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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今年的秋老虎较往年更加猛些,热的时间也长了许多,幸福冲的山冲里,层层梯田种植的中稻已经开始泛出一片金色,秋风吹拂下,卷起了阵阵轻微的稻浪。秦天放天蒙蒙亮便起身去山林里巡视了一趟,走到素女峰下的水潭时,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洗了把脸,抖擞起精神,沿着稻田的田埂往山上返回。正行走间,忽然稻田里嗖地一响,接着黄澄澄的沉甸甸的稻穗急促地朝两边晃动,犹如水浪往两边翻滚。秦天放见状,知道不是蛇行,嚯嚯做声,沿着田埂快步奔跑,抢先绕到稻田的另一头。一只汤碗大小的土鳖猛地从稻田里蹿了出来,刚爬上田埂,秦天放的一只脚便踩到了鳖背上,同时探出一只手指顶向土鳖的尾部。土鳖拉长颈脖回头待要咬住秦天放的脚,却被那着力的猛戳制住,张开了嘴咬不下来。秦天放呵呵大笑,用两只铁钳子般的手指拿住土鳖的尾巴,拎起来扔到了背后背着的竹篓里。昨天下午他用竹筐诱捕了一只山鸡,现在又捉了只鳖,想着要做一道甲鱼炖山鸡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回到自己的岗棚,秦天放先将土鳖和山鸡杀了清洗干净,切成块块,又去菜地刨了两根萝卜,找了些晾在竹院子篱笆上的草菇,开始烧灶做饭。秦天放用的是小火慢炖的法子,加了两小勺自己熬的猪油,两个时辰后,草棚里和院子里都是炖汤的飘香。秦天放嘴巴吧嗒几下,想到要大块朵颐,喉咙管和腹中都是连串的鸣响。他到房间床角里拖出一个塑料酒壶,在方桌上摆好竹碗竹杯竹筷,就要去灶台上盛肉汤时,猛然听到院门处传来一声喊叫:“好一个老不死的,说好等着我一起喝酒,这会儿想吃独食了。”
      秦天放抬眼一瞧,竹院门口站着三人,一位是自己的老战友水书淼,一位是县公安局特派员储和平,一位是白鹭,虽然略感诧异,却都是自己相识的人。
      “你还真是长了一只狗鼻子,隔着十里路都能闻到肉香,滚进来吧。”秦天放道,起身张罗小竹椅子,添加竹碗竹筷,端肉汤。
      “你不要一根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是滚进来,这二位呢,也是滚进来吗?”水书淼笑道,侧身让白鹭先行,白鹭欠欠身子,不做过多推让,领头到小方桌前坐下。储和平不等坐下,先够着头去看秦天放端过来的用脸盆盛来的肉汤,“哇塞,脚鱼炖鸡咧,秦老头,看来你是光脑壳晒太阳,好日子奔头咧。”
      “这道菜有个讲究,叫做霸王别姬,要用高汤煨,据说是当年虞姬发明的做法,专门为楚霸王的楚军熬制。”白鹭瞅着储和平的馋相,含笑说道。
      秦天放给储和平、水书淼倒满酒,又给自己斟上,看看白鹭说:“到底是老师,吃饭都能吃出文化来,不像你们,酒囊饭袋。白老师要不要来一杯,这酒是纯正的粮食酿,平时舍不得喝。”
      “白老师可不是你这号酒麻木,你不是有什么野生岩茶吗,赶紧给老师泡一杯吧。好了,储特派员,我们赶紧先走一个。”水书淼同储和平碰碰酒杯,眉开眼笑地好好喝了一大口,“好长时间没有吃这么好的酒菜了,真是有口福。”
      白鹭以茶代酒,四人相互劝了会子酒后,秦天放看水书淼的脸面神态疲惫,便没有开口问他的来意。不料水书淼嘿嘿一笑,呷口酒后自己说了起来:“当年那桩案子白老师有了新的发现,我先头已经跑到白老师那儿做了调查,没想到杜鹃那小丫头和燕云、慕容美妙他们阴差阳错地去了大夫第,见着了邵裕华老师,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不,我就去请了白老师来。储特派员嘛,肯定是要喊来的,这是人家的地头,有他在,要人要车,干什么都方便。”其实水书淼并没有说出全部的实情,他之所以和储和平一道去温峡水库将白鹭调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到白鹭已经知道了计家富、巩建利、郗竹生、施必佑、贾正道五个人在她房间里密谈的内容,那五人定然会对白鹭不利,调她出来也是为了保护她,只是这个原因不方便当着储和平说,毕竟储和平是地方上的干部,跟计家福等人非常熟。
      “我就是帮着办些具体事,算不得什么。水领导找我帮忙找车,正好那个经常拉货的钱富财开拖拉机跑温峡,就顺便了,只是不好意思,让领导和老师一路吹风了。”储和平用筷子夹起甲鱼背壳送到白鹭碗里,说道:“白老师,这脚鱼壳子的肉裙对你们女同胞有好处,我就帮你揭盖子啦。”
      “你帮白老师揭盖子,白老师帮我们揭谜底,应该。”水书淼望着秦天放,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也来参谋参谋。我头日里到邵裕华那里弯了一脚,想到了一些线索。”
      秦天放本想问一句“你怎么忽然想到跑那里去”,念头一转,明白过来,水书淼定是紧紧跟着杜鹃、慕容美妙等人沿途查访,时时把握着她们一行的动向,便问道:“是不是和那个曲谱有关系?”
