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在此》公子李季

4、与君再相逢（三）

　　这案子竟足足审到了日暮十分才退堂，出来时天边已经隐约泛黑。

　　伏信百无聊赖地倚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腰酸腿痛，心里竟对虞献这个老狐狸有些佩服。

　　不喝水，不跑茅厕，就这么干坐着两个多时辰，还得集中注意力听验尸结果、妇人狡辩。

　　听见脚步声渐近，伏信一改颓废如烂泥的身姿，立刻挺直了身子，云淡风轻道：“怎么样，审问结果如何？”

　　虞献低眸沉思道：“能问的都问了，能答的人却没全盘托出。”

　　赵秋怡和宋婉一定隐瞒了什么，从刚才对彼此的态度来说，两人结怨已深，互相陷害也是有可能的。

　　伏信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唉，可惜了，这案子恐怕没表面那么简单呐。”

　　虞献见他这副“就等你开口问我”的样子，笑了笑，“伏兄若是打探到了消息，不妨直说。”

　　伏信冷哼一声，“说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赏你以后无需打扫屋顶。”

　　“成交！”

　　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

　　伏信憋闷地瞥了他一眼，正色道：“方才我打听过，这的老百姓对林裴光的评价都是正面的。而且听说宋婉当初有个感情不错的未婚夫，结果意外死了，人死后林裴光就将无依无靠的宋婉娶了，因这事他还得了个好名声。”

　　“这么一看他似乎没问题。但是这林裴光府内却有十二房姨太太，有五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在新婚不到一个月自杀了。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值得发挥的空间？我可把能打探到的都跟你说了。”

　　虞献点点头，赞许道：“不错，跟我掌握的情报大差不差。”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嗯，总得让伏兄有点参与感嘛。”

　　明明是你在逗我玩吧。

　　虞献无视他幽怨的目光，继续道：“还有一个消息也值得回味。昨晚林裴光回府径直去了一个叫‘梅欣’的丫鬟的屋子，然后将人带到了书房。这人还是他前不久从烟花之地赎回来的，结果今一大早，这丫鬟就不见了，在寅时有更夫刚好看到了她从后门离开。”

　　伏信疑惑道：“天色这么黑，怎么确定那人就是那个丫鬟的？”

　　“据说这梅欣喜爱穿素白色衣服，当晚也是一身白，而且身量都差不多。”

　　伏信道：“是个人就会觉得这丫鬟是凶手吧。但是这未免太明显了，谁家晚上逃走还专门穿白色，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也许是有什么不得不穿白色的理由。”

　　伏信沉思一会，“林裴光死的那么惨，难道这过程中就没人听见什么动静？也没丢失什么贵重物品？”

　　“都没有。林裴光回府也不算太晚，何况书房距离厢房也不远，但是林府上下都统一咬定什么都没听见，很奇怪吧？”

　　虽是反问，虞献眼中却充满了玩味，以及志在必得的自信，就像在玩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

　　不管遇到什么事他好像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有人在撒谎，在隐瞒什么，或者真的是'妖怪害人'也说不定。”

　　“谁知道呢，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寻这梅欣的下落了，过不了太久应该就有结果了。”

　　虞献喃喃道：“我现在唯一好奇的是凶器，根据仵作的描述，那的确不是人类能划开的伤口……”

　　半晌未听到伏信的响应。

　　虞献抬头，见伏信落在后面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知晓他今日真的受累了，索性不再说案子的事，温声道：“罢了，这案子明日再议吧。”

　　“今晚想吃什么，我吩咐厨子去做。”

　　伏信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吞了吞口水道：“糖醋排骨、油焖大虾……还有什么好呢？”

　　“白斩鸡！”一道稚嫩的声音提议。

　　伏信点点头，“这个也……”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忙往身后看，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怎么在这！”

　　是小元，而且这笨狐狸竟然没把耳朵和尾巴收起来，不怕被人瞧见吗！好在现在快天黑了，这条路上并没有行人。

　　“道士哥哥，别动！都别动！”

　　小元目光犀利，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黑布蒙在脸上，手里还拿着一根鸡腿。

　　伏信见他气焰熏天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样子，不解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道士哥哥别怕，我来救你了！这次我找帮手来了！”

　　哦，原来这笨狐狸心里还记着它上次丢下他逃跑的事啊，心里突然暖暖的。

　　伏信环顾一周，“帮手在哪呢？”

　　小元晃了晃手里的鸡腿，“在这呢。”

　　伏信：“……”

　　“等我吃了它，我就有力气帮你打败你旁边的这个坏蛋！”

　　小元摘下面罩，一口将鸡腿塞到嘴里！

　　“呃……噎住……了。”

　　伏信扶额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他走到小元面前，对着他后背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这才将一整根鸡骨头吐了出来。

　　“小狐狸，听话，下次我要是真被人捉了，你可千万别来救我。”

　　小元认真道：“放心吧道士哥哥，我绝不会丢下你。丢下同伴的妖怪绝不是好同伴！”

　　唉，要怎么跟你解释呢？

　　“咳咳。”

　　在旁边当了好一会透明人的虞献找准时机轻咳了几声，小元突然像炸毛一样挡在了伏信身前。

　　但是等虞献走近了些，伏信明显感觉小元此时坚定的意志力在慢慢瓦解，静谧的环境中突然响起几声响亮的口水吞咽声。

　　"道、道士哥哥，这人是谁啊，好漂亮啊……不行不行，漂亮也不能伤害道士哥哥。"

　　虞献闻言轻笑，配合道：“你们人多势众，我孤家寡人也打不过你们两个，饿着肚子打架会影响实力发挥。不如一同去我府上共进晚餐，之后再收拾我也不迟，小狐狸意下如何？”

　　小元咬了咬唇，内心挣扎万分。

　　“哦，不仅有排骨，还有白斩鸡、清蒸鱼、红烧……”

　　“好，就这么定了，吃饱再教训你！”

　　糖醋排骨？油焖大虾？不不不，伏信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不正常的地方，以及不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