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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有事所愿 ...

  •   花瞳流祭了灵魂,除了那一道幽蓝色的盾留下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连尸体都化作了飘渺的星灰。

      莫生书没有过多的情愫,他知道他的愿,他给了他两个魂盾,那便是要他今后好好活着。

      叶云兮看着他,她能看出来,眼前青年憔悴了不少。

      她的一头白发是因妹妹离开她才有的,她看着他白了几缕的发丝,心里隐隐作痛。

      事情已经过去。

      深夜。

      叶云兮没有睡,她坐在院中看见莫生书,便走了过去。

      “你没有睡?”她没有唤他莫公子倒显得亲近几分。

      “你不是也没有。”他还打趣道。

      “是在想花公子?”

      莫生书没有说话,叶云兮也没有再问。

      她换了个话题,道:“我,还有个妹妹……”她将她与叶风兮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

      “所以你这一头白发是因为亲人离去?”他本是一位身旁女子是天生便是白发的,因为叶云兮脸上的神情已经看不出先前妹妹离开时的憔悴了。

      人死不能复生,她总不能一辈子都沉浸在那样的情绪中,杀害妹妹的人还活着,她怎么能这样颓废下去。

      他还有师父没有寻到,他也不能就此荒度一生的啊。

      花瞳流在最后还在护着他,想比他也不想他颓废下去。

      “我想离开这座城了。”他的话语有些冷。

      秋季,起气温渐凉。

      萧瑟的风吹打在他身上,怅然。

      这座城已经没有他能留恋的了。

      “那便离开吧。”叶云兮问道:“那你今后要去哪里呢?”

      “阳明城,师父曾经生活过都地方,我要去那里寻他。”他的话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样啊,我也想去一趟阳明城呢。”

      “为何?”他想知道她为何也想去。

      “因为你要找的人也正是我要找的。”

      莫生书一顿。

      叶云兮继续道:“我的母亲,风行云。”

      莫生书没有流露过多的惊讶之色,反而有些平静,他早该在方才就想到的,叶云兮,叶风兮,风行云。

      名字都这般相像。

      路上有个同伴,也算是不错的。

      “莫生书,我有些心悦于你。”女子白发显得她脸上的微红都清晰可见。

      莫生书愣住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表露心意。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拒绝,还是答应。

      “既然你不说话,那边算作是同意了,不然等到我寻到母亲那日,定要好好参你一本!”她笑着说。

      莫生书迟疑地点了点头。

      然,下一刻,女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口后转身离开了。

      他彻底愣住了,心里一时空虚,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翻阅书卷都没有这一吻来的彻底,杀伐之气,隐约有些不见了。

      烬千年和暮留声都昏了过去,雷沅一直在照顾他们,元生也是出奇的没有合眼。

      烬千年还算好的,没有伤及要害,只是那两处刀上着实有些深了,不养个半月怕是很难好的。

      至于暮留声,气力几乎耗尽,恐怕要等气力恢复个大概才会醒来了。

      次日。

      叶云兮和莫生书便准备辞行了。

      雷沅也没有挽留,毕竟等到他们醒来,也该离开了。

      午时。

      雷沅收到一封信,她很清楚这封信的来处。

      陌钟城,雷俯。

      这件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她父亲的耳中。
      他看着还在昏迷的烬千年和暮留声的房间,叹了口气。

      家里要她回去了。

      回去她便不能再回来了。

      夜晚,烬千年醒来了,咳了两声。

      雷沅这两夜睡的都不是很安稳,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会醒来。

      她闻声而来,烬千年沙哑着嗓音道:“阿沅?”

      雷沅点头。

      “口好渴。”一天一夜没有喝水了,当然会渴。

      雷沅舀了一碗水过来,烬千年坐起身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阿声还没有醒吗?”