      “正是。”水书淼点点头,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进入大夫第有个口诀,头七,转六,拐一,走七,是说要按照银杏树的位置进退转向。这个口诀的数字正好是七六一七,很奇怪的是,和白鹭讲述的巴赫名字德文拼音BACH的音乐专称对应的音符数字是一样的。那大夫第和德国音乐家可扯不上什么关系,这数字的吻合定然不是什么巧合,必定是人为的设计,就是说,通往大夫第的小路东盘西曲,不论是在密林中还是在荒地里难辨方向,都是人工布置而成。那五行奇门之术谈不上有多么精妙,但能让人感觉到有改造变动的痕迹,显然不是同一时期一次促成,那般时而向左,时而转右,有时倒退斜走数步,有些似是而非,越行越远,迂回迢遥,可见对奇门术数并非熟稔,甚至有些混乱。当日夜晚在大夫第谈及《G弦上的咏叹调》曲谱,邵裕华同杜鹃等人便联想到一些事情。杜鹃的小脑瓜灵光,朱鹮对奇门术数有些了解,邵裕华熟悉大夫第的环境建制和布局,三个人讨论了半天,总感到这里面似乎暗示了什么,想着是不是银杏树上有什么古怪。她们带着灵猫去大夫第书馆庭院中的那株百年银杏树查看,林中仙子还爬上树去找寻,也没有发现有何异常。
      “这么说,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啦?”秦天放问道,用手里的筷子敲敲水书淼面前的竹酒杯。
      “老家伙,你急什么,等米下锅吗,听我慢慢分析。”水书淼不紧不慢地喝口酒,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白鹭吃菜,接着讲述。
      在查看银杏树的时候,邵裕华突然想到,七六一七本就是电文的代码树字。当年,大夫第一度被敌特分子和土匪占据,做过匪特的指挥部和秘密联络点。当时,山里人都很迷信,觉得大夫第有阴兵护卫,是个鬼宅,都不敢靠近,大夫第也因此荒废多年。邵裕华听自己的丈夫讲过,有一次邵裕华的丈夫看到过一份电文译稿,七六一七代表的就是树。据邵裕华的丈夫回忆,大夫第宅院当中的银杏树底下原来有个地窖,埋藏过敌特的枪支弹药和银元、金条。更要紧的是,敌特分子在大夫第内寻找过宝藏线索,还专门派遣过工程技术人员到大夫第这一带潜伏,伺机进行勘探,负责查找宝藏线索的正是保密局安陆州县特务组长皇甫卫礼。担心工程技术人员不通古典绝学,皇甫卫礼还特意找了一位道行高超的风水先生,根据大夫第的周围阴兵分布站位寻觅关联线索。风水先生拿着风水罗盘满世界转悠,折腾了很长一段时间,末了说,阴兵分布的方位和奇门遁甲有关,而且和娘娘寨的分布相似,都是按九宫八卦布局,可以占测到九个等分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不过测验的结果仅此而已。至于宝藏什么的,倒没有看出啥门道,不值钱的破古董倒是找到了一些。
      “你这扯了半天,还是一堆废话。那娘娘寨和桃源洞我秦老头当年就去查过了,里面除了你水书淼的鬼魂什么也没有,你这不是又转回原点了吗,老不死的。”秦天放骂道,见水书淼大大咧咧地要去汤盆里夹一只鸡腿,眼疾手快地用自己手中的筷子钳住了他的筷子,“讲点有用的再吃,白老师你先请。”
      “错了吧,老东西,不要不服气。你当年在桃源洞是没有收获,那又怎么样,不代表别人就不会有收获吧。”水书淼抽出自己的筷子,手腕略微抖动,翻转过来,压住秦天放的筷子,转瞬间夹住鸡腿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咬了一口,“告诉你吧,燕云、慕容美妙他们前几日就去过桃源洞,他们在洞里找到了两具国民党工程技术人员的尸骨,还发现了一个通向山下的出口。”
      “然后咧?”秦天放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揶揄道:“那几个小年青有发现,你的发现咧?”
      “那至少说明国民党敌特分子和工程技术人员寻找过金矿和宝藏吧,还可以证明当年皇甫兄弟一明一暗潜入根据地除了获取情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谋宝,而且多半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水书淼说道,语气神态间却颇为迟疑,“只是当年的留下的许多疑团,还是无法解答,就算我们理清了探查金矿和宝藏的线索,似乎思路也有些问题。”
      对于发生在客店的陈年遗案,储和平是有所了解的,特别是皇甫卫礼和皇甫卫祖的案子,听秦天放和水书淼二人谈了半天树的事情,忽然想到一件事,插口道:“你二位方才不停地扯树的事情,我倒想到了一棵树,我们客店镇杂货铺里就长了一棵奇奇怪怪的树,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被匪特纵火烧了的杂货铺。”
      “那棵树是解放后才长出来的,和我们说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那起杀人纵火案至今未破,当年勘验现场的时候找到过半截自来水笔,倒是个线索。依照当时的条件,能够用自来水笔的人很少,奇怪的是,排查的时候,竟然毫无头绪。虽然慕容美妙的父亲提供了一些线索,但是没有办法确证,只能怀疑是敌特分子遗留下来的物件。”秦天放几口酒下肚,来了烟瘾,从口袋里摸出剪裁好的纸片,又摸出一撮烟丝,卷了一支烟点上火吸起来。看水书淼瞪着自己,似有不满的神情,秦天放骂道:“怎么啦,抽不得吗,烟酒不分家,你少在这里念条,白老师不会在意的。”
      “你自己被烟熏得黑脸黑心黑肺的当然无所谓,人家白老师干干净净的,能和你一样?”水书淼看看风向,知道白鹭坐在上风处,就没再念叨,接着话题说:“这事我后来听百里楚湘书记说过,慕容克俭主任当时还是土改工作队小队长,提供了不少线索,还亲临现场帮忙做侦破工作,就此立下了功劳。”
      “这事我也听百里书记讲过,慕容领导后来提拔很快,先是到县军管处当头,后来到地质厅当厅长,又接替柳国光首长调任公安厅当厅长,现在又是专案组的主任。”储和平附和道,谈及上级领导,他的话语里不免隐含了些称颂意味。
      水书淼没有接储和平的话茬,自顾自地说:“当时稀奇古怪的案子还真不少,那个叫仙人靴的山上就有佟国芳勘探小队失踪案,操大榜、娄家贵匪帮自相残杀案。有人说,那仙人靴的山上发生的事叫什么灵异事件,就是有鬼的意思吧。”
      看到水书淼这样的人物也谈论鬼,白鹭低声笑了起来,说道:“鬼不鬼的子虚乌有,应该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在想,客店杂货铺里长出来的粑粑树和案子无关,黄集的粑粑树呢,肯定就有关系吧。”
      “你这么说,还真神了。”秦天放仿佛如梦初醒,意味深长地长吁口气,说道:“这粑粑树全安陆州就这么两棵,不是天意也是天意啦。你们都知道,那杂货铺是个联络点,吴老头和麻大妈是我们的地下交通员,他们的牺牲肯定有重大隐情。不然,敌特分子为什么要伪造杀人现场,做成土匪抢劫放火的样子,无非是想掩人耳目。我当年做过现场调查,我记得镇子上有个老农告诉我,他半夜听见动静,不敢出门张望,隔着门缝看见是流串到本地的操大榜一伙土匪杀人放火,模模糊糊地,现场好像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指挥,穿的是本地山民的衣服,样子却不像山民,只是隔远了,那老农年迈眼花的看不清楚。找到那半截自来水笔我们就知道老农说的是对的,那个指挥作案的年轻人肯定是国民党的特务,自来水笔一定就是他的。”
      “不错。杂货铺就不会有钢笔卖,老吴头他们也不会用钢笔,最多用毛笔写几个字。土匪就更不谈,能认字就不错了。按当时的生活条件,用钢笔的只有三种人,敌特分子、部队上的人和地方上的学生。客店镇地方上用钢笔的学生极少,当时就查清楚了,下剩的就是敌特分子。我方才说了,作案的操大榜、娄家贵匪帮后来都死球了,而且死得非常离奇。我在想,匪特分子恐怕不简单只是想要破坏交通联络站,应该还有其他目的。依我看,需要梳理当年和联络站往来的关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是内奸或者叛徒,不过这十分困难,当时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水书淼说着,陷入对往事的深深思索中,语气也凝重起来,“这不,就联系到黄集的粑粑树了,老家伙,当年那棵树底下不是发生过两场战斗吗。”
      “依你的意思,我们应当再去黄集粑粑树看看,也许在那棵怪树底下能够想到一些什么?”秦天放不以为然地说,他到粑粑树的现场勘查过很多次,不相信在那里还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去不去是一码事,慕容美妙和燕云他们是一定会去那儿。”水书淼闻了一会烟味,禁不住喉咙发痒,动手去搜储和平的上衣口袋。储和平笑着赶紧打衣袋里摸出半盒丹江牌卷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又递了一支给秦天放,自己也抽了一支。水书淼点燃香烟,仍不放过储和平,骂道:“有烟不拿出来,亏你还是特派员,抠门的家伙。”
      “燕云他们为什么一定会去那儿?”秦天放接过烟卷扛在耳朵上,问道。
      水书淼涨红了脖子,不小心打了个酒嗝,看看白鹭,假装清理一下喉咙,说:“你这不是废话吗。燕云和慕容要回红星知青点,杜鹃也要去干校,还有一个柳姑娘一个朱姑娘要去县城,自然都要经过黄集走粑粑树。你看着我做什么,瞪着你那个死亡眼神我就怕你啦。对了,还有一件事和你说说,县专案组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叫向明尧,一个叫节新民,这两个一直都在同慕容美妙联系,我估计也是慕容主任的安排。他们两个告诉我,省里也下来了人,很关心慕容美妙他们,特别是杜鹃那小丫头,毕竟她父亲杜语林也是受当年案子牵连的人员。专案组那边分析,慕容美妙和燕云他们肯定会到黄集去查找线索。”
      秦天放心里揣摩着专案组的想法,点点头,说道:“那行,既然扯到了树的事,我们这边吃完饭也去粑粑树那儿转转,顺便看看那帮小青年会有什么新发现。”
      水书淼拿筷子敲敲竹碗,眼睛到处张望,说道:“老东西,你说吃饭,我可只看到了菜,饭在哪儿?你该不会忘了焖饭吧?还有,下饭菜呢,等会吃饭,那下饭菜总该有吧?”

