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云之路

16、进城

　　渭城刺史逃走后，府衙里没有被带走的人也都鸟兽散尽，不论是胡人还是反贼，攻进城，这里必定被占，留下来那就是自寻死路。

　　进了府衙大门，一路经过兵、刑、工、吏、户、礼六房，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李虎手下的人冲进吏舍和巡捕房，翻箱倒柜，也没寻到什么值钱的玩意。

　　税库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可惜没人识字，不知哪里是哪里。
　　梁岳认的字也不多，不过他脚程快，先一步到了西侧的一个正厅，看到一个老头正在扫地。

　　“值钱的东西都被刺史大人带走了。”老头头也不抬的道：“你们来晚了。”

　　“老丈。”梁岳走上前，“渭城的史志和税簿可还在？”

　　“都在里头。”老头楞了一下，让出了进屋的路。

　　道了一声谢，梁岳两步便迈进屋，看到里面堆满的书籍，到门口喊了几个人，将里面带字和不带字的书册都装了起来，连笔墨纸砚也收到了袋子中。

　　“梁老大，收这些干啥，点火都不禁烧。”有人不解问道。

　　“不烧，阿桥有用。”梁岳敲了敲书桌，一刀斩下去，“咔嚓”一声，木头断裂，夹层露出来，里面放着几本书，书下铺着一层金叶子。

　　几个年轻人高兴坏了，赶紧装起来，动作比收拾书册时可快了许多许多。

　　约莫百十片金叶子，不是个小数目，可能是藏的时日太久了，主人忘到脑后，逃跑的时候也没带上。

　　这里的书都搬走了，梁岳将墙上的铜灯拆下来，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头还在扫地。

　　“老丈，这城中且要乱上一阵，若图清净，不妨去南山村躲一躲。”梁岳离开时说道。

　　李虎下了军令，不准欺负百姓，但是流民们饿了那么久，跟胡人血战后，死里逃生，还未清醒，进城如同狼入羊群，拿着武器在巷子里抢砸，哭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梁岳从府衙后门出来，便看到有流民当街侮辱一名年轻的女子，当即上前，一刀下去，利落的了结了他的性命。

　　“谁敢在城中闹事！”梁岳一脚踹开那人的尸体，喝道：“当如此人！”

　　城门一战，李虎的人大都见过梁岳杀胡人的样子，心中畏惧，此时都不敢造次，即便心里不服，还是赶紧偷偷溜走。

　　地上的女人吓傻了，半天才拉起衣服遮住身体，哭着往家里跑去。

　　此时，夺下渭城的喜讯还没有传到南山村，李丹青几个人正在忙着测量，方桥在一片小树林里走来走去。

　　二顺和梁文波在雪地里架火烤包子，“这是树狗子！”

　　梁文波咬了一口包子，才发现里面的馅是杨树穗。

　　马山村许多人家在自己院子里栽了杨树，每年春天结的穗子都会落到大人孩子肚子里，昆仑山里的杨树更多，林红云摘了穗子包包子。

　　二顺将自己的干粮吃完了，盯着火上的，舔了舔嘴唇，“哥，你还不吃，等下凉了？”

　　“你先替我尝尝。”方桥道：“留半个就成。”

　　用尽全身力气，二顺将眼睛从包子上挪开，“这树有啥看头，能吃不？”

　　“能吃。”方桥走过来，将包子拿起来，掰开，给二顺一半。

　　不顾烫嘴，二顺将半个包子直接塞到嘴里，几口下肚，问：“咋个吃法？”
　　“寻常树咱们吃根吃皮。”方桥介绍道：“这种文冠树全身都是宝，它的叶子、花和果壳可泡茶，根、皮、枝能入药，果子榨油。”

　　听到油，二顺就想到了猪肉，抬头看了看那稀稀拉拉的花，坐到火堆边。

　　待烤暖了身体，方桥几个人去替换李丹青，这天说冷就冷，穿的不够，在外头不好熬。

　　寻了个避风的地方，方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纸破破烂烂，好几处都撕坏了，仔细看能分辨出上面有几处标记。

　　这是梁岳之前给他的，标记的地点藏了一些东西，都很隐蔽，让方桥认认路。

　　大半天了，方桥只寻到了一处，里面有二十几副胡人的重甲胄，不像是骑兵的，也不知道梁岳从哪里弄到的。

　　梁岳在城里杀了百十人，终于有人扛不住了，去找李虎评理。

　　衙门府库没甚值钱的，李虎和柳西一同到了粮仓，这里的存粮只剩下八百多石，偌大的粮仓都是空的。

　　这也不能怪渭城刺史，毕竟他逃走可没装几袋米。

　　去年欠收，秋粮没收够数，今年春粮尚且未收，前阵子向桃林塞调兵时运走了一部分粮草，渭城外逃难来了不少流民，若是刺史大人施粥，这里早就颗粒不剩。

　　“他娘的！”李虎狠狠的砸了门框一下，“这么大的城就剩个壳子！”

