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他总是很忙》猫不拉外

5、凭君莫话封侯事

　　大军回京这日天气难得放晴，凌昭站在城门上，远远的就看到黑压压的一行人归来。

　　他下去接，就看到一具棺木跟在常宁庞守等人后边，赵世明脸色苍白，神态恍惚。

　　整支队伍半点没有凯旋的气势，伤的伤，死的死。

　　凌昭迎上前去，常宁等人下马，还没说话先跪下：“将军，我等辜负了你的期望！”

　　凌昭一个一个扶起来，说：“是我的问题，阵前换帅本就是兵家大忌，是我的问题。”

　　“将军！”常宁几人叹了口气，语气哽咽。

　　“如果我没有走，你们也不会伤亡如此惨重，是我顾虑不全，才导致如今的局面，好在是打赢了，换来了几年和平，将士们的血没白流。”凌昭说完，走上前去抚着赵世诚的棺木，忍不住红了眼眶，昔日如玉一般的公子，今日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

　　赵家公子父母早亡，赵家势单力薄只能向凌家求助，因此两人自小就跟着凌昭一块长大，打小的情意自然不比他人。

　　而如今却只剩了一个赵世明，凌昭看着抚棺而泣的赵世明，安慰的话显得苍白无力，实在说不出口。

　　“守拙，是我欠了你一条命！”凌昭拉住赵世明的手。

　　“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怨不得你，别这样说，我没有怪你。”赵世明擦干眼泪，向凌昭拱手，又说：“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知道我…”赵世明话未说完就哽咽起来。

　　偌大的赵家如今只剩了一个赵世明。

　　凌昭抱了抱赵世明，几人之间气氛沉重。

　　“走吧，陛下还等着我们。”凌昭带着他们，去往皇宫。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满面春风，看到凌昭一行人到了，急忙开口：“快快起身，不必多礼，尔等都是大梁的功臣！”

　　几人起身，老皇帝又絮絮叨叨的念了不少场面话，看几人实在疲惫，便大发慈悲，挥挥手：“诸位快回府休整一番，晚上庆功宴一个都不许少哈哈哈…”

　　老皇帝明显开心，眼角的褶皱里都是欣慰。

　　众人散去，户部礼部几人跟着皇帝进了书房，原璟向凌昭使了个眼色，凌昭立马会意，回头对常宁等人说：“你们先回去，我过后去寻你们。”

　　常宁等人拱手，自行离去。

　　几人进了内书房，皇帝端坐上座，悠悠开口：“国师先前同朕提过，司命监历经几朝，早已破败不堪，朕不日前同国师去看过，确实有待修缮，如今大战告捷，眼下无事，朕今日召集各位，也是为了这修缮司命监一事。”

　　几位大人看看立在皇帝一旁的国师，又看看皇帝，不知作何感想。

　　凌昭皱了皱眉，心下明白，这是想削抚恤金。

　　没等凌昭开口，户部尚书就开了口：“陛下，正直多事之秋，战事刚完，一众将士的抚恤和封赏也是一笔巨款，国库里实在是没有钱了！”

　　“哦？”老皇帝略一思索，装模作样的接着又说：“那今年抚恤金削一点如何？”

　　此话一出，底下的几位大臣都变了脸色，谁能想到，堂堂皇帝，一国之君，竟能荒唐成这个样子？

　　凌昭一听，意料之中但还是觉得寒心。

　　“陛下，不可！”凌昭向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下，“死去的将士们都是大梁的功臣，他们为大梁战死，我们怎能削他们那点抚恤金！”

　　老皇帝眯着眼睛看眼前的凌昭，言语中带着怀疑：“凌将军可是对国师有什么不满，朕几次提出为国师修缮司命监，卿都极力阻止，朕过去都允了，今日，朕不允！”说罢，又说：“今日这司命监，不修也得修！”

　　“陛下，臣与国师并无私怨，臣就事论事，眼下处处用钱，修缮司命监可延后再谈！”凌昭不卑不亢。

　　国师看了一场好戏，终于开口：“陛下，凌将军肺腑之言，确实是伥善强人所难了。修缮一事，陛下，我们可延后再议，眼下多事之秋，伥善无妨。”

　　皇帝一皱眉，脸上的褶皱愈加明显，愈显老态，“伥善莫要多说。朕觉得司命监占卜事关国运，此次告捷，也是国师远见，如何修不得了？尔等说！”

　　户部和兵部几位大人极力阻止，叽叽喳喳的乱成一片，一致认为不可削减抚恤金，户部一口咬定国库没钱。

　　原璟看着几人争得面红耳赤，国师立在一旁低眉顺眼，不做颜色，配上他那一张温和文雅的脸，活脱脱一副与世无争的世外仙人姿态。

　　“父皇，儿臣觉得…”原璟正开口说两句，话没说完，老皇帝一个玉貔貅就往他脸上砸，原璟一个侧脸堪堪避开，敛敛衣袖，闭嘴不言。

　　凌昭看了看原璟，知道原璟是说不上话了。

　　“此事不必再议，朕意已决，这司命监不修也得修，抚恤金削不得，户部就去给我想办法，想不出来，那就扣尔等的俸禄！”