      还真让水书淼说中了,他们三人喝酒吃肉谈论燕云一行人的行踪的时候,燕云等人正巧来到了黄集镇外的粑粑树下。头天夜里,邵裕华处没有多余的行铺,燕云等人只好坐在椅子上胡乱迷糊了一晚上。次日一大早上起来,个人洗漱完毕,就向邵裕华告辞出门。到得正道上,刚好碰到一辆去黄集镇拉货的胶轮马车,燕云拦下马车,让大家将行李甩到车上,空手跟车行走。没走几脚路,慕容美妙便开始喊累,赶车的老板不敢怠慢,请她坐到了车上,想到不好做得太过明显,赶车老板叫杜鹃也上了车。经过幸福冲知青点时,燕云让马车停下来,要送黄鹂和丛小凤回知青点。黄鹂和丛小凤对视一眼,两人很坚定地摇摇头,说是要陪着大家到粑粑树探明情况以后再返回。到黄集镇的镇口,已临近中午时分,同赶车老板分手后,燕云就在镇口找了家饭铺让大家坐下休息,顺便让饭铺老板做了豆腐脑和油盐炒饭。
      一盆炒饭端上来,杜鹃抢着盛好饭,刚扒了两口,就看见马宗保赶着牛车拉了两麻袋大米到了饭铺门口,杜鹃忙起身打招呼。马宗保很是高兴,凑过来搭讪,眼睛不住地偷偷地瞧慕容美妙和几位女子,说自己是来饭铺送米的,顺便讨碗饭过中。
      吃过午饭,稍作休息,燕云就要带领一行人赶路。马宗保说自己顺路,表示愿意用牛车送大家一程,正好可以用牛车帮大家拖行李。慕容美妙听说了,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牛车上。
      路上,杜鹃揶揄道,早上溜溜的马车换成了中午傻傻的牛车,下次一定想办法让慕容美妙坐轿车。
      到了粑粑树下面,马宗保说是要牵着黄牛到附近的水塘酳水,将牛车远远地停下卸车,那意思似乎是舍不得离开。杜鹃望着马宗保步履蹒跚地牵着黄牛走下土坡的样子,憋着笑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慕容姐姐,你瞧那老黄牛拧着脖子走路的样子怪不怪?”
      “怪什么?”慕容美妙一双烟眉似蹙非蹙,双手有气无力地插在腰上,问道。
      “怪你呀。”杜鹃说,伸出手掌在脸庞扇风,“姐姐你无论走到哪里,非但招蜂引蝶,还招老黄牛,你瞧那牛一走一回头,看着你依依不舍的样子,怪可怜的。”
      慕容美妙恨得牙根子痒,骂了句“懒得理你这个刁蛮的坏坏女”,跑去朱鹮身边搭腔,“喂,朱鹮,你在这里东张西望地看了半天在看什么?”
      朱鹮眉头紧锁,没有回应慕容美妙的问话,过一会,朝杜鹃招招手,说道:“你看看这里的地势和山脉的走向,能不能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黄鹂拉着丛小凤和林中仙子到树下盘根虬结处坐下,随意地看了看四周,信口说道:“有什么特别的,这个地方离我们知青点就一脚路,我都走过好多回了。这棵树倒是很特别,从来没有看过一棵树可以长成这个样子。”
      “朱鹮姐姐这是在模山范水呢。”杜鹃将左手托在右手的掌心上,竖起左手拇指,端在视线前方,做成一个罗盘状做样观测一下,嘻嘻哈哈地说道:“依本小鬼看来,这里的山脉此起彼伏,生动非常,别有气象,在西北方向阻隔,很有环山格地势。再瞧瞧山脚下,又有山溪水流形成的小河兜裹,好比玉带缠绕,天然形成水抱格。”看到慕容美妙正在凝神倾听自己的谈论,就连燕云和柳莺也是神情贯注地瞧着自己,杜鹃作势吭哧两声,摇晃着小脑袋又说道:“这风水嘛,自然是要堪舆天道地理才是正经。粑粑树这里,依我慧眼观察,东南高而西北低,背靠山峦,面对流水,恰好有形势宗鼓吹的天地之势。你们向东看,再向西看,再向南看,再向北看。”不及杜鹃话说完,慕容美妙哎哟一声叫起来,就听她骂道:“看你的鬼魂么,什么东看西看,害我的脖子扭了。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装模作样,胡吹乱侃,我信你这个死了一百年的死鬼才怪。”
      “啊哟,不好意思,对不起,脖子拧了那就不看了。”杜鹃连连作揖,嘴里却不饶人,说道:“叫你看,是要你用眼睛,又不是要你用脖子。我方才说到哪里了?对了,话说这粑粑树的地势,四周有八座山峰,这山似连非连,错落有致,占据八个方位。这内里呢,又是阡陌交错,变化无常,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似连却断,似通却闭,虚实难料。所以呢,这里天然就是九宫八卦格局。朱鹮姐姐,怎么样,是不是很佩服我这番纵横捭阖的妙论?”
