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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憬花桐林 ...

  •   一间草舍。

      烬千年躺在床榻上,久久未醒。

      他的身上很热,像是烧着了一般,体温仍是不断上升着。

      暮留声自打醒来,就一直守在烬千年身旁。

      相处时间久了,他也应该是将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家人了吧。

      暮留声将手背轻贴在烬千年额头,灼热的触感瞬间让他收回了手。

      他的体温真的太热了。

      暮留声看着烬千年这般模样,也是没了办法,他将烬千年的衣衫脱下,那肩上的黑色疤痕格外醒目。

      疤痕变了,本是黑色的一块,却想四周蔓延开来,像是一座不断扩张领土的城池,一点一点侵略着他每一寸肌肤。

      那疤痕蔓延开来的痕迹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蔓延着,黑色的一道道轨迹,已经直逼到前胸。

      昏迷中的烬千年眉头紧皱,一只手猛地捂住心口,他到心脏剧烈跳动着,亦伴随着痕迹所包裹的全部,像被针扎一般的疼痛。

      蚀骨蚀心的疼痛是他已经麻痹了,烬千年猛地睁开眼,蓦地翻身,呕了一大口鲜血,鲜血落在地上,有些许溅到了暮留声的衣衫上。

      这样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去擦拭唇上的血迹,他也只好舔了舔唇,口中的腥气太重了,这唇上的星点已经尝不出味道了。

      他翻回身,额头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珠,暮留声再次摸上就能额头,他的体温竟降的这般快。

      “阿声。”烬千年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有好些了?”暮留声柔声问着。

      “没好啊,身上好痛。”烬千年微微抬起剧烈疼痛的手臂,还未抬起多高,便直直落下了。

      “那便不要在动了,我们好好养伤。”暮留声帮烬千年擦了汗,又将他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烬千年舔了舔唇,口中的血液又沾到了唇上,烬千年微微咧嘴一笑,“还是阿声对我好。”

      “少说话。”暮留声将被子给烬千年盖上。

      烬千年也很是听话的不再言语,闭上眼睛,不知是痛的晕厥了过去,还是睡着了。

      其时。

      雷沅同叶云兮在外面赶了回来,她们不知在何处弄了一大桶冰水。

      手还未接近水面就能感受到它的凉气。

      雷沅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皱眉迫切的问道:“他可醒了?”

      暮留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云兮舀了一瓢水,倒在手盆内。

      这本是一间荒废的屋子,能有这手盆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那手巾,何物不可当?

      叶云兮刚想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来,就被暮留声制止住了,转瞬,在自己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来。

      暮留声将手中的布块递给叶云兮,沉声道:“用我的。”

      叶云兮接过暮留声手中布块一笑,布块落入水中,瞬间沾染上它全部的凉气。

      叶云兮将布块微微拧干,看着烬千年犯了难。

      “交给我吧。”暮留声道。

      叶云兮将布块给了暮留声,便和雷沅一同出去了。

      屋外。

      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元生抬起头望向叶云兮,关心的询问道:“叶姐姐,阿年哥伤的很重吗?”

      虽然平日里元生总是看不上烬千年,但他心里知道,这一行人中,也仅仅只有烬千年愿意同他做些幼稚的事,也仅仅只有烬千年同他在一起时,他敢耍上一下小孩子的脾气。

      叶云兮摸了摸元生的头,“元生不怕,你的阿年哥会好起来的。”

      元生点了点头,随后跑到窗户前,踮起脚看着屋内暮留声帮着烬千年擦拭着身体。

      与此同时,雷沅也一直站在门前,等候着里面的消息。

      烬千年的体温虽是降了不少,但仍是很热的,那块沾满凉气的布块落在他的身上,昏睡中的烬千年紧锁的眉头也松缓了些许。

      暮留声帮着烬千年擦拭了一遍身体,烬千年的体温又降下些许。

      身上的疼痛正在一点点褪去,但那块黑色疤痕蔓延出的痕迹,仍在不停地蔓延着,只是速度变得缓慢。

      烬千年也渐渐苏醒,有了几分精气。

      “阿声。”烬千年的声音已有些许清晰,不再是有气无力了。

      门外的雷沅一直紧绷着神经,当她听见就能唤阿声时,猛地推开了门,力气之大让这间草舍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叶云兮和元生也一同进了屋内。