      少年嗓音清亮了些。

      “他气力还没有恢复,大概还要半月。”雷沅话语有些凄凉。

      夜已经深了,秋日的风萧瑟寒冷。

      外面的桐树也纷纷落下叶子。

      地上一片金黄。

      月光照着,金黄上朦胧着幽幽月光。

      憬花城,再也不似几日前的繁华。

      他们一直都是住在后院的,能清楚地察觉到后院那条离着很近,很热闹的街市,从终日里人声鼎沸到寂静无声。

      什么都变了啊。

      莫生书走了,叶云兮跟着他一起走了。

      走的时候没有说他们要去何处。

      烬千年有些惆怅,叶云兮是他这么久以来一直视为亲姐姐的人,就因为她唤了他一声小千年。

      那是母亲对他的称呼。

      直到见到她,很久都没有听见过了。

      萧瑟的冷风吹开了窗户,烬千年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凄凉。

      这样经历一城的覆灭,他还是第一次呢。
      像是经历了人的一生。

      呱呱坠地,到学会说话,学会走路,到能跑能跳,到有了信念,有了责任,到最终的死去。

      他坐起身,身后的伤口还在作痛。

      他庆幸的是,魅位没有直接痛下杀手。

      她没运用气力,要不然如今的他可能也已经死了吧。

      气力就好像滋养着他身上的黑色疤痕。

      它一天天壮大,而他,却变得一天比一天虚弱。

      烬千年叹了口气,随后看向雷沅,他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睛。

      月光能照进屋子,他看见她面无表情,她看见他有着压在心里的激动,但很快又消失了。

      她觉得,他是知道她一直在躲着他是因为什么了。

      “阿沅,你那日在魅位的无间梦中看到了什么?”烬千年不再看她,扭头看着窗外,随后幽幽道。

      看到了什么……

      她杀了他?

      “我杀了你。”雷沅冷漠答复。

      我杀了你,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啊。

      烬千年闭上眼,“杀了便杀了吧。”

      雷沅的确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烬千年看着雷沅一笑,“反正都是假的。”

      “是啊,都是假的。”此时的她想的是,如今过的所有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遇见他是假的才多好。

      “阿沅,你去休息吧,阿声交给我就可以了。”

      雷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窗户没有关,月光照在他的眸上能清楚一点看到有银光闪烁。

      那是泪水在打转。

      什么都变了啊。

      他也变了。

      烬千年很爱哭,爱哭有什么不好,重感情,爱哭的确没什么不好,哭一场什么事情就都过去了,总比憋在心里强上许多。

      他闭上眼,泪水没有流出,这一次他选择了憋在心里。

      他不想淡忘她啊。

      一夜过后。

      雷沅不见了。

      烬千年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他身旁站着元生,正不解地问道:“阿年哥,雷姐姐呢?昨日我还见她在照顾你们啊?”

      烬千年像是在笑,“她走了,我想不会回来了。”

      院内几乎都是桐树的落叶,金灿灿的颜色本该是喜庆的,可如今却是凄凉。

      一封家书送来了,她不能不回。

      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磨灭了她任性妄为的性子。

      回家有舍么么不好,看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早就腻了。

      “小元生,外面冷先回屋里去吧。”烬千年摸了摸元生的头,微微笑。

      元生不解地回了屋。

      他也没必要去理解这些,年纪还小,心里有一件事便就够了。

      烬千年看着空荡荡的院落,秋风吹来,带走数片桐叶,桐叶在他眼前飘。

      凄凉啊。

      半月后,秋季已经过半。

      暮留声终于醒来,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烬千年。

      气力恢复了大半。

      暮留声本就没受什么伤,昏迷这半个来月小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烬千年见他醒来,忙端了一碗温热的粥。

      这么长时间,烬千年时时刻刻都在等着暮留声醒来。

      这一碗粥很浓稠。

      按理说,半个月,食物怕是早已经所剩无几了,又怎会有这么一碗浓稠都粥呢。

      暮留声接过碗,看见少年的手,他的手几乎是皮包着骨,他看见少年的身形也瘦了不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阿年,我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刚好十六日。”烬千年笑着看他。

      半个多月啊。

      “阿年,这些时日苦了你了。”

      “哪有!你看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暮留声不客气的喝了粥,看着烬千年微微笑。

      “我们也该走了。”烬千年见暮留声喝完了粥,道。

      也,为什么会是也该走了。

      暮留声隐约间猜到了什么,“他们都走了?”