      “只怕是谬论罢。”柳莺笑道,眼睛看向若有所思的朱鹮。
      “小鬼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还真有几分道理。”朱鹮拉过柳莺,对周围的地势特征指点了一番,说道:“我忽然想起我们在大夫第看到的建筑形制和环境布局,再结合阴兵的站位,同这块的情形对比一下,的确有天然的奇门遁甲的意思。”
      “哟,这话怎么说。”柳莺看朱鹮说的认真,饶有兴致地问道。
      朱鹮眼里闪过一波惊鸿,水波不兴地看着粑粑树,说:“如果按照奇门遁甲的说法,这粑粑树的位置就正好在开门。奇门遁甲是由奇、门、遁甲三部分组成,其中的奇就是指三奇,门则是指八门。所谓八门,其实就是指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开门就是八卦中乾卦的门,乾为首、乾为天,为领导,为大。开门五行属金,旺于秋季,特别是在戌月和亥月两个月最旺,也就是十月、十一月,又相于四季末,休于冬,囚于春,死于夏。”
      “现在正好是秋季,距离十月也不远,我们一定会撞上彩头,大吉利市。”杜鹃拍拍手背,笑着插口道。
      “喂,喂,你们能不能说点人话,讲点大家都能听得懂的东西。”慕容美妙只觉得自己头变大了,三分刻薄,七分嫌恶起来。
      朱鹮歉意地笑笑,看看燕云,接着说道:“对不住了,我尽量说简单点。从概念意象来讲,开门有打开,公开的意思。从植物意象来讲,开门喻义的是外形高大的树木。从地理意象来说,开门指的是高六之地,开阔之地。大家看,这高大的树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身处的地方呢,正好是在一个高坡上,坡下又正好是非常平坦舒缓,阡陌交错的田野。这不就说明我们来对地方了吗?”
      “所以呢,你要开启什么门了,门在哪里呢?”慕容美妙嘲笑道,满脸不屑。
      朱鹮眼波盈盈,脸颊上颇有得色,打趣道:“杜鹃倒是说对了,大吉利市。开门作为奇门遁甲八门之首,的确是大吉大利之门。开门位居西北,值守乾宫。这个名字的由来正是因为乾纳甲壬,乾位有亥,亥为甲木长生之地,甲又为十干之首,所以乾宫的门命名为开门,含有万物开始的意思。慕容美女知青,你要找的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说呀,这棵粑粑树一定有问题。”
      “是么,就算你说的对,那你告诉我,这棵树有什么问题?”慕容美妙仰起葱白的脖子,望向树梢,嗤之以鼻。
      “是呀,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呢,就算有问题,这么多年了,早该发现了,哪里还轮到我们来探查。”蓝鹊附和了一句,陡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看看慕容美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或许这树下没有什么问题,树上倒有问题?我记得黄朝晖同我闲聊时说过,他们男知青爬过很高的树,在树上掏过鸟窝,找过鸟蛋。只是这棵树长得像棵椰子树,树干这么高,这么粗,怎么爬上去呢?”
      “爬什么树,这棵树真要是有问题,我叫人来砍了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慕容美妙说,口气显得十分跋扈。
      “那可做不得,我听当地老农说过,这棵树有灵性,当地人可不让砍这棵树,不然会拼命。前几年一帮子戴红袖章的人想砍这棵树,被周围的农民打跑了。”黄鹂断然说道,那样子像是慕容美妙当真要砍树似的。
      “我瞧这棵树笔直笔直的,光溜溜的,特么高大,估计没有人爬得上去,也不会有人想到上面去掏什么鸟窝。”柳莺走到树下,拍拍树干,仰起头看树梢,只觉得脖子够着生疼。
      “有人上去过。”马宗保给牛饮完水,牵着牛从坡下踟蹰走上来,远远地站定后,一脸憨笑,说道:“听老人们讲,当年在这块伏击国民党特务和土匪的时候,那个叫皇甫卫礼的特务头子就爬到了树上,躲在树杈里打枪,后来解放军用机关枪扫射,才把他打下来。”
      燕云想了想,明白过来,说:“皇甫卫礼肯定是躲在树上用狙击枪负隅顽抗,看来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受过特种训练,仓促之间,这种树都能很迅速地爬上去。”
      “你怎么知道他是仓促之间爬树,而且还是飞也似地蹿上去的?”杜鹃好奇地问道,其余人的眼光也都看向了燕云。
      燕云仰望树冠,眼尾迤逦,眼眸半开半合,面色有些迷惘,伴随着飒飒风动,那树冠的枝叶发出簌簌声响。柳莺见状,不等燕云开口,便抢着说道:“皇甫卫礼反应倒是够快的,突然遭遇伏击,居然能够马上想到抢占制高点。只不过他没想到,上去了,就下不来了。”
      “我看他是够顽固,只怕是就没有想着要下来。”黄鹂说道,看丛小凤的脸色难看,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杜鹃见燕云不搭腔,似是在盘算着什么,便朝林中仙子做了个手势,指指树顶端。林中仙子看看树的躯干,张大嘴倒吸一口气,两只手乱摇,意思是自己不想冒险上树。等到燕云的目光看过来,示意殷切期许,林中仙子伸出大拇指对准自己的胸口指点两下,转身跑去牛车那里,拿起一条捆绑货物的绳索来到了树下。她深深吸一口气,撸起裙摆,在腰身处扎好,再拿起绳索理出绳索的一截,在绳索一头折回系结成绳套,打了个死结,然后用绳套箍住树干,只见她双手紧紧抓住绳套两端,双脚踩住树干向上攀缘,每每向上爬行一步,便将手里的绳套往上打一个半箍。渐渐地,她越爬越高,及至树冠时,整个身子变得像猕猴大小。
      杜鹃望着林中仙子灵巧迅捷的身姿,吹了声口哨,招呼正在树下打瞌睡的灵猫纵身跃到了树上。林中仙子快,灵猫更快,后发先至,眨眼间就超过林中仙子隐没在树冠中。
      爬到树冠,林中仙子挤进密集的枝条里,在重重枝叶的掩映下,眼前阴暗一片,视线模糊不清。她双腿夹紧树干,将绳索搭在树瘤上,奋力用手拨开树枝,透过一线光亮上下张望,看到灵猫正在用猫爪扒拉一处树干的表皮。林中仙子用一只手抓牢树枝,腾出一只手去猫抓处的树皮上抠了几下,树皮有所松动,再使劲抠两下,一个小小的树洞就出现了。林中仙子伸手在树洞里摸索一会,触碰到一个小铁盒子,赶紧掏出来塞到长裙的布口袋里,然后冲着灵猫做了个笑脸。
      灵猫在树干上奔行如履平地,一溜烟就窜到了树下。林中仙子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开始很小心,很慢,随后越来越快,接近地面时,她脱开抓住绳套的双手,纵身跃起,抱残守缺,旋转身体,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姿态优美的圆弧,这才飘飘然落地,引得大家一声喝彩。
      “咦,什么时候林中仙子学习了太极武功,瞧着姿势定是燕云哥哥亲自教授。”杜鹃逗趣道,眼睛瞄着慕容美妙。
      “你少在这里挑拨是非,赶紧问问,可有什么发现?”柳莺见林中仙子手里空空,有些失望。
      “早说了,这树上不会有什么东西。”慕容美妙话说到一半,忽然收住嘴不说了,她看到林中仙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铁锈斑斑的小盒子,先是递往丛小凤手里,犹豫一下,又递给了燕云。
      “快打开看看。”朱鹮尖叫一声,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睛睁得圆圆的。
      燕云将铁盒托在掌心,仔细地看看后试着用手指掰开,感觉铁盒已经锈死,便将铁盒子放到地上,去牛车上自己的行李背包里搜出一把小刀,转回来蹲在地上缓缓用刀尖杀进盒盖缝隙中,几下轻撬后,就听一声沉闷地轻响,铁盒分成了两半。所有人围成一圈,紧张地盯着铁盒里面的物什,气也不敢出。盒子里面有个油纸包,燕云拿出纸包平放到地上,用刀尖剥开纸包,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封面发黄发灰的小本本,看上去没有什么破损。
      “吔”,杜鹃大叫一声,手舞足蹈起来,“找到了,就是这个,这个肯定就是密码本。”
      “可是这个本本的封面上并没有写密码本三个字呀。”黄鹂伸长脖子,瞪着眼珠子瞧着脏兮兮的小本本说道。
      燕云用小刀轻轻撩开小本子的封皮,出现在大家眼里的是手写的连串的数字串,字迹很公正,再翻开一页,依然如故,直到最后两页才出现了几个数学公式。看那数学公式时,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没人看得懂那是什么公式。
      慕容美妙趴在燕云肩头,搂着燕云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本本,颤声问道:“这是什么密码本么,怎么上面都是数字呢?”