      暮留声一直守在烬千年身侧,自然第一时间就回应了烬千年。

      “现在身体觉得如何?”暮留声柔声道。

      “好多了阿声,没有那么痛了。”

      烬千年抬起手臂,恍惚间看见了手臂上那黑色的痕迹,却没有慌乱。

      他自然早就知道着黑色痕迹是怎样来的。

      雷沅看着烬千年,不知为何,莫名生了一肚子火气,她看着烬千年,怒道:“烬千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烬千年被雷沅这一声怒喝吓的一愣,但没有说话,而是咳了一声。

      只是一声轻咳,对如今的烬千年来说,却是极痛的,渐渐他的嘴角流下一行血来。

      “有什么是不能与我们说的?”雷沅眼中仿似闪烁着泪花,这是她第一次用着求人的语气。

      “我……”烬千年刚想说些什么,但却是侧过身躺着,不再看几人。

      此时的雷沅却是急坏了,她一步上前,一把抓在烬千年胳膊上,硬是将他翻了过来。

      许是雷沅用的力有些大了,烬千年吃痛,微微皱眉,但很快,雷沅松开了手,烬千年也随之舒缓下来。

      他看着她焦急地神情,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在一睁眼,看着屋顶。

      “那日,我独自离开时到了外面的岩中井,待我出去时,遭到了袭击,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中,刺中后我就觉得浑身乏力,在我昏迷之后,阿声,是那位老先生救的我。”烬千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口有些干了,“云兮姐,可否帮我倒杯水?”

      叶云兮点了点头。

      草舍外是有个小院落的,院落的一角搭着一个小棚,小棚内刚好有一个灶台,叶云兮是领着元生一起出来的,她让元生去挑一桶水来。

      屋内。

      烬千年冲着床下吐了一口血唾沫,他擦了擦嘴,心道:如今还真是狼狈啊。

      暮留声脸色阴沉,“有这样的事,为何不同我们说?”他的语气有着几分阴冷。

      “那时,我还没消气呢!再说了,老先生也治好了,谁知道现在为何会如此。”烬千年坐起身,揉了揉肚子。

      他昏迷了这般久,再加上那噬心蚀骨的痛,能量消耗的太快了,自然会很饿。

      如今也没有吃食,暮留声和雷沅也不知该当作何。

      水烧的很快,没多久,叶云兮就端着一碗热水进了屋。

      此处虽不是荒山野岭,但也没有可以食用的作物。

      烬千年接过那一碗热水,吹了吹便抿了一口。

      烫!

      但抿了一口也足以缓解口感的感觉了。

      “过去多久了?”烬千年问道,他的声音已经清亮许多。

      “一日。”暮留声答复。

      烬千年一惊,撇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整理好衣衫,穿了鞋子便是一副要走的样子。

      烬千年站起身,忙道:“时间不多了,我们抓紧赶路吧。”

      旋即,烬千年便要向门口走去,但没走上几步,身子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

      他用力支撑着身体,但肩上的疤痕又在隐隐作痛,疼痛的感觉遍布在那些黑色的痕迹上。

      他撑不住了,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暮留声,暮留声也走上前来,将他扶起。

      “阿声,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四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暮留声抢先道:“不会的。”

      烬千年一笑,一只胳膊已经被暮留声搭在他的肩上。

      暮留声就这样扶着他,出了门。

      外面,暮留声将年画出,烬千年趴在上面,看着暮留声很是不忍,“阿声,不必为了我这样做的。”

      暮留声在今日难得露出来小脸,调侃道:“你很沉。”

      “阿声!”烬千年的声音有些弱了,显然又要昏睡过去。

      雨中桐林园。

      莫生书本是遇见什么事都是一副镇静自如的模样,但今日,他正皱着眉,神情很是焦急,他拿着书卷道手攥的很紧很紧,书卷已经有了褶皱。

      过了半日了。

      他们不知道能撑过几日。

      他们也未曾能想到过,这样一座城,能引得三位八鬼位亲临。

      一旁的花瞳流额头上已经有一颗汗珠顺着脖颈流下,留下长长的一条痕迹。

      他已经加固多次护着这座城的盾了,可加固了又能怎样,还不是被那三位轻松破掉。

      若是他们还不赶来的话,憬花城怕是要亡了。

      这时,莫生书猛地一拍桌案,书卷也随之被他放在说上,他站起来身,看向花瞳流怨道:“七日前,我本书信求十里长馨能派些人手过来,可如今已经是第八日了,十里长馨,竟是这样的一个十里长馨。”

      “使节本就不可擅自离城,十里长馨也没有资格调动使节的去向,这件事不能怪到十里长馨头上,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能力不济,不能救这乱世中的孤城。”

      憬花城,一座大城,为何会被称作孤城?

