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周清也

35、入府

　　“试试看，手感如何！”

　　四人收拾好行装，在街市上走着。

　　卷耳拔剑出鞘，这是一柄轻巧锋利的流采剑，刃如秋霜，洁白通透。前几日请托工匠定造，今日终于拿到了。

　　她紧握剑柄感受了一番，眼神怔怔地盯着剑刃反射的白光，说道：“当真是好剑！”

　　卷耳，子衿二人相视一笑。前些日子在客栈里头，二人伤还未愈便忙活起来。卷耳拿着子衿那柄涅槃，不断按照他说的剑法招式以练习，学着如何进攻与防守。

　　林间缠风，和若球锽。

　　四人来到路边茶亭歇脚。这是一处用茅草搭建起来，四面透风的棚子，营生的伙计提来茶壶，给上座的客官均满上，顺带上了两盘花生小菜。

　　“小哥，向你打听个事。”子衿向将要离去的伙计招招手，而后说道：“你可知这风云会是个什么来路？”

　　那伙计只摇摇头，“风云会？没听说过。”随后便回到炕灶忙活去了。

　　“噢，这样啊，谢谢了。”子衿朝他笑道，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三人。“看来──”

　　“这不太对啊，那掌柜不是说经商之所未有不知的，难道他说谎了？”崇皓轩说道。

　　“看来这风云会势力还不算大。”子衿接着把自己的话说完。

　　“掌柜没有理由说谎，你傻呀，劫匪是看见铺子就会打劫吗。”卷耳笑道。

　　“那……”

　　“只能继续找别的线索咯。”裴青玄说道，而后夹起花生来吃。

　　空中忽然扬起一阵沙尘来，茶亭伙计连忙从后头扯出一块白布，跑来四人面前展开挡住。

　　“几位客官见谅，这路上马车来往，难免很多风尘。”

　　“无碍。”子衿见那伙计眼中似进了沙尘，眼周紧皱而止不住地猛眨，却还维持着双手展开白布的姿势，他急道：“你快去处理一下吧！我们已经吃好了。”

　　剩下三人也忙表示已吃好，那伙计这才放心，立马跑去后头处理了。

　　四人抬手以衣袖作挡，眯着眼睛朝路上猎猎驶来的几趟马车看去。

　　定睛一看，才知这不是马车，而是骆驼拉来的轿车与货物。打头那轿子，盖着翘脚金顶，其上牵连着玛瑙珠链等物落向四周，金丝刺绣的软云罗窗帷轻轻颠簸，犹如潋滟的水光。

　　车辆驶过四人身边，在前头拿着鞭绳骑骆驼的人一边呵斥着鞭打一边握紧手中的缰绳调整方向。子衿漠然地看着，忽然与那人对视一眼。

　　他心中一诧，心中翻涌出几分猜忌，而后盯着其渐渐离去的身影细细忖量。

　　“怎么……？”他低声说道。

　　“有问题？”裴青玄立即回应道。

　　“噢。”子衿听见裴青玄的话，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没什么。只是那人的眼神……我说不出具体的地方。”

　　他无奈地笑了一笑。

　　“跟上去看看吧。那几个随从的模样不像沙浔城的人。”裴青玄站起身来，拿起了靠在桌边的佩剑。

　　三人立即收拾好物品，崇皓轩朝里头的伙计喊道：“结账！”

　　……

　　四人追着，来到了一条热闹非凡的街市。骆驼上的两人从上边跳下，朝四周勘查了一番，而后指示一行仆从开始行动，将那一行货物全搬进了一个大宅院。

　　待货物均搬入，关上了木门，四人方从一面墙体中走出。子衿忍不住笑道：“果然有问题。”

　　“我们还挺走运的！”崇皓轩叉着腰说道。

　　四人绕至宅院正门，发觉其牌匾上赫然写着“楚府”二字。

　　“这楚府又是什么来路？”裴青玄说道。

　　“淮春城最位高权重的官府之家，楚修然的府邸。”卷耳回复道。

　　四人怔怔地望了片刻，在心中想着对策。忽地注意到府邸右侧的告示墙那儿围满了人。

　　“诚聘天下英杰以作府内护卫，以保鄙人及家眷人身之安全……试炼期日，蒲月初三辰时一刻钟……”卷耳念道。

　　“初三，不就是明日？”崇皓轩说道。

　　“这机会不就来了嘛。”子衿看了看三人的眼睛，笑道。“我们明日借此进入楚府，但须佯装彼此不认识，以免被怀疑。”

　　日上三竿，香烟缭绕。

　　前厅，楚修然及其妻妾儿女落座在宝椅上谈天说笑着，其位置恰好被屋檐荫蔽，十来位丫鬟婆子伺候在其边上，或摇着屏扇，或端茶送水忙个不停。

　　一位头围青布的壮汉挥动棒槌，猛击三下鼓，喊道：“比试即将开始！请各位壮士准备！一炷香时间内，决出五名获胜者成为楚府之护卫。”