      “是啊,都走了呢。”少年有些失落。

      “那我们要去哪?”憬花城一事过后,诡节道动作似乎一切都停了。

      暮留声刚刚醒来,这半个月来的事情他自然不会知道,烬千年又没同他说,以他的性子,若是有什么大事,他定会与自己说的,可他偏偏没说,那就代表着无事发生。

      他也有些迷茫了啊。

      梦离开他的脑中,出现的一座城的名字他很难忘记。

      祸荒城。

      “我们送元生回家吧,他出来的也够久了。”烬千年望向窗外,孩童正在荡秋千,那是他几日前为他做的。

      “好。”

      他们休整了一日,是在第二日离开的。
      休整这日的夜晚,这座城竟有几个明灯缓缓升上。

      还有人的啊。

      这半月来他从未出过雨中桐林园,本以为这座城已经荒废了。

      一个两个,十个……没有再多了。

      烬千年在院中望着。

      原来绝望过后,还是会有希望存在的。

      次日。

      暮留声走在烬千年后面。

      如今临近冬日,外面的气温很低。

      他们没有准备厚衣裳,毕竟气力御寒还是很好学的。

      可元生不会。

      但他火力旺。

      出了憬花城,烬千年回头看了一会儿,出了这座城,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吧。

      烬千年牵着元生,跟着前面的暮留声向着沿花城的方向走去。

      一个月过去。

      扬花客栈内。

      彩衣少年望着窗外的落雪笑着。

      红衣少年同一人说着话。

      “周兄,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许久不见!”周焱见到他们很是高兴,毕竟自打他们离开着沿花城,已经是大半年的事了。

      元生见了周焱也是泪眼汪汪地跑过去抱住他的腰。

      诡节已经一个半月没有动作了。

      “这次来打算住多久?”周焱问道。

      暮留声看了一眼彩衣少年,道:“不会多久。”

      彩衣少年回过头,“阿声,我们去祸荒城吧。”

      祸荒城……

      他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烬千年在无间梦中,被突如其来的紫气带了出来,他在紫气内看见了暮留声儿时都过往。

      祸荒城是他的家,他也想去看一看呢。

      祸荒城,要很远啊。

      暮留声点了点头。

      用完了膳,他们便离开了。

      元生也留在了周焱身边。

      离开了沿花城,这一路应该就没有住处了。

      他们连歇脚都没有。

      祸荒城,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地方,十余年了,如今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他们行了七日,见一座高山。

      此时正下着雪。

      雪落满了整座山。

      白茫茫的。

      彩衣红衣两个少年在这样雪白的地方格外亮眼。

      烬千年哈了一口气,气团缓缓升上。

      “阿声,祸荒城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他是个路痴,纵使见过片面记忆,也很难记住路,更何况!如今走的是另一条路!记忆里没有的路。

      他不知山的对面是什么地方。

      “在锦陵。”暮留声答复。

      在……锦陵?

      有没有搞错啊!他问的不是这个啊!

      就算再不是也不可能不知道祸荒城在锦陵啊!

      他分明问的意思是,走了这么久,期间路过了好几座荒城了,这祸荒城到底是在锦陵哪里?还要多久才能到!

      可阿声,他竟然跟自己开起玩笑了。

      过了这座山,是什么地方……

      对烬千年来说,是从未见过的,但对暮留声来说,在熟悉不过了。

      同样是大雪天,他随着姐姐到了这里,如今是带着烬千年到了这里。

      归余城,一个他不想再回到的城。

      他不懂生死情,但生死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感情罢了。

      死了便全都没了,时间总会磨平许多痕迹。

      他们用了一日才上了山,因山上满是积雪,所以有些难走。

      到了山顶刚刚入夜。

      天还不算太暗,能看清山下那座城的轮廓。

      小小的,排列有序,只不过没有生气。

      哪里都是积雪,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他们在上顶稍作休息。

      暮留声望向山下,神情忧愁。

      烬千年见了一喜,他很少见暮留声这幅样子。

      休息了一小会儿他们便下了山。

      下山难啊。

      烬千年脚下一滑,面露惊慌,一把抓住暮留声的胳膊。

      暮留声被烬千年这么一抓,脚下也是一滑。

      两个人从半山腰滚了下去。

      好在这座山狠秃,没有树没有大石头,一路上畅通无阻。

      就是有点晕罢了……

      山脚下,烬千年趴在雪地上。

      这么一弄,气力不稳,御寒失效了,他爬起身,脸手冻的通红,耳朵都要掉了。

      暮留声要比烬千年好些,只是弄了一身的雪,御寒是一直维持着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走到烬千年身旁,拍了他一下。