      还不是它周遭的三座小城归余、佘驮、涞景,均被诡节攻陷。

      城外。

      一支气力强劲的箭矢破空而来,箭矢打在盾上,那盾顷刻破碎。

      这盾是连这接花瞳流的自身的,盾破了,他也受了不少反噬。

      一口鲜血蓦地吐在地上,花瞳流擦了擦唇。

      莫生书面露担忧之色,花瞳流摆手示意无碍。

      雨中桐林园内,三颗魁梧的桐树枝叶作响,花瞳流在屋内,起手一挥,那树上到绿叶向着城中大小街道飞去。

      绿叶带起花片,伴着微风。

      倏尔到了城外,遍布在城墙外。

      一层一层的叠加着,微风也带动着绿叶花片,搅乱翻飞。

      魍位持着两把双刀,双刀在他手上转动着。

      魍位随手一挥,强劲的刀气破空而出,刀气打在盾上,破了它一层气势。

      花瞳流面露难色,这让他想不到到是,这八鬼位竟来了两个。

      莫生书提起毛笔便要向城外袭去,但被花瞳流拦住了。

      两个八鬼位,已经是他们所不及的了。

      路上,烬千年时不时醒来,他肩上的疤痕也不在作怪,精气也好转了大半。

      烬千年坐在年道身上,伸了个懒腰,这样的精神,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虽然只是一日有余,但却也胜似数年之久,毕竟他是个好动的人嘛。

      暮留声这一路倒是累得很,不停地维持着年,他的气力已经减少大半。

      烬千年看见暮留声的样子,从年身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年,“回去吧。”年无动于衷,许是没有听到?烬千年走到年道身前,对这它的耳朵道:“回去吧!”

      年晃了晃头,这才化作一现金光回了画笔内。

      年是走在后面的,暮留声离它有些距离,所以,烬千年醒来了,暮留声全然不觉,就连其余几人都没有发觉。

      暮留声看着化作近光灯年回了画笔,才猛地转过头去,看见烬千年精气十足地跟在后面,仍是担心地询问道:“阿年,为何下来了?”

      烬千年虽是精气十足,但暮留声却没有看着他的神情妄下定论,毕竟烬千年这个人,最要强的就是忍。

      烬千年一笑,旋即在原地蹦了两下,动作轻盈迅捷。

      “阿声你看,我没事了!就是你,看起来现在比我的身子还要弱!”烬千年打趣道。

      暮留声见烬千年这般动作,也算是长舒一口气。

      烬千年看向雷沅,见她未回头看他一眼,心里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们不可能会是一路人,再多的情愫都仅仅只是浮云罢了。

      雷沅没有回过头,要不是烬千年那时受了重伤,她也不会那般心急,他们相处了三年有余,总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可如今,雷沅也只能这样做了,因为她是必须要和烬千年保持距离的,让他沉沦太深,或是她对他有了某种情愫,都是不好的。

      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等着这个任性的她回去。

      也不知行了多久,憬花城才看看出现在他们眼前,但此时的憬花城看似并无异样。

      这般的静,莫不是被攻陷了?但城池的模样看起来完好无损,应是没有大碍才对。

      自那次突袭过后,一路上他们走的都很平静。

      几人并不知晓诡节是在憬花城那个方位开始侵略的,但如此来看,定然不是他们所行的这个方向。

      但那个射箭的人却像是早早埋伏在那里,或是一路上都在跟随着他们,到了埋伏的位置,开始突袭。

      烬千年轻轻摸了摸城墙,却被一股风挡了下来,风中不知掺杂着些什么,划伤了他的手指。

      怎么又受伤……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烬千年不停地在心里嘀咕着。

      转瞬,那层屏障像是一条许久未曾进食的恶兽,忽然闻见一丝血腥,便张着血口獠牙向着烬千年袭来。

      烬千年向后掠步,远离了城墙。

      “这憬花城搞什么鬼!明明写了信要我们来这里支援,现在!连个城门都不让进!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烬千年如是怒骂着,期间还跺了两下脚。