      “我看这些数字像是摩斯码,只是不知道怎么解读,也不知道怎么和那个曲谱联系上来。”柳莺说道,眉头拧作一处,顿了顿,又道:“或许还有一本译码本是文字本本。”
      “应该不会。”燕云拍拍慕容美妙抱住自己肩膀的手背,站直身子后说:“如果是摩斯码,那就很容易解读,无需再有一个译码本。”
      “那就赶紧将小本子收好,回头再找专业人士破解,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朱鹮说,俯下身子想要去收拾地上的铁盒子和密码本,却被杜鹃的小手抢先了一步。
      “还是由燕云大哥来保管吧,靠得住些,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来抢密码本,我想这会儿保不定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呢。”杜鹃收拾好密码本和铁盒子,用手绢包裹好,塞到了燕云手里。
      黄鹂看了丛小凤一眼,装作陡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故意大惊小怪地说道:“我有办法,丛小凤的那个叫皇甫怡和的亲戚不是数学很有研究吗,咱们拿给他瞧瞧,说不定就给破解了。”
      “还是赶紧去县城吧,找县公安局或是等省公安的人下来,再或者我们去找专案组的人。”慕容美妙望着燕云急切地说,情绪有些激动。她话音刚落,杜鹃立即表示反对,愤愤地说:“不好。现在的公安和专案组都是些什么鬼,就会整好人,帮坏人,说不定他们自己就是些牛打鬼,不能交给他们。”
      “说什么呢,什么叫公安的专案的都不是好人,就你是好人?”慕容美妙一时火起,呵斥道。
      朱鹮看见杜鹃小胸脯挺起,拉开架子就要开启吵嘴模式,忙转弯道:“我们可以先找皇甫试试,要是不成,再想别的办法。我是在想,要是交上去了,我们就无法控制了,就算查出什么来我们也不能知道。的确,早些年搞砸烂公检法,公安系统已经物不是人也非了,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要是遇上一个不知从哪里混进来的人,胡搞一通,又或者弄丢了密码本,那可就得不偿失啦。”担心慕容美妙因自己的说法拉不下面子,朱鹮先陪了个笑脸,又道:“专案组的人员流动性很大,也很难不复杂,密码本最好能做到不脱离我们自己的视线,慕容美美,你说呢?”
      慕容美妙不好再争辩,眼睛看向燕云,那意思自是要大家都听他的话。杜鹃顾虑的是什么,不用明说燕云自然也能够揣摩到,想到事关很多人的历史清白,又牵扯到历史旧案,他将铁盒放进口袋了收好,勉强地笑笑,说:“那好吧,我们就先去找皇甫怡和,只是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地方。”
      “这个好办,柳莺前几天遇见过他的鸭棚,他们放鸭子一时半刻走不了多远。我们先回黄集,皇甫怡和说不定会去收购站卖鸭蛋。”朱鹮说完朝马宗保做了个笑脸,喊了声:“小马,我们要返回黄集镇上去,劳烦你再滑一脚,把我们送过去,中不中?”
      马宗保笑容可掬地答应了。

      等到燕云一行人跟随着马宗保的牛车消失在土坡下面的时候,距离粑粑树不远的一处乱草丛里冒出了三个灰头土脑的人,正是黄利来、秋丝瓜和红苕尖,打从燕云一行出现在黄集镇,他们就一路尾随,只是害怕燕云的功夫厉害,一直不敢走近。这会儿看到燕云等人离开了,才从草丛里钻出来,拍打身上的泥土,抹去头顶上的草屑。适才黄利来趴着的地方有个蚂蚁窝,有几只蚂蚁爬进了黄利来的脖子,黄利来强忍住瘙痒,到这一刻才赶紧脱了衣服,让秋丝瓜和红苕尖帮着拍打身子。
      “啊。苦驴子,你往哪块打,叫你拍背上,你拍到哪里去了?”黄利来直疼得龇牙咧嘴,破口大骂。秋丝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燕云和众位女子离开的方向,双手在黄利来的身上胡乱拍一气,不留神拍到了黄利来的小腹位置。
      “好多好看的姑子围着那个燕场长,赶明儿我也弄个场长当当,也叫漂亮姑子围着我转。”秋丝瓜使劲地咽下打肚子里频频翻涌的口水,说话的声音直发抖,“正盏我们跟不跟过去,他们已经走远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当场长,当厕所的所长都勉强。”红苕尖讽刺道,毕恭毕敬地帮着黄利来穿好衣服。
      “说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那个叫慕容的姑子,县里的施主任都不敢碰一个手指,你们还想王八吃凤凰,给我儙远点罢。”黄利来骂道,穿好衣服,望望日头,说道:“施主任和九九他们还在镇上等我们的消息,我们麻溜地回镇上去。”
      “不忙,这个点快到吃饭的点,我们慢点过去,正好掐点。”红苕尖故作深沉的模样,手摸着自己的肚皮,“我们走这边的小道插过去好了。”
      红苕尖所说的小道鲜有人行走,并非是近道,而是兜了一圈的远道。三人不紧不慢地摸到黄集镇大队部的时候,果然已接近饭点,只见贾正道、施必佑、窦一孝、九九、二货、棺材脑壳、白板等人围坐在大队部场院空地的一张八仙桌上喝大碗茶,大队书记黄大福和大队长万能坐在一边作陪。黄利来看到桌子上摆着一摞土瓷碗,走到桌边,拿起一只碗用桌上的茶壶往里头到了满满一碗茶水,仰着脖子大口喝了下去。秋丝瓜和红苕尖站在一边,也想喝茶水,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碗,却不敢伸手,只得干巴巴地忍着。
      “说说你们都看到了些什么。”施必佑正眼也不瞧,打着官腔嫌恶地说道。
      黄利来打了个嗝,拉长舌头在嘴唇边打了个转,说:“我们趴在草窝里不好走近前,他们爬到粑粑树上去了,是一个姑子上去的,好像那只怪猫也上去了,好像在树上找到了什么东西,隔着太远,我们看不清。对了,他们还讲了些话,隔着太远,我们也听不清。”
      听到说燕云等人在树上有所发现,贾正道似睁似闭的眼珠子突然放出光来,大声喝呼道:“找到了东西?你们看清楚没有?”