      少年冻的身上发抖,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冻住了,经暮留声这么一拍,感觉身体都要碎掉了。

      “走了!”暮留声走出老远,声音幽幽飘过来。

      烬千年吸了吸鼻子,重新运转气力,御寒。

      身子暖和了,烬千年向着暮留声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归余城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啊。

      无间梦中,他是个旁观者,看着儿时自己的经历,很难共情。

      梦离开的时,所有记忆涌现,那是亲身体会的,就算不去共情,也是心有体会。

      如今他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个他不想再回到的地方。

      他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寻了去。

      还是那间屋舍。

      暮留声推开破旧的木门,木门吱嘎一声断裂,年头久了,就算不是暮留声推开它,也很难挺过这一年。

      院内白雪满地。

      那个摇椅也已经碎了一地。

      房屋也塌了啊。

      烬千年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些什么。

      阿声的姐姐是在这里吧。

      可周遭没有看见形似坟墓的地方。

      暮留声望向坍塌的屋舍,拿出了画笔。

      囚牛伴着旋律出现。

      片刻,坍塌的屋舍腾空而起。

      寒冬,竟还有一处生长着鲜花。

      他走了过去。

      暮留声俯下身,轻轻抚摸着那朵鲜花,眼眸虚晃。

      十余年了,若不是憬花城这么一遭,他或许永远都不会记得,他还有个姐姐。

      烬千年在远处望着,鲜花的后面是座矮土包。

      没有墓碑。

      没过多久,暮留声从腾空的屋舍下出了来,囚牛缓缓将屋舍落下。

      着坍塌的屋舍就像一个结界,保护着它内部的所有,季节不再更迭,永远都是暖的,不再寒冷。

      春,永远都是。

      “阿年,我们走吧。”

      暮留声不再看了,收回囚牛,离开了。

      烬千年紧跟在后面。

      儿时他与姐姐暮留音走了不知多久到了归余城,如今他又要从归余城不知走上多久,回那祸荒城。

      那个混乱的城池,若是不记得,他这辈子也不会想去那里。

      虽然那里早就已经荒了。

      一座不是由诡节侵略所造成的荒城。

      祸荒城有一家地主,整日欺压百姓。

      原因就是他觉得他高贵,其余的人都要给他低头,任他差遣。

      就是因为这样,有一日那人找到了暮留声的父母,原因就是看上了暮留声和他的姐姐,要他们俩到那人家中坐杂役,供他们赏乐。

      这样的事情落到谁家,谁都会心有不甘。

      暮留声的父母连夜将他们姐弟二人送走。

      最终惨遭那户人家的杀害。

      最后终于有一天,他们合起伙来,一起找上了那户人家,这一日几乎祸荒城整座城的人都去了。

      他们将那户人家彻底赶出了祸荒城,自己也离开了这座混乱的城池。

      他们对这座城实在是太失望了。

      从那以后,祸荒城就此没落,居民越来越少,最后成了如今的荒城。

      暮留声看着面前结出冰面的溪水,“这里变了呢。”

      烬千年想着他在梦的身体中隐约见到关于阿声一幕幕,这里他没见过啊?

      没有搜索到,烬千年忍不住问道:“原来是什么样子?”

      “要比现在大上一圈。”

      “……”

      烬千年在心里暗想:不久昏了半个月!阿声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

      肯定是出了问题!

      烬千年关心的问道:“阿声,你要是生病了,你要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不然,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做么做,总之你告诉我就是了。”

      这关心不如不关心。

      “我没生病。”暮留声答复。

      “那你最近怎么说的话都这么!无聊!”
      能让烬千年都觉得无聊的对话,那便是真的无聊了。

      “你也挺无聊的。”暮留声冷冷说道。

      你也挺无聊的!

      烬千年只觉被雷劈了一般,心里空落落的,阿声说他挺无聊的!他说他这个人挺无聊的!