      扑面而来的风势渐渐平息。

      烬千年又道:“难不成我骂的那东西都听到了?”他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毕竟这般邪乎的事,他也是第一次遇见。

      屏障褪去。

      几人进了城。

      城内完好无损,这里的居民一同往昔那般生活着,全然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危险会是什么。

      路走了一半,也没见到个守城人出来,烬千年有些不耐烦了。

      这憬花城都待客之道,怎能如此?

      烬千年就这样想着时,迎面吹来一股微风,风中夹杂着笔墨之香。

      来人正是莫生书。

      “方闻诸位从十里长馨至此,在下花御轮莫生书,有失远迎,诸位且随我来。”

      “莫生书?就是写信的那个吗?”烬千年上下打量着莫生书,弄的他有些不大自在。

      “这位小友,你……为何这般看我?”莫生书见烬千年眼神黏腻的看着他,有些不安道。

      “阿声!”烬千年猛地回过身冲着暮留声跑了过去。

      莫生书见烬千年动作一时怔愣。

      “阿声!”烬千年看着暮留声,一脸苦楚,“就是这个人!害得我受了伤,阿声睚眦呢?吓他!”烬千年一边说还一边指着莫生书。

      莫生书对眼前的少年有些迷惑,这人……挨揍也是正常的。

      暮留声有些嫌弃地推开烬千年。

      什么场合,还这样玩闹!

      “在下暮留声,这位,是在下兄弟,烬千年。”暮留声清理一下嗓子,“在下这位兄弟前几日受了伤,再加上本就不太聪明,所以还请莫兄见谅。”

      “无,无妨。”莫生书捋了捋情绪,“诸位且随我来。”

      烬千年见暮留声竟没有维护他,神情很难不失落,他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想走。

      这般玩闹的性子,就连元生都觉得烬千年是个十八岁的样貌,二三岁的心性。

      暮留声见烬千年久久没有跟上,便叫了他,“阿年,跟上。”

      烬千年闻声,掠身上前,走在了莫生书身后,他头一次走的这般快呢,还不是暮留声竟向着莫生书说话,所以他要好好看看这个莫生书,到底是怎样蛊惑暮留声的。

      莫生书一路就这么被烬千年盯着,起初很是不习惯,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动手敲晕身后这家伙,拖回去。

      好在,忍住了。

      莫生书本就是因为性情极易焦躁才看的书,可看了这么多的书,如今竟还是这副样子。

      时间久了,莫生书也就习惯了,任由烬千年这般跟着。

      很快,一座立于憬花城正中心的庄园蓦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门!黑漆漆的面上勾勒着金色丝纹,墙面上还镌刻着一副栩栩如生的春景。

      刚刚萌发枝芽的垂柳,仿似随风轻轻舞动,垂柳下是一条清澈缓流的溪水,虽没有鱼儿在上游跃,可那鱼儿的身影却深深印刻在脑中,脑补出了这水中游鱼。

      垂柳旁还有几个小童,嬉戏打闹,看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很难看不出他们的开心。

      莫生书见烬千年看的入迷,忙道:“此画乃在下所做,若小友对此画感兴趣,在下愿将原画赠予小友。”

      “不必了不必了,我就只是简单看看而已。”

      既然烬千年不要,莫生书也就不用给了,他爱画比爱书还要重,若是真的给出去了,怕是会情绪低落个一年半载的。

      几人谈笑间,那关着的的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缕风,带着绿叶的风。

      进了庄园内,迎面便是第一课桐树。

      经历了几番诡节的突袭,这棵桐树已经被花瞳流弄的有些秃了,但也不影响它的美观。

      庄园很大,大到就算是进个贼在里面睡上几天都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一棵桐树是最大的一棵。