　　国师扑通一声跪下，暗暗咬牙，这老皇帝要把他当众矢之的，这一帮朝臣不撕碎了他才怪，着急忙慌的开口道：“陛下，不可如此，小小一个司命监，怎可如此大动干戈……”

　　“好了，伥善不必再说，朕意已决！”老皇帝挥挥手，打断国师的话。

　　国师没想到老皇帝思路如此清奇，本想着抠下来点抚恤金，这司命监照样修的一个富丽堂皇，怎知这老东西抠来抠去，抠到了俸禄上，这帮朝臣还不撕了他？

　　国师战战兢兢，还想再开口争取一下，怎知老皇帝挥挥手，人一溜烟的就不见了，徒留殿中几位大人扑通跪下，大喊着陛下三思，老皇帝听也不听，事了拂衣去。

　　无奈几位大人同凌昭和太子告别，就各自散去了，凌昭本想去看看常宁他们，刚走就被原璟拉住了。

　　“去哪？”原璟此时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丝毫没有殿中被皇帝砸的窘样。

　　“回府，常宁在等我。”

　　“不许！”原璟直接蛮不讲理。

　　“……”

　　还别说，原璟跟他老子说不来哪里，真有点像。

　　凌昭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实在不好看，就跟着原璟去了太子府。

　　前几天凌昭一直生病，伤口反反复复的发炎，适逢班师回朝，原璟公务繁忙也没跟他说得上几句话。

　　刚把凌昭拉上马车，原璟就一把把他按到座位上，卡着胳膊不让凌昭动弹

　　“干什么！”凌昭又惊又气。

　　“不干嘛，总觉得好久没有同你认真说过话了，想的紧。”原璟俯身，鼻尖蹭了蹭凌昭的耳尖，耳尖敏感，凌昭忍不住躲了躲，原璟起身把他转过来，凌昭还在忍不住歪着脑袋蹭自己的耳朵。

　　原璟伸手捏捏他的耳朵，凌昭耳朵就红了，他想躲，原璟不许，凌昭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原璟笑了笑，又捏了一下，松手了。

　　凌昭皱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张嘴就说：“你说你说话就说话，你撇我胳膊干嘛，我这胳膊还没好呢，你……”

　　话还没说完，原璟立马捂住他的嘴，悻悻地说：“好，别说了，我的错，逗你玩呢，现在就回府！”

　　凌昭拍开他的手，话没说完略显不满。

　　一路上原璟问了他许多关于边地的事，凌昭提起粮草一事，原璟安慰他说已经再查了，查明真凶严惩不贷。

　　凌昭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能做到的，盘剥军粮是大事，岂是一家一言。

　　大梁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长得太高了，树荫如盖，蓊蓊郁郁，让人觉得似乎真的是那样的生机盎然，实则根基腐朽，摇摇欲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凌昭知道这些，原璟怎么会不知道，老皇帝专制独断，舍不得原璟也容不得原璟，近年来年纪愈大，脾气也愈加捉摸不定，认定的事容不得别人忤逆，朝中大臣哪个没挨过他的骂？

　　原璟品行端正，德才兼备，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大臣们心里清楚，老皇帝怎么能不清楚。

　　况且原璟正当年，血气方刚，生机勃勃，而自己迟暮之年，苍老衰败，他怎么能不恐慌？

　　所以老皇帝更觉得原璟要迫不及待把他踹下位，自己当皇帝，这几年越发对太子没有好颜色，众人看在眼里，也不敢多说。

　　凌昭是老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军，老皇帝待他比待原璟好上太多。凌家早些年就是太祖皇帝钦点的御前大将，发誓效忠皇帝，永不改其志。

　　如今老皇帝身边无人，更要死死的攥着凌昭，一天喊进宫八百遍，什么鸡毛蒜皮都要凌昭亲自去办。

　　凌昭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服从老皇帝的命令，老皇帝倚重他，本就是他作为臣子的荣幸，况且老皇帝在他父亲去世后将他养大，待他如亲子，他只能听君令，替君行事。

　　凌昭看了看原璟，眼前人正细细的替他检查伤口，只因为方才自己说伤还没好，凌昭忍不住开口：“原璟，你知道我……”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原璟闻言抬头，莫名其妙道：“知道什么？”

　　凌昭不吭声了。

　　“别再想有的没的了，我不曾说过要你必须做些什么，你只要去做你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就好，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原璟整了整凌昭的衣襟，说道。

　　凌昭抬头，盯着原璟看了一会，手轻轻的抓住他的小拇指捏了捏，原璟由着他捏，凌昭手上生着茧子，捏的原璟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