      黄利来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怪叫嚇了一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傍边的秋丝瓜忙道:“看清了,找到了东西,他们还搁在地上看了,好像是一只盒子。”
      “你们当时怎么不冲上去抢过来?蠢货。” 窦一孝恶狠狠地骂道,手握成拳头,在桌面上捶了两下。黄利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怒火中烧,面上不敢表现出来。贾正道对窦一孝使了个眼色,缓和口气说道:“他们找到那个盒子后去了什么地方?”
      看到黄利来与秋丝瓜都不吱声,红苕尖说:“他们回来了,回到黄集了。”
      “回到黄集了?黄集什么地方?”
      “没有看见是什么地方,我们是走小路绕回来的。”
      看到贾正道急不可耐地追问,红苕尖含糊不清地回答,窦一孝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从凳子上蹦起来。黄大福赶忙抬起双手向下按了按,对黄利来说:“你们赶紧去集上打听一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施主任和贾主任这边等下要找他们说话,快些去。”
      “打听清楚了就麻利地回来,等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饭。”万能知道黄利来这三人的德性,指着旁边的空地说:“等会我们在这里再拖一张桌子给你们坐。”
      黄利来拉长了脸,招呼秋丝瓜和红苕尖就往集镇的街道上走去。
      镇上就那么几户人家,有慕容美妙那么标志的人物,加之燕云一行人如此的打眼,根本用不着打听,黄利来三人就知道马哥马嫂的农村生产资料供销店里住进了一群貌美如花的女子。
      马宗保赶着牛车返回镇上时,在镇口碰见了爬在树上玩耍的马宝,杜鹃将马宝从树上喊下来,仔细查看了一下他头上创口的愈合情况,笑着问道:“你的脑壳还痛不痛?”马宝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摇头,也不敢去瞧围着自己站着的一群陌生人。
      马宗保举起马宝,将他放到牛车上,问他“我们去你家做客,你欢迎不”。马宝瞅着杜鹃,连连点头,两只小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不知手该摆放在哪里。
      杜鹃对燕云讲了一下自己和马宝家人相识的经过,说明了马保家的环境,有意去马保家落脚。燕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贰元面值的纸币递给慕容美妙,让慕容美妙到镇上供销店买点点心带给马宝家人,慕容美妙不接,说刚收到自己父亲捎来的钱。燕云看看杜鹃,又看看朱鹮,对柳莺和丛小凤说:“你们两个跟我去找皇甫怡和,杜鹃你就带着其余的人先到马宝家等我们的消息。”
      杜鹃答应了,将马宝拉到自己身边,指着慕容美妙对马宝说:“看见这位神仙姐姐没有,赶紧要她带你到店子里买好吃的东西。”
      马宝怯生生地往杜鹃身后躲,两只脏兮兮的手交错地搓来搓去,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晕,你连人家小孩也不放过,还真是作。”朱鹮笑着骂道,朝马宗保说,“你带路,走头里吧。”
      路过镇上粮油食品供销店的时候,慕容美妙让朱鹮相陪进到店子里,打算买点食品做礼品。马宝站在店门口,眼睛直往店内陈旧简陋的木柜台瞄,杜鹃会意地将他推进了门。供销店原本就是杂货铺,质朴若斯,里面米面油盐酱醋都有,坛坛罐罐摆满整个房间,另有一个柜台上放了些土工制作的饼干和糖果,还有少量从江汉市进货的玻璃瓶装水果罐头。立在柜台后面的是个老汉,年轻人要下大田干农活,这种轻松的事可到不了他们头上,看到慕容美妙想要买饼干和罐头,老汉一阵手忙脚乱,称饼干的时候,差点打翻盛饼干的木盘子。瞧着老汉那神魂颠倒的模样,杜鹃差点没笑掉下巴,怕老汉难堪,忙掉过头去问马宝想要吃什么。马宝抬手指向装糖果的玻璃罐子,杜鹃让老汉包了半斤。看见马宗保在门外探头探脑地朝店子里张望,杜鹃又找老汉要了一包大公鸡牌香烟,扔给了马宗保。
      在狭窄的街道上行走的时候,不知打哪里钻出来一群小孩跟在一行人后面,小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马宝手里包着糖果的纸包,马宝嘴里含着糖块,满脸都是喜色。马宗保驱赶了几次尾随的小孩,直到停在马哥马嫂的家门口,看到马哥从房里出来,那群小孩才一哄而散。
      “马嫂,赶紧出来,来贵客啦。”马宗保朝马哥打了个招呼,按捺不住内心的莫名的兴奋异常,又往屋里大喊了一声。
      不等马嫂应声从房里出来迎接,撇下其他人,马宝揣着糖果包拉着杜鹃就朝里屋走。穿过铺面,走过堂屋,到了自己睡觉的房间,马宝让杜鹃在自己写作业的小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要杜鹃召唤灵猫过来玩。灵猫跟着杜鹃的脚步进房后,径直跳到了桌子上,在一堆课本和作业本上一顿乱踩,弄得纸张上都是猫爪印。杜鹃赶紧清理书本,收拾削笔刀和铅笔头,见到一本几乎被翻烂的袖珍版四角号码旧字典,好奇地拿到手里瞄了瞄,问马宝:“这本字典是你的么,也太烂了,你会查四角号码?”