      “阿声!你变了。”烬千年喃喃自语。

      “你还是那个样子,幼稚。”

      “……”烬千年沉默了,他不想在说话了,因为现在的暮留声他说不过啊!

      怎生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又过了两日。

      祸荒城。

      祸荒城,一座完好无损的荒城。

      烬千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城,没有一点损坏的痕迹,就是老旧了些。

      是记忆中的地方啊。

      那日母亲就是在这里将暮留声和他的姐姐送出城的。

      这座城没有城门,可是在暮留声的记忆中是有城门的。或许是什么原因,给给拆了吧。
      他们进了城去。

      恍惚间,暮留声见到了儿时都情景,慌乱的城,一家独大的场面一一在脑海中回顾。

      “阿声,你家在哪?”

      烬千年的话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家,对!回到祸荒城就是为了回家看看的。

      可是家在哪里呢。

      记忆只是在母亲将他们送出城开始的。

      那时他才刚刚能记住事情吧。

      他只记得,他们走过了眼前这条街,再往前,再往前是在哪里呢。

      他向前摸索着前进,走到一处拐角。

      矮矮的石桩格外惹眼,雪落在上面像是带了一个雪白的帽子。

      那里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暮留声鬼使神差地推开那扇封闭多年的门。

      这里他很是熟悉呢。

      院落内很简单。

      一颗枯树旁有着一把椅子。

      就没有什么了。

      烬千年跟在暮留声后面进了院落。

      暮留声一眼就望见了那扇半开着的门。

      暮留声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进去的冲动。

      他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灰尘。

      暮留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能隐约的想到儿时在这里的些许。

      原来……这就是家啊。

      烬千年跟了上去,他进了屋内,脚踩过的地方留下些许带雪的脚印。

      房间内蒙了一层灰,蛛网也有不少。

      “阿声。”烬千年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暮留声回过神,跟了上去。

      两具白骨躺在地上,他们身上衣服破烂。

      这应当就是暮留声的父母了吧。

      烬千年望着他,心中说不出地酸楚,见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如今这样的,是他最不忍看见的。

      他庆幸,暮留声不通生死之情。

      暮留声蹲下身子,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心里是不明的。

      手轻抚在一具白骨的手上,轻轻的擦掉了白骨手上的灰尘。

      这具白骨手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被死死攥在手里。

      可如今只是轻轻一拿,便拿走了。

      可以想象到,当年这具白骨是怎样的心情攥着手中的信。

      年头久了,信纸有些糙了。

      暮留声小心打开。

      信是暮留声母亲所写,母亲说,看了这封信,今后便不要再回来了,这样的地方不值得留恋,你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她对送走他们又后悔又欣慰,至少今后会过的比在这座城要好。

      她说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陪伴着他们长大。

      泪水落在信纸上,字迹已经很难晕染开了。

      暮留声哭了,这是烬千年第一次看见暮留声哭。

      他也红了眼眶。

      不懂生死情,却懂离别意。

      暮留声的心,许是快要被打开了吧。

      暮留声将信纸真好,放在落满灰尘的桌案上。

      他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两具白骨,转身出了门。

      起初烬千年只是觉得暮留声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跑出门不让他看见他如今的样子。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纸书信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和你们的父亲没能尽养育之恩,我们的尸体便就不入棺椁了,以为偿还罪孽。

      他们明明没有罪,可给自己定了这样一个罪。

      苍白的雪落满大地,世间一片凄凉,正如暮留声此时的心境,凄凉。

      母亲要他永远不要再回来,可是这里是他的家,又怎能会不再回来呢?

      烬千年也出了门,见暮留声站在雪地里。
      寒风吹打在少年身上,本是一身红衣染上了雪,竟显得格外的凄凉。

      “阿声……”

      “何时?”暮留声闻声回过头,眼眶泛红,却不再哭了,就好像方才那几滴落泪全然不存在一般。

      “不要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哭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烬千年安慰道。

      “阿年。”他真的有那么一瞬,想要扑在一个人怀里,很久很久,最终谁去,可是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去做!