      其余两棵分别在后院和偏院。

      后院临近憬花城最热闹繁华的街道,所以日来喧闹,不宜居住。

      偏院虽名为偏院,但位置却并不偏,只是临近的位置,太过死寂,所以才命名偏院,这里时莫生书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静,他也能安心的看着书卷。

      自然,前院也并非是莫生书与花瞳流居住的地方,因为前院摆放的是祠堂,是这雨中桐林园从古至今的守城人的祠堂。

      他们住在偏院,因为那里静嘛。

      众人进了雨中桐林园后,没有在这最大的桐树前停留多久,便向着偏院的方向赶去。

      其时,花瞳流正静坐在屋内,等候着莫生书带着客人到这偏院中来。

      偏院离前院不是很远,没几步路就到了。

      烬千年是第一个进屋的,他看着屋内陈设,真想称赞一顿。

      每一件物品摆放的都有恰到好处,看似是随意摆放的,但却并不凌乱,倒是尽显风雅。

      屋内的陈设实在夺目,烬千年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花瞳流坐在那里,看着他。

      暮留声几人这时也随着莫生书进了这间雅舍。

      “想不到,十里长馨还真的能找到人手来支援憬花城。”花瞳流似是对十里长馨很是不满,毕竟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总部,也是世间少有的存在,“在下镜园位花瞳流。”

      镜园位?

      这样的职位在烬千年心中一直都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地位,所以也就留下了些刻板印象,他如是觉得,身为镜园位的人都是体型魁梧站在身前如同一面墙一般,不可撼动。

      可如今,烬千年眼前这位镜园位花瞳流,竟然是一位翩翩公子,还是一位病弱公子。

      “缘华师暮留声。”

      “烟花客烬千年。”

      “雷沅。”

      “影碟位叶云兮。”

      “我是元生,虽然现在我不是很厉害!但是这并不能代表我以后不厉害!”

      “小朋友好志气。”花瞳流笑道,他看向雷沅,有些不解道:“在下见雷固江一身气力强盛,却不是使节,在下仅是冒昧问一句,还往雷姑娘不要见怪。”

      “花公子说笑了。”雷沅笑脸相迎,却没有回答花瞳流的问题。

      虽然这不是一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这时烬千年也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般,也看向雷沅,“对啊!阿沅,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加入使节啊?要不等我们下次再到十里长馨时,你同我和阿声一样,做那整个锦陵最特殊的使节如何?”

      “不怎么样。”雷沅如是答道,她的声音有些许冷淡。

      烬千年见雷沅这般说,心里难免有些不自然,这话答的太过冷淡了,都不像她了。

      花瞳流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烬千年与雷沅二人,觉察出一抹淡淡的火药味,那是只有真心将对方放在心上才会有的味道,只是这个味道却是单一的。

      烬千年不自在地扭过头,来到暮留声身边,雷沅则还是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若照往常,烬千年问了她她不想说的事,也是难少一顿揍的!

      可今日却不同了,她要和烬千年保持着距离。

      烬千年也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雷沅是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的。

      “今日在下将诸位带入憬花城都危难,实在对不住各位,再次莫生书先向诸位致歉。”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害人的人就该打!就算不用你说,我和阿声知道了这里的事,肯定会第一个赶到!你说是吧,阿声。”

      烬千年撞了下暮留声,暮留声认同地点了点头。

      “小友能这般想,实乃锦陵之幸。”花瞳流道。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世间唯一烟花客!”烬千年傲然道。

      “小友着实有趣。”花瞳流笑道。

      入夜。

      雨中桐林园房间稀少,平日里仅有花瞳流和莫生书两人居住在偏院,前院仅有一间祠堂,后院就更别提了,喧闹之地他们二人避之不及,所以也就只有一间落了灰的房间在哪摆着。

      偏院有三间房,花瞳流莫生书一人一间,至于剩下那一间自然是就给客人的。

      他们整日居住在雨中桐林园,所以外客甚少,所以便只准备了这一间客房。

      最终,雷沅和叶云兮睡在了偏院的客房,烬千年和暮留声带着元生去了后院。

      灰尘!哪哪都是灰尘!

      有些地方都结了蛛网。

      烬千年一脸嫌弃的看着这间简陋屋舍。

      两个女生的客房他们也都看过了,烬千年羡慕的不行,现在看到眼前的屋舍,更是羡慕极了!