      马宝伸出一只手指小心地去逗灵猫的长胡须,摇头道:“我不会查,这个东西是镇头那个废品回收站的老头子那里看到的,他也不懂,送给我了。你喜欢,我就送给你。”
      “姐姐我有字典,不要你的东西。我来教你怎么用吧。”杜鹃说,拿起桌子上的课本,翻开来,去找上面的生字词。马宝连忙凑近,听杜鹃教导如何查找字词,也顾不得和灵猫玩儿了。
      杜鹃指导马宝查找了几个新字词,讲解了字词的具体含义,看马宝听得津津有味,便又讲了两个成语故事给他听。正说着,房门外忽然传来柳莺的说话声,杜鹃想,肯定是燕云他们也来了,嘱咐马宝接着练习查找字典,就出门到外间查看。走到堂屋时,看见燕云坐在一张八仙桌前,端着一只瓷碗大口喝着水,皇甫怡和就坐在他身边。杜鹃不等走近,格格一笑,嚷道:“哇塞,这么快就把人捞到了。”
      “又不是捞你的魂,找个人有那么难么。”柳莺笑嗔道,缓了口气,才又接着说:“我们也没有费什么事,皇甫他挑了蛋挑子到收购站交货,末了在路边歇挑子吃面饼,正好被我们撞见。这不,连人带挑子一起捞来啦。”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我们是不是这就开始破解那曲谱?哦,对了,得先把那本曲谱默写出来。”朱鹮郑重其事地说道,眼睛看向杜鹃和丛小凤二人。
      “那倒不用,曲谱是现成。”随着话音响起,堂屋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接着又有三人鱼贯而入。
      “白鹭老师?”杜鹃脱口而出,惊异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哦,不对,你们怎么来了?”
      屋外走进来的正是白鹭、水书淼、秦天放、储和平四位。
      “小鬼,咱们又见面了。”秦天放目光灼灼,在屋内走了一圈,冲着杜鹃扮了一付凶样,朗声说道。水书淼在秦天放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掌,喝道:“老不正经的,别吓着人家小女孩。”看见柳莺站在那儿望着自己微笑,水书淼点下头。
      杜鹃朝水书淼扁扁嘴,轻哼一声,恍然说道:“明白了,我们就一直在您老人家的视线之内,尽在您老人家的掌控中。”
      一句话说得屋内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说事情,我到处查看一下。”储和平说,看到马哥站在门外朝里面东张西望,似是有什么话要问,就迎了出去。
      “来的都是大稀客,我家不晓得怎么招待,要不要喊镇上的黄书记和万队长过来作陪?”马哥低声下气地说,在储和平面前,腰也弯了下去。储和平是县公安局下派到公社的特派员,在他眼里就是大官。
      “你到门口坐着,不要让人进屋。再去跟你屋里的说一声,煮一锅南瓜灰面疙瘩吃就中,不要别的东西。”储和平交代一句,转身又朝里屋走去查看。
      “老远地我们看见你们一行人从粑粑树那边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这头秦天放问,特意去瞧了慕容美妙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观看花簇里的一朵娇嫩欲滴的牡丹。慕容美妙爱理不理地没去理会秦天放的眼光,黄鹂见状忍不住笑道:“秦老头子,是有发现,不过,东西可不在慕容姐姐手里,是在燕云哥哥这里,赶紧过来参详吧。”
      白鹭肚子里在笑,面上却是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走到桌前,掏出衣兜里的那张旧琴谱,在桌面摊开,屋里的人自然而然地都往桌前靠拢。燕云拿出口袋里的小铁盒子打开盒盖,倾倒出里面的密码本,对皇甫怡和说:“路上同你说过了,里头有数学公式,你看能不能解开。”
      慕容美妙拖了张条凳要皇甫怡和坐下来揣摩,自己靠在他身边坐下。皇甫怡和感觉自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无法自己,双手控制不住微微抖个不停。他使劲在手背上掐了一下,强作镇定,去专注密码本上的数学公式。杜鹃笑着跑去里屋,找马宝要了两张打草稿用的马粪纸和一支铅笔头,交到皇甫怡和手上供他演算用。
      秦天放、水书淼、白鹭三人挤到皇甫怡和身后站定,惊喜异常地盯着小小的密码本,虽说三人已是久经风雨沧桑的人,却也被眼前这貌似凭空而出的物事弄得心动不已。秦天放双手互握,颤着嗓门小声问道:“这就是你们在粑粑树那儿找到的东西吗,是怎么发现的,还真是奇迹。”
      杜鹃昂起头,指着林中仙子得意非常地说:“是林中仙子爬到树上找到的,还有我的灵猫的一份功劳。”
      “都把嘴巴闭上,不要吵到了皇甫。”慕容美妙因心里莫名的忐忑不安急躁起来,柳眉挑起叱喝:“你们都到外面去说话。”
      白鹭含笑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退出堂屋,只留下皇甫怡和、丛小凤、慕容美妙和燕云。
      到了屋外的天井里,黄鹂讲了下找到密码本的经过。
      听完黄鹂的叙说,秦天放说道:“听你说的经过我倒想起来了,当年皇甫卫礼好像就是被战士们从树上打下来。这家伙,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玩了这么一手,真是想不到。”
      “你当年怎么就没想到爬到树上去查看一下呢,可见你无能。”水书淼讥笑道,不忘对杜鹃做了个滑稽相。
      “你老家伙能,你是咱们黄集大队长,叫万能,这么多年,你怎么就没想到要蹿到树上去寻宝呢?”秦天放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拉下脸肃然说道:“提到万能,我方才好像看见他和施必佑几个人一起往大队部去了,盯着咱们的人不少,可得谨慎小心些。”
      “这个你不必慌张,我心里自有盘算,还有储和平在这儿看着。”水书淼看上去颇不以为然,说话的口气很大。看见白鹭在一边默默沉思的样子,忙问道:“白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当年皇甫卫礼到粑粑树去的原因,或许那粑粑树有特别的地方。”白鹭说,人仍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当然特别,那棵树本就与众不同,又处在一个非常的位置,刚才我们的小鬼杜鹃同朱鹮已经分析过了。”柳莺笑着说道,沉吟一会,又道:“在那儿藏匿东西,只怕一直都是皇甫卫礼等人约定的特别碰头的地点。那里目标明显,四周无人,若是被人跟踪也容易发现。再一个呢,藏个什么东西,既方便自己回来寻找,也方便同伙来取,那棵树呢,三不三的人还爬不上去。我想,就是这么回事儿。”
      水书淼觉得分析得有道理,朝柳莺竖起大拇指,调侃道:“还可以麻痹一下人,一般人不会想到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会藏着这么重要的物事。只可惜你们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就不一般地找到了不一般的东西。哈哈。”
      马嫂从里屋走出来,挎了个竹篮子,看见一群人围在天井里说话,笑着打声招呼,说是出门买点千张皮回来,出门去了。
      丛小凤跟在马嫂身后走到了天井里,不等她开口说话,杜鹃忙问:“怎么样了?”
