想要以此换些银钱讨生活,李靖言却在狱中一直喊冤,说自己根本不知此事,家中虽贫寒但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文辰叙述调查结果:“大夫亲自去看过,李靖言的母亲本就缠绵病榻,平日里就用药养着,春闱前几日病情突然加重,银钱难以为继,或许是一时惊慌他才铤而走险犯下大错。”
      皇帝捻动手中的佛珠,神色动容道:“他虽犯下大错,但确实有一片孝心。那便小惩大诫,你酌情安排吧,还有李氏那里命太医去照看着。”
      文辰下拜,语气虔诚,“皇上圣明,以仁孝治天下实为上策。”
      风匡月也扯着风匡野跪下,叩首道:“父皇圣明,仁孝为大,朝臣百姓都将铭记仁孝之道。”
      风匡野没想到姐姐会拉着自己来这一出,有些呆滞地跟着她叩拜。心中思绪翻涌:忘了大盛与她所在的世界不同,古代女子地位不低,公主亦可以参与政事。自己如今还能用久居深宫无人教导做遮掩,再过段时间也许就会有人看出三公主身上的别扭与疑点。
      文辰只在进殿时瞥了风匡野一眼,此时见她神态恍惚,询问道:“今日公主面色有些苍白,可是没有休息好?”
      风匡野被文辰的声音唤回了神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目光却是望着皇帝,“是姐姐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昨夜陪着说话闹得有些晚了。我正在求父皇让我住在宫外的公主府里,这样也方便一些。”
      文辰的目光这才落到风匡月身上,点头赞同道:“你住在大公主府上确实能方便一些,青燕山上风光正好,我过几日闲时便接你去踏青。”大盛风气较为开放,未婚夫妻间相约出游只要跟着仆人就不会有太大顾及。
      风匡野却觉得有地方不对劲,“姐姐已经成婚,我再住过去算什么,不如住进自己府里,既然我已有婚约,早晚都要搬出宫的。”
      文辰脸上温情伪装破碎一瞬,转头去看帝后。
      皇帝轻咳一声,皇后得到指令一般走下座位又牵起了风匡野的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要和文辰成婚,自然婚后就要住到文府。只是文夫人不在,文辰这孩子自从宣布婚约就开始亲自布置新房,样样按着你的喜好来,你到时见了一定喜欢。”
      风匡野口中的质问被她强压下去,是她疏忽了。原身本就在宫中无人问津地过了十八年,帝后少有过问,这次的婚约也像是皇后见到她才想起来这回事,所有人都以为她一生都会在无人知晓处消磨,自然不会有人为她准备公主府,这样无力的情况自她成年有能力抗衡父母家族搬到自己房子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风匡野明知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可久违的苦涩滋味险些压垮神志。她面上带着淡笑,声音却颇为干涩,“是公主府还没修好吗?也是,这才几天,我再等等也无妨,只是要麻烦姐姐进宫来找我了。”
      风匡月明显不赞同帝后让风匡野嫁进文府的决定,此刻察觉到了风匡野不安的情绪,急忙接话道:“不麻烦,姐姐府中本就没什么事,日日进宫还能来向父皇母后请安,我怎么会累呢。”
      风匡月自觉已经把帝后拒绝的路堵尽,没想到文辰走近两步执起了风匡野的手。
      “我母亲去的早,府中只有我和父亲,一应事物如今是父亲身边的孔伯和方伯管着,你嫁进来之后他们就会从旁辅助,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喜欢玉兰,我让孔伯在府中栽了一片玉兰林,还有你常用的鲛菱纱和碧水缎都已经让江南绣娘赶制,过几日就能送到盛京给你裁新衣。前几日父亲从母亲留下的物件里挑出一块青玉让我给你打个头面,就当是母亲给你的见面礼。”文辰如初见那日一般握紧了风匡野的手,言辞恳切,情意真挚,俨然一副贴心情郎的姿态。
      风匡野却听不见他的话语,脑海里只有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回荡,“检测到宿主存在偏离剧情走向的行为,五秒后将执行轻度疼痛惩罚。请宿主吸取本次教训,遵从剧情安排。”
      下一瞬撕裂般的痛楚已经席卷全身,风匡野猛然吸了一口气,苍白脸上浮现些许血色,但系统限制了她的身体,无法出声,不可移动,只有身躯微弱的战栗让文辰察觉到了不对劲。