      这要是打扫起来,不得过了大半夜。

      大半夜,也比睡在灰尘上要好的多。

      果真,收拾完后就已经后半夜了。

      元生一小孩,早早的就睡过去了。

      所以这所有,都是烬千年和暮留声收拾的。

      只有一张床。

      元生睡了。

      收拾了这么久,连张床都睡不得!

      烬千年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他有些困了。

      被子什么的也只有一床,如此来看,两人怕是要睡在地上。

      烬千年躺在地上,暮留声躺在他的身旁。

      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刚好落在他们二人脸上。

      月光对于烬千年来说算是亲人。

      可对暮留声来说,寻常的不能在寻常了。

      在外面露宿的日子也不少,这地板对于他们这样常年奔波都人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只是这后院,还真是吵啊!

      憬花城,夜间,怎能这般的吵!

      烬千年抓了抓头发,先前都睡意全无,倒是精神了不少。

      他理了理一衣服,轻推开门轻合上。

      一跃出了院墙,到了那憬花城最热闹的街道上。

      夜晚,竟也有这么多的人!

      烬千年上次在夜晚见到这么多人时,还是在新年那日。

      可这憬花城,竟是日日如此。

      一路上,灯火通明。

      商贩们都没有一丝倦意。

      烬千年一路上看了很多,也见了很多没有见过都东西这憬花城,竟然比锦陵城的资源都要丰富。

      烬千年这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终于,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家摊铺前,那个摊铺不大不小,刚好能坐下两个人。

      摊铺的桌案上摆放着几个木头雕刻而成的雕像,栩栩如生,如同活物。

      摊铺的老板是位年轻的男子。

      “老板,可能定制?”烬千年问道。

      “可以。”老板开起来有些紧张,身上颤抖着。

      “那便刻一个我吧。”烬千年笑道。

      “公子生的这般俊秀,小人定当要专心为公子刻一个与公子一模一样的。”

      小人,听着真的别扭。

      烬千年很不理解有些人为何会愿对旁人自称小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竟出现一张栩栩如生的脸,烬千年的脸!

      “老板这手艺当真是好!”烬千年赞叹道。

      “公子抬举了,小人这手艺不过是讨人喜乐时学会的,小人对这手艺是想忘却忘不了,也不敢忘。”

      “哦?老板可有故事?”

      老板也没藏着掖着,毕竟这没什么可藏的。

      老板一边刻着木头,一边诉说着自己的过去。

      他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因排名第九,故唤作小九。

      小九为了少挨些打,日日练习着这门手艺,来讨好他的主子。

      只是后来,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庆幸,主子一家不知是不是犯了事情,一大家子惨死在家中,至于是何人动的手,无人知晓。

      他是幸存了,那日他不在主子家中,因他的手艺深的主子喜爱,主子便让他去采买些上好的木料,来给他们刻上一家子的木像。

      但当他回到主子家中时,主子一家已然惨死。

      后来他也曾被雨中桐林园的两位叫去谈了话,但因确是非他所做,也不好多留。

      后来,他便就在这里支了一个小摊位,做起了木雕的生意。

      烬千年听的入迷,他最喜欢听人讲身世了,因为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不重样的。

      故事讲完了,木雕也随之刻完,烬千年接过木雕,仔细端详着。

      简直是和他一模一样!

      “老板可能再帮我做一个?”

      “自然可以。”

      “不过这次刻的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但是他现在不在这里,老板可以刻出他的样子吗?”烬千年问道。

      “公子且和小人说说,您的那位朋友是何相貌。”小九信誓旦旦地说。

      “帅气嘛,自是和我相比差上一些的,他没有这样活泼,总是冷冷的,眼睛和我也是大差不差,鼻子嘛,我的比他好看,至于这嘴,比他碎了些。”烬千年如是这样说的。

      小九皱眉,这描述的和没描述没什么区别。

      这时,一袭红衣从天而降,落在了烬千年身后,红衣少年将手放在烬千年肩上,烬千年一愣回过头,看见暮留声……

      “阿年就是这般对外人评价我的?”暮留声的语气冷厉,带着极大的不满。

      暮留声的声音烬千年怎会不知!他回过头,看见暮留声,“阿声,你……怎么来了?”烬千年有些惊讶,他离开时暮留声明明是睡着了的。

      暮留声也是看出了烬千年所想,只觉有些头痛,原来真的有人会吧闭目养神看成睡着了。

      烬千年刚离开暮留声就睁开了眼,他是看着烬千年像个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后,暮留声也跟了出去,出去前他还帮元生盖严了被子。