      “好像不怎么样。”丛小凤面有难色,说话吞吞吐吐的,“我表哥皇甫怡和说,这就是数字套数字,用那里头的数学公式解开了还是数字组合。”
      “什么叫还是数字?那怎么会呢?未必你家的皇甫卫礼平时跟人说话都是说数字?”黄鹂大失所望,焦急地连声发问,也不忌讳自己那么说话伤到了丛小凤。林中仙子和蓝鹊看见众人都在忙乎,没有自己什么事,便一直在天井里安静地呆着。这会儿看到黄鹂朝丛小凤发脾气,赶忙过来一人拉着丛小凤的一条胳膊,轻轻抚摸,以示安慰。
      “莫急,莫急,这密码嘛本就是数字。”水书淼忙劝说道,给了丛小凤一个和善的笑脸,“我们进屋去瞧瞧,看是怎么一回事。”
      走进房间里,皇甫怡和坐在桌前一脸茫然地正盯着桌面发呆,水书淼拿起他面前破解的密码译稿,看了一眼,递给柳莺,“你瞧瞧看,能不能看出这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又对秦天放说:“老东西,你也赶紧瞧瞧,这屋子里头也只有你和这玩意打过交道。”
      柳莺和秦天放都摇摇头,将草稿传到白鹭手上,让她辨析。白鹭看了好一会,也感觉一头雾水,说道:“看不出里面的意思,这又不像摩斯码,看来还得专业人士来破解。我想既然皇甫怡和能解开这里面的公式,省里或者部里自然有人能解开其中的奥秘,大家不用着急,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回头交上去。”
      “那就都交给燕云好了。”慕容美妙迫不及待地说,就要动手收拾密码本、曲谱和译稿。
      “不慌,不忙,不激动。”杜鹃从人群里挤了进来,抬手拿过白鹭手里的稿纸,“我还没有看,大家慌个什么呢。”
      “你一个半大不小的小东西,扮家家么,你看什么看,看得懂么?”慕容美妙在杜鹃肩上推了一把,杜鹃身子就势一歪,趴到了皇甫怡和身边,就着密码本和曲谱细看手里的译稿。
      “你检查过没有,会不会你破解的方法有误,又或者是有什么错漏的地方?”白鹭问皇甫怡和,尽量用平静温和的口吻。
      “我反复演算过了,应该不会有错误。”皇甫怡和说,用眼角的余光去瞧慕容美妙,脸上感觉热辣辣的。
      “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大家等我一下。”杜鹃离开桌子,说着转身跑到里屋,拿着马宝的那本四角号码小字典急匆匆地回来,对皇甫怡和说:“你试着用你破解的数字组按对应的数字查找一下字典的字词,保不准能行。”
      皇甫怡和疑惑地看着杜鹃,犹豫一会说:“这也能行?”
      “行,有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不行也行。”杜鹃背着双手,大大咧咧地说,满脸写着骄傲。
      “为什么行?”
      “同问。”
      慕容美妙一脸不屑地问了一句,态度冷傲。黄鹂跟在后面追了一句,满腹狐疑地望着杜鹃。
      “既然皇甫卫礼和皇甫卫祖是用市面上可以买得到的曲谱做密码,那为什么不会用人人都可以看得到的字典做解码。皇甫怡和现在破译出来的既然都是数字组,那就用数字对数字,不就解开了么。我想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杜鹃一面在天井里大模大样地踱步,一面不无得意地说道。
      “说不定还真会瞎猫子碰到死老鼠。”秦天放看着破旧的小字典,脑子里面灵光一闪,凑到了近前,对皇甫怡和说:“你赶紧试一下。”待皇甫怡和埋头开始对照字典进行查验,秦天放回头对大家说道:“这字典破烂不堪,用的都是繁体,看年代当是解放前出版的东西,说不定有用。我记得当年有一桩案子,敌特分子就是用一本大家常见的书当译码本,这倒不失为一个妙招。用人人都看得见的东西做隐秘的事,反而更加隐蔽,方便联络不说,还不用考虑怎么去保存译码本。”
      听到秦天放这么说,白鹭觉着说得有道理,慕容美妙却颇不以为然,其余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储和平在院子里各处溜达了一圈,这会儿走进了房里,看见皇甫怡和对周围的争论浑然不觉,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文稿,握着铅笔头的手在发抖,忙问:“你怎么了?”
      水书淼见皇甫怡和脸色发白,惶悚不安,朝他面前的稿纸望去,看到上面刚刚破解出的一行字,立时脸色大变,一把将稿纸抢到手里揉成一团,对皇甫怡和说:“后面的不要破解了,东西都交给我好了。”接着,又转身神色凝重地对在场的人说:“今天的事情大家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秦天放负责,白鹭老师你从今天起就跟我在一起,不要离开。”
      在场的人虽不明了发生了什么,但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便在这时,马嫂挎着竹篮从门外走到了天井里,嘴里不住地嘟嘟囔囔念着什么。水书淼观望一会马嫂的神色,肃然问道:“你在路上碰到什么人没有?”
      马嫂瞧着水书淼脸上森冷气色,不由自主地打了寒战,说:“碰到了人,碰到了黄利来他们,我本不想搭理他们那种人的,他们拦着我问了老半天的话,说是黄书记和万队长要问的。”
      水书淼冷笑一声,脸上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气,和秦天放相视一眼,说道:“盯得倒是蛮紧的,胆子可真够肥的,连老夫的事都敢插手。”
      秦天放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前,爽朗地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水书淼挥挥手,让马嫂到厨房去做饭,对储和平说:“趁着这会等饭的功夫,你出去转一圈,找个人看住那几位,有什么事就赶紧来报告。”等储和平应声出去后,水书淼对秦天放说:“等下吃完饭我和你来个兵分两路,白老师你现在到里屋去把这密码本和曲谱都先誊写一份,皇甫怡和也到里屋去接着破译密码,等下我再把破译完的文稿抄写一份。老秦你带着原件这就赶去江汉市,到那里坐火车进京去部里,回头我给你两张空白介绍信,储和平你去送他一程。再有,赶紧想办法拦两辆车。我这头和白老师带着誊写稿和抄件连夜赶去省里。”
      “原件不能交给秦老头。”慕容美妙天然清艳的面孔变得寒渗,眼光阴冷而桀骜瞪向水书淼,翕动双唇,正颜厉色地说道:“这应该是组织办理的事情罢,何况秦老头他现在还是被管制的身份,他的问题也并没有查清楚。你把东西交给燕云吧。”
      水书淼望着慕容美妙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动怒,赫然开朗地笑笑,斩钉截铁地说:“老秦的情况有我担保,你不用担心。你和燕云也有重要的事情做,回头你们要去城关找百里楚湘书记,报告这里的情况,顺便帮储特派员请假。哦,对了,百里鸿雁也在县城,万一找不到百里书记就去找她。燕云,还有柳莺,你们两个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交代你们。”
      看见慕容美妙气呼呼地阴沉着一张秀丽无伦的脸庞,燕云拍拍她的肩膀,跟着水书淼走出了天井。
      “今天方见水老爷子的本来面目,睿智果决,将军风度,酷毙了。”杜鹃走到慕容美妙身旁,拉拉她的手,打趣道。看见慕容美妙不接自己的茬,杜鹃风趣地说道:“我猜水老爷子是叮嘱燕云和柳莺好好保护你,有这哼哈二将守在你身边,你还担心什么呢?哎哟,我反正是不会担心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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