      祸荒城真是一个本就不该来的地方啊。

      烬千年还是看着他的,他很理解暮留声现在的心情,他比他要坚强的多,他不像他,什么都用眼泪来解决,毕竟哭一场心里会痛快许多。

      “我们离开吧。”暮留声道。

      “好,全听阿声的。”烬千年点点头。

      离开祸荒城时,暮留声头也没回。

      这样的地方还真就是最好只存在于记忆中。

      他们一路向着锦陵城的方向赶去。

      连夜不停。

      今夜,雪终于停了。

      云雾散开,月光终于能够照射下来。

      烬千年望了望月亮,微微笑。

      暮留声此时也终于能懂得烬千年所爱的月光了。

      亲人离他最近的时候,便是如此吧。

      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懂生死情,见他面对生死都是无动于衷,没有情感,但却没人知道他是懂得离别意,亲人的离开或是朋友的离开,对于他而言,都是值得记在心上的。

      离开了,可能还会回来,只不过另一种离开,却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夜他看着月光在想,若是梦还在他的脑中,是不是那日所见到的所有都不用在记得了。

      待到了十里长馨时,已经是半月后了。

      这一个来月,他们走了很多地方。

      冬日都雪让这个世界变得沧桑。

      大大小小的荒城他们见了多少,就走了多少。

      如今冬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不久后便是新年。

      而诡节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等待着新年那日,一齐冲来。

      十里长馨内,上官青早就恭候多时了。

      锦陵城应当是不会怕那些诡节的,毕竟有着十里长馨和八门巡位这样的阶级。

      所以诡节自始至终都没有对锦陵城下手的打算。

      烬千年这时正站在花瞳流的位牌对面。

      莫生书没有来,叶云兮就更不会来了。

      他们走的时候他们还在昏迷所以他们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

      就连叶云兮的目前便是赫赫有名花御轮风行云,叶云兮也未同他们讲过。

      他们所知道的叶云兮,只是乐安城的守城人,叶风兮的姐姐。

      烬千年将花瞳流的位牌扣了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扣位牌,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这比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突然死去都要难受。

      花瞳流完成了他的使命。

      自然是可以安然离去的。

      “你们终于来了。”这一个月以来,上官青几乎每一天都有到十里长馨来看上一眼,看一看这两位少年有没有到,一个月!她等了一个月!今日终于是等到了。

      他们自然早就发现了她,她也早就看见了两位少年。

      但上官青见烬千年走到那个位置,便没先开口叫他们。

      她知道又有使节牺牲了。

      所以在花瞳流的位牌扣过去后才说了话。
      “是啊,终于来了。”烬千年语气有几分愁然。

      “所以姑娘是在等我们?”暮留声问道。
      上官青眼睛一亮,看向暮留声,显然她还是比较喜欢说话直接一点的,烬千年?太绕了,说得多,没几句是有用的。

      “当然,本姑娘等了你们一个月!”

      “让姑娘久等了。”暮留声忙道歉。

      “不过无妨!本来在家中就是闲来无事,让我折腾几趟也是好的。”上官青总觉得忘记了些事情,她努力想着 “对了!诡节近一个月没有动作相比你们也看见了,所以这次锦陵需要你们离开锦陵,到外面去探查一番,不过放心,十里长馨是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如今使节这般少,总不能白白看着他们去送死。