      他是看着烬千年跃出围墙的。
      暮留声也跟着出了去。

      但是却在外面跟丢了烬千年,因为人真的太多了。

      暮留声本是想着回去了的,但是在他刚要离去时看见了烬千年的所在,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小摊铺的老板刻着一个木像。

      好像还在聆听着什么。

      但当暮留声到了时,故事好像已经讲完了,烬千年接过了木像,又向摊铺老板诉说着还要一个,他便站在烬千年身后不远处听着他的话语。

      可气!当真可气!

      暮留声听着烬千年这样评价自己,多少会有些不满,明明他要比烬千年长的俊秀些才对!

      可现在这不如他哪不如他!

      “公子的这位朋友还真是如同公子所说的这般冷,但是有一点公子说错了,您的这位朋友,是比您要看上去更值得信赖的。”

      “老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烬千年有些不满道。

      “因为公子虽说,公子的这位朋友要比公子的相貌差上些许,但如今来看,公子的这位朋友要比公子好看些。”小九像是在偷笑。

      “你!”烬千年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老板正直,在下很是欣赏。”暮留声将钱币给了老板,也让老板照着他的模样刻上一个。

      “阿声!你是在说我不正直了?”烬千年有些恼怒,一气之下掠身离开了。

      暮留声静坐在这里,看着老板刻着自己的木像。

      “方才那位公子还真是有趣,相必应当过的很是开心自在吧。”

      “在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可往往这样的人,活的都不能是开心自在的。”

      小九没有说话,静静地刻着手中的木头。

      是夜。

      住在客房的两位女子倒是格外安逸。

      客房内刚好着两张床在的,她们一人一张,隔着过道幽幽道唠起家常来。

      “雷姑娘近日好像在可以躲着小千年。”叶云兮问道。

      雷沅躺在床上,微微侧过头,刚好看见叶云兮侧躺着看着她这边。

      “我觉得,阿年他好像喜欢我。”雷沅是这般答复。

      “雷姑娘不喜欢阿年吗?”叶云兮笑问道。

      喜欢不喜欢,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身为大户人家小姐,关于终身大事,向来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更何况他对她是情根深种的,对她也是爱护极佳。

      “阿年我自是喜欢的,只是我已经与人定了亲,他对我也是极好的,我不能辜负他。”雷沅答的冷淡。

      “那便是要辜负小千年了?”叶云兮笑道。

      雷沅也笑了笑,“阿年我自是也不想辜负的,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心里装的事太多太重,虽然总是欺负他,但也仅仅是放松放松,每日看他那样总是一副喜笑颜开,但每到夜晚,总能看见他一个人,独坐在屋顶,望着月亮发呆。”雷沅平躺着,看着棚顶,一旁的桌案上的烛光不是很亮,那棚顶是黑漆漆的。

      “原来小千年竟是这样一个人。”叶云兮回想着那日在乐安城与烬千年第一次相遇,那时她受了重伤,以为他是闯入院落的贼人,见他是昏迷着的,便拿着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那时他蓦然醒来,将她推开时还说着:我救你,你竟还想要杀我!这时想起来还真的有些滑稽呢。

      那时叶云兮也注意到了烬千年脖子上还有一处伤痕,这伤痕和她的匕首留下的一模一样,她也是因为这个伤痕才会坚决认定他们是坏的,毕竟叶风兮也同她这般做过呢。

      客房内一度陷入寂静,好像方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般,叶云兮已经不再想了,事情已然过去这般久了,但是她也是终身难忘了,这一头白发,真真实实的长在头上,怎能让她忘记?她翻过身,静静睡去。

      雷沅还未入睡,她不知道若是烬千年知道她要离开了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告诉烬千年她的所有,若只是像刚相识那时一般,她想:不如就在那时告知他她是因何离开的家,也算是能断了烬千年的念想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憬花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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