      “公主,你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冰,是哪里不舒服吗?”手掌间的冰凉刺激地文辰稍稍松了些,看她颤抖怕她不稳摔倒虚
      揽住面前人的纤细腰肢。
      系统的惩罚虽痛但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半分钟就已经撤去,只留下痛楚的余韵。风匡野把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后撤两步,任由酸软的身躯跪倒在地,谢恩叩首道:“谢父皇母后恩典,女儿明日便去姐姐府上暂住,今日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说完借着风匡月伸来的手起身,向文辰略点头便匆匆回宫了。
      把玉露和风匡月都留在门外,风匡野径直钻进了房间。无边黑暗中,风匡野抱紧自己终于尝到了一点安全感,开始思索今天发生的事情。
      自从接到支线任务三时,她就在跟随剧情指引而行,系统却将她的某个行为定性为“偏离剧情走向”。可不论是不再阻拦风匡月去找帝后,还是提出出宫,都没有偏离剧情的倾向。按照系统的智能程度,可能是在她做出“偏离剧情走向”的行为之后就立刻进行了惩罚。
      那就只能是出宫的请求出了错误,可想要接触五个男主,必须在宫外才能展开剧情。这么一看错误的只有地点,也就是提出住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这一个要求出了差错。只是这个要求是自己不清楚现实情况才提出来的,不知道系统的评判是基于自己提出的想法还是这个要求本身。
      风匡野越想越糊涂,系统说的是“轻度疼痛惩罚”,其实单拎出来并不算多痛,只是当时身体被系统控制再加上没有防备觉得分外难熬。如果下次的惩罚还是这种力度的话,也许有办法能够刺探出来系统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判断自己是否偏离剧情走向。
      虽然此时的风匡野有个从小习武的身子,但疼痛像是刻在血肉中,她蜷缩在床上昏睡过去。
      不知何时,玉露将她唤醒,递上来一封信,说是远在西境的王飞雁派人送来的。
      金阅未进宫前是骠骑大将军府中的明珠,是大盛难得一见的女武才,她生性张扬热烈,往往在外招猫逗狗惹祸都是哥哥将军府世子王擒虎来擦屁股。兄妹俩一个沉稳一个跳脱,又一母同胞,关系是高门大户里少有的亲密。
      而王飞雁就是王擒虎唯一的女儿,王家人重情义,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两代王夫人都操持府邸忧心亲眷安危,早早就耗尽性命。王擒虎常年奔忙,在金阅还是王淑妃时就经常将王飞雁送到翠幽宫中让妹妹养着。
      等到金阅自请被废后,王擒虎也被调到西境,边地不安,便偷偷将女儿塞进翠幽宫,皇帝也许知道,但没人阻拦她也就在翠幽宫中和风匡野一年年地生活下来。直到半年前西境形势愈发严峻,又听送信的兵士说王擒虎中了敌人暗算伤势颇重,再也按捺不住,和侍女春燕两人轻装奔赴西境。
      她只在抵达西境后送来一封报安书,如今这封是第二封。写信的人有着乐观的性情,字句间带着欢快的韵脚,她说父亲伤势已经痊愈,自己也在这里真正实现了入军的抱负。又长篇大论地絮叨起了西境风光,说跋涉过的茂密山林,跨越过的大江大河,攀爬过的巍巍山岭,世人口中潮湿闷热的偏僻之地在她眼中是新奇的缤纷的。
      读着读着风匡野不自觉露出了笑容,简直可以想象出来少女掰着手指在身边絮叨的情景。
      读完信已经是深夜,风匡月洗漱完已经到了内室,和昨晚的忧愁不一样,她今日多了忐忑与迷惑,看着妹妹开口屡次想要说话又咽了回去。
      风匡野看出了姐姐的复杂心绪,只是怕再触发系统的惩罚,也没有精力再多说下去,径直入睡了。
      第二日醒来时玉露已经收拾好了简单行装,风匡野和金阅用过早膳后便告别出宫去往风匡月的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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