　　死了那么多人，才弄这么点粮食，换做哪个能甘心？

　　李虎本就心中郁结，此时有手下来告状，立刻怒道：“狗娘养的，这里老少爷们都是跟咱们一样喝上河水的，你们要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拉尿，胡人是异族，你们比胡人这些畜生还不如！”

　　说着，他一脚将来人踢倒，吼道：“粮食有了，都去府衙等着开饭，敢再袭扰百姓的，一个也别想活着出这个城门！”

　　用粮食先将手下安抚住，随即，李虎带人去了城中大户人家，有的得到风声早半个月跑了，还有不少舍不得家财没有离开。

　　对付这些人，李虎也不废话，杀猪刀插在桌子上，直接要粮食和金银，开口便是为了保住渭城死了一万多人，这些人不敢不听话。

　　街上乱象平稳，梁岳便出了城，分出人手去几个方向探查，自己去了桃林塞的方向。

　　行了几里地，碰上了吴青山，他身后跟着几辆马车。

　　“大肥羊。”吴青山咧嘴笑道：“老子还以为他们跑多远，结果半日就跑出去十里地，胡人都不怕了，半路分赃，你是没看到，打的死去活来……”

　　“东西拉回南山村。”梁岳也没问他逃跑的刺史是死是活。

　　“渭城好不容易打下来，你不想多住几日？”吴青山下马，在雪地里扭了扭胯。

　　他骑术才学了几年，在马背上坐的久了，浑身难受。

　　“安州的事情容不得拖太久，早日解决更好。”

　　“你倒是痛快，就怕有人舍不得。”吴青山打了个呵欠说道。

　　天色不早，没再耽搁，梁岳骑马向东而行。

　　朱茂生生敲开几家关门的药铺，让大夫给受伤的兄弟治疗，他在自己口袋里没有摸到钱，找人要了十贯钱。

　　大夫也不知城外发生的事情，见他们一身杀气，不敢收钱，朱茂道：“这是你应得的，用心照顾我兄弟就好。”

　　到晚上，李虎弄到了大笔金银和粮食，柳西只比他多，不比他少，俩人都很满意，比刚进城时脸色好多了。

　　今晚没有月亮，雪还没有停，哪里都是漆黑一片。

　　南山村几班人换岗，打探前方战事的人还没回来，李玿格外警醒，将二顺他们这些新进辎重营的也编了巡逻的队，宁愿晚上少睡不睡，也不能出岔子。

　　方桥被分配到了后半夜，他看着咳嗽不停的李丹青，道：“不急，还有好几个时辰，你慢慢吃。”

　　李丹青拿开捂着嘴的手，手心里有刺眼的红色。

　　方桥心中一凛，“你、你这是得了什么病，找大夫看过没有？”

　　“啥？”李丹青喝了一口水，抚了抚前胸，道：“不用看大夫，刚才的树皮渣滓没嚼碎，扎到嗓子眼，不深，没流多少血，明天就好。”

　　方桥：“……”

　　翻过身，方桥闭上了眼睛。

　　李丹青笑着推了他一把，“先别睡，白天讲的那个季风带，我没明白，再说两句。”

　　“那是梁岳给我讲的……”方桥在开始之前，先把自己的挡箭牌亮出来，然后才开始说故事。

　　炕上什么都没铺，李丹青听着，一边用木头在土炕面上画，让方桥看对不对。

　　俩人一直说到松油灯灭了，李丹青意味犹尽的躺下，半天没睡着，突然开口道：“你说渭城现在咋样了？”
　　方桥本来都困了，听到这话立刻一激灵，“若是他们在城外对战，此时应该已经分出了胜负。”

　　李丹青欲再说两句，想到方桥身体不好，没敢再打扰他。

　　后半夜，方桥巡逻，在村口和北面三里之内来回走动。

　　快要到天亮时，探马终于回来了，捷报很快传遍整个村子。

　　李玿甚是高兴，立刻着人去山谷营地报信。

　　中午的时候，北面送过来许多马肉，都是新鲜的，连骨头带肉装了二十几口大锅，灶膛烧的通红，肉香一直就没断过。

　　刚回来的斥候先吃，他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直呼“可惜”，“要是活着就好了，咱们又多了几匹战马。”

　　“好马也得精料养着。”有人不赞同道：“咱们现在人都不够吃的，哪里弄得到马料？它们光吃草可不行，你骑的那匹刚开始多精神，现在瘦了一圈。”

　　听到这个，斥候不吃了，吹了吹自己碗里的肉，出去喂自己的马。

　　众人看了也没说啥，又给他夹了几块肉。

　　对上胡人，没马就吃大亏，这个谁都知道，若是他们有一匹马，也得跟自己亲孩儿一样养着，不知道要靠它救几条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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