      十里长馨能有多少人?来了这么多次,只看见了上官青一人,空荡荡的院落总是假装着神秘感,不用想都知道,上官青这句话,纯属是在框他们的。

      暮留声若有所思,毕竟锦陵之外他没去过,到底有多危险他也不知道,但是烬千年去过,按照他的描述,那个名唤岩中井的地方,几乎人人都会些招式。

      暮留声还在思索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旁的彩衣少年竟直接应了。

      暮留声看向烬千年,面露诧异。

      烬千年一笑,没说什么。

      奔波了一月,总不能得了命令就出发,烬千年觉得好累,他们在锦陵找了一家客栈,准备休息一夜。

      夜半,烬千年从床榻上醒来,他一直都没睡,所以现在神情有些懒散,他打了个哈欠,才算好了些。

      他穿上衣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心道:又下雪了啊。

      每一次在离别的时候总会下些什么。

      这次的雪还不知道要下多久。

      烬千年轻轻推开门,他们修炼气力的人最为警觉,就算是深度睡眠也能感受到细微的变化,他不敢弄出太大声响,生怕吵醒暮留声。

      彩衣少年出了客栈,外面的雪下的很大。

      岩中井,本就是他一个人要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个需要他查明的事。

      那里很危险,他不想让在意的人陷入危险中。

      岩中井,他只能自己去。

      锦陵城内不能运用气力,但御寒还是可行的。

      锦陵城是锦陵最大的城,因为不能运用气力,所以从客栈到城门口,他是走着出去的。

      若是能使用气力,几个掠步便可出城,可无奈,八门巡位实在难缠,上次也是离城门近,侥幸逃脱的。

      烬千年出了城,忍不住想起雷沅,他们在那颗树下还待过一夜呢。

      夜晚很静,脚踩在雪地上能听见清脆的响声,彩衣少年慢悠悠走着。

      着什么急?岩中井就是个送死的地方,谁会着急去送死呢?

      “阿年!”

      暮留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语气生冷,带这些怒气。

      红衣少年的按在烬千年肩上。

      他猛地回头,对上暮留声到这怒色的脸,有些不知所措,道:“阿声……”

      烬千年没想过暮留声会跟上来,他已经很小心了。

      “为何不叫我?”暮留声真的生气了。

      他们出生入死这么久,他本以为什么事他都会与自己说。

      这夜他一直没有睡,就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

      烬千年轻轻推门的声音他听到了,他坚信自己听错了,或是期待着他来口香自己的房门。

      可是当他看见他独自走在长街上时,心中一阵烦闷。

      他为何不叫上自己。

      “是因为那里危险吗?”暮留声接着道。

      “阿声,我不想你受伤,岩中井就算是不回锦陵城我也是要去的,那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弄明白,所以阿声,我……”

      “所以你一直没有打算叫上我?”暮留声的声音一颤。

      不知何时,他一个不懂生死情的人,也怕一个人离开自己,永远的离开自己。

      他们相识了五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五年,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雨,险些豁出多少次性命。
      他不想他受伤,他不想他离开他。

      烬千年垂着头,默不作声。

      “烬千年!我不想你死。”暮留声冷道。

      烬千年这三个字也是许久没有从暮留声的口中说出来了,他一直对巨大睚眦打伤烬千年那件事耿耿于怀,他想弥补。

      可如今这个不懂生死情的少年竟说出了不想他人死的话。

      “阿声。”

      “可以带上我了吗?”他的语气不再是冷的,反而多了些恳求。

      自打恢复记忆以来,他感觉太多人抛弃了他。

      他现在看起来,还真想是个小孩子。

      烬千年看着他神情,很是可怜,他也见过梦身上暮留声儿时都记忆,大雪滔天,他们被送出祸荒城,姐姐比他年长,领着他一路到了归余城,可到了归余城,却惨遭诡节的迫害,姐姐不甘地看着他惨死。

      后面的记忆烬千年不知,梦的身体上没有显示。

      后来,暮留声拜了最后一个缘华师,燕忠行为师,学着画兽的招式,但好景不长,燕忠行也离开了他。

      就连他的师父就给他最后的东西都没了。

      他现在真的就只剩下烬千年一个人了。

      烬千年有过几分动摇,可是,岩中井这个地方他真的不想让他去,他真的不想他受到伤害。

      可是若是不让他去,他也会偷偷跟上的吧。

      “好。”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烬千年第一次对暮留声说的违心的话。

      红衣少年微微含笑,他答应带上他了,不会再有人离开他了。

      雪停了,停的这样巧妙。

      这一路来,兜兜转转总是回到原来的地方,乐安城也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啊。

      他还记得,那时在于鬾位对战时,暮留声曾说过的话。

      “她好像与我有仇。”

      他二话没说一心只想和帮他报了这仇,即使自己深受重伤也是无碍。

      夜深了,月光稀疏,照不清前方的路,烬千年点着流萤火,流萤火在前面飘荡着,微微照亮前方的路。

      身后的红衣少年,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一次,他没有走在前面,许是因为他怕烬千年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他。

      只是这点微弱的光,真的能照亮路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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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有事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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