　　约有二十来人走上堂中，个个神色严肃，腰间皆系着镖刀或宝剑，一齐朝楚修然弯腰作揖后，顿时与其他人拔剑相向。

　　要知道若进了楚府，这辈子就再也没有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又是三声击鼓声，沉闷而厚重，楚修然一袭人的谈笑声也渐止，一齐看向眼前这场打斗。

　　“比试开始──！”壮汉扯长了声音喊道。

　　二十余人均动起身来，喘息、惊叫与刀剑声不绝于耳，地面瞬间滴上滚热的鲜血，不出片刻便有人捂着伤口败下阵，随后逃出府去，亦或有人即刻丧命于此。

　　阳光照在众人身上，皆湿了衣襟与发鬓。楚菁先是看了几眼打斗，随后便忙找她周围的阿姐楚荷聊起天来，混不敢继续瞧了。

　　楚荷拍了拍她的手，也不忍见这打斗的场面，忽然心生一计，便准备带着楚菁回房去玩。

　　二人便随即与楚修然作揖，沿着抄手游廊小跑回去。楚菁提着襦裙刚行了几步，随意朝右边望了一眼，忽然瞧见一个似有熟悉的身影。

　　“阿姐，你先回去吧！我……我好像又不怕了。”她随即停下脚步，眨了眨眼又仔细盯着，这才确认确实是比武夺魁的那位公子！

　　而后兴高采烈地又坐了回来，眼神愣愣地盯着子衿。

　　裴青玄，崇皓轩二人只是挥剑抵御，几乎不主动进攻，只需拖延着时间便能进选了。子衿一边击退他周遭的壮士，一边掐准机会将卷耳身边的人也打退，再佯装与卷耳打斗。

　　约是半柱香的时间，堂中便只剩了五人。几人脸颊均泛着红，脸上布着汗。

　　击鼓三声，五人立即停下打斗，随即朝楚修然再次作揖，楚菁只兴奋地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好！五位勇士武功盖世，从此你们便是我楚府的护卫，报上名来！”楚修然豪气地笑道。

　　“在下石眙。”

　　“在下子衿。”

　　“在下裴青玄。”

　　“在下卷耳。”

　　“在下崇皓轩。”

　　五人皆手握剑柄躬身行礼道。

　　楚菁立即从椅子上站起，绕至楚修然身边，指着子衿朝着他撒娇道：“爹爹，那位壮士便做我的护卫吧。”

　　楚修然先让五人平身，随后抬眼看了看子衿，便应允了。

　　楚恒展开折扇微扇几下，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让我也来选一选！”随即打量了一番剩下四位，而后浅浅扬起嘴角：“这位女侠便做我的护卫吧。”

　　几位妾室捂着嘴娇笑几声，眼波似有意味地看了看楚菁楚恒二人，其中一人翘着手指，朝着楚修然说道：“这位便给荷儿，那位给柳姑娘。姐姐好似也缺个护卫，那不如……”

　　“都依你的，最后这位就给夫人。”楚修然覆上那美妾的手，宠溺道。

　　待一切安排妥当，楚老爷一袭人内中行过礼后，便各自回屋内了。而后走来一行丫鬟，引着五人先去后房验了身，理了仪容，教会了规矩等，这才领着去见了主子。

　　此时已是夜晚，府内或有虫鸣鸟叫、泉石激韵之声响。

　　裴青玄握着剑，跟随着一个丫鬟来到一间屋子外。

　　“小姐，裴护卫来了。”那丫鬟喊道，待里头应了一声后，裴青玄与她相互作揖，那丫鬟便退下了。

　　裴青玄推门而入，见穿着一身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的女子坐在茶桌一旁，应是刚满上了两杯茶，正轻手放下茶壶，听见这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来朝门边看去。

　　只见她脸上浮出笑容，笑道：“当真是你？”

　　“……”

　　裴青玄握紧了手里的剑，看着她的脸楞了片刻，只感觉浑身都定住动不得了。

　　“柳念？”

　　柳念站起身来，朝他走了一两步。

　　“你怎么，在这？”裴青玄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吧。”她娇声说道，柔柔地看着他的眼睛，“笙书阁大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

　　裴青玄抑住自己的心跳，飞速地思考着，沉默片刻后，说道：“自请逐出师门，下山了。”

　　柳念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捂着嘴放声笑了出来，随即目有痴媚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过与公子蹉跎了几日光景，怎……”

　　“你为何会在楚府？”裴青玄忍不住问道。

　　柳念脸色一沉。

　　“一个下人，问这么多干什么？”

　　她娇软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身道：“我乏了，你去外面替我守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