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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昏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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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长鸣还在沉思,四下漆黑,忽然一盏灯笼照在了他的身前。
他回过神来,看着递在身前的灯笼,转身一看,掌灯的竟是白日里在天坛上瞥见的小侯爷,蒋烬。
夜幕中,蒋烬换下了清晨上朝的白狮红袍,身着一身青衣,腰间束着玉带,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祝长鸣有点讶然,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端倪着这位小侯爷。
鼻子高挺,薄厚适中的嘴唇耸拉着,摇曳的烛光在他的眉骨和颧骨上打出漂亮的光影,使得他的面容更加的深邃,一双丹凤眼亮得像秋夜里的星星,明明是一脸不耐烦的神情,却也被他这双发亮的双眼弱化了四分。
看得祝长鸣有片刻失神。
“我记得这小侯爷到死之前都没成亲来着。”
祝长鸣忽然在心里面想到这件事。
前一世他入宫不到两天,便夹着尾巴遁回了长雀山闭关修炼,对于这位天生将命的小侯爷印象不多。
但重生一世,短短的一日内,他们便见到了两次。
“蒋......蒋....小侯爷!”祝长鸣差点脱口而出直呼了他的姓名,彼时他们还是互不相识的状态,直呼姓名有失礼仪,便立马又改回口。
蒋烬面无波澜,只是对着他抬了抬下巴,算是应了。
祝长鸣收回自己的目光。这才发现里三圈外三圈已经围了一圈人。
骑着马的京兆尹左右站了两位掌灯的侍卫,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被吓得像个软柿子一样的庞徽此时也被一众家丁架着,站在京兆尹的前面。
陆林煊则是捂着口鼻,站在王叔尸体的不远处,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跟蒋烬二人。
蒋烬没有去看祝长鸣脚下那副身首异处被烧成黑炭的尸体,而是在他身后不到两步的距离掌着灯。
虽不想报官惊动圣上,但兵部尚书之子拉着魏王世子以及今天才进宫的天机司,在望京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什么,实在是声势浩大。
宫内眼线何其多,这种越过衙门私查民宅的行为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京兆尹领命追查,但回头想想,这里面三个人,哪一个都不是他好得罪的,临近黄昏时刻,他才绕到侯爷府,捞着蒋大将军的这个宝贝儿子给自己作保,才敢领着一队人马前来兴师问罪。
谁知一行人从黄昏找到天黑,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声势浩荡的他们,直至黑夜里爆燃起的一窜火光,夹杂着难闻的恶臭味,随着风里飘来,京兆尹才领着人马寻到了他们。
“你们几个人在望京里有头有脸的,这样挨家挨户的查,是要找什么?望京虽然不小,但是消息传入宫,都不用半天,僭越衙门私闯民宅,皇上对于这种行为可是生气的很,你们几个还是速速与我回宫去请罪吧。”
京兆尹不敢得罪他们,连说话都和蔼不少。
寻人的是庞徽,他刚被吓得腿软,此时舌头打结,被家丁扶着都不知道如何与京兆尹辩解。
兵部尚书之女失踪本就是父亲强摁下去的消息,如果被捞进宫里,皇上一番追问,他说出了实话,事情必定会超出他的控制范围,回家要被庞父扒掉一层皮,如果他不说实话,此时进宫面圣做哑巴,那也很有可能被扒下衣服丢进天牢里。
前后左右都不是,庞徽想得差点两眼一黑,想当场晕死过去算了。
祝长鸣此时恰好开口道:
“我也有要事要进宫禀报皇上。”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说完便微微侧身,绕过蒋烬,往京兆尹的方向走去。
蒋烬见他不用自己掌灯,提着盏灯笼跟在他身后。
“天机司大人进宫禀报,所谓何事?”
京兆尹没有想到这第一天才进宫的天机司会贸然开口。
天机司官从三品,不隶属于六部管理,他这个官职在皇上面前举足轻重,在百官前也有一定分量,京兆尹不得不礼让三分。
祝长鸣走到他的马前,抬起头眼神笃定道:“我要禀报皇上,望京城内,有邪修出没。”
“邪修?鞋秀?”京兆尹满脸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把他说的那段话放在脑子里复述了两遍,最后才恍然大悟道:
“邪修?你刚刚说的是专门杀人以此提升修为的那种邪修?!!”
祝长鸣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地上的一堆黑炭。
正是方才被烧成灰烬的老王尸体,解释道:
“望京城内出没的邪修给兵部尚书家的一名家仆下了蛊,尚书大人不愿意打草惊蛇,才把我请了过来确认一番,那名被下蛊的家仆刚刚就死在了我的跟前,我十分确认,是邪修。”
一番话,掩去了庞紫凝失踪的事情,又给了庞徽行动的动机,还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此话一出,庞徽与陆林煊在一旁简直叹为观止,寻思着这祝长鸣是不是在看到京兆尹这伙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编好了借口,出口成章,反应极快。
蒋烬提着盏灯笼站在祝长鸣的身后,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
陆林煊给他挤眉弄眼,他假装没看到。
京兆尹坐在马上,此时坐立不安,他的年纪不过四十,对于前朝的事情知之甚少,乍一听到邪修二字时,他还不以为然,直到他想起汐画真人怒斩武帝马背白骨精的典故,这才反应过来,那种恐怖的感觉才涌上心头。
“你确定是邪修?你确定?!”京兆尹语气激动。
祝长鸣只好郑重地又点了点头。
蒋烬一言不发,他其实并不在意邪修不邪修的事情,他站在祝长鸣的身后,垂目看着他露出来的后颈,随着点头的动作一伸一缩的,白如凝脂的肤色在幽暗的烛光中好似泛起了一层柔光,看得他目不转睛。
但人多势众,他又不好盯得太明显,只好冷着一张脸,假装自己没有表情。
祝长鸣还在耐心的跟京兆尹说明情况,忽然觉得自己的后颈痒痒的,伸出手去摸,发现没有东西,便习惯性的回过头去看,恰巧撞上了蒋烬注视的目光。
蒋烬正看得出神,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视线,便撞上了回过头来的祝长鸣。
二人视线交集,他本想挤出一丝微笑,却觉得生硬,最后还是保持着一副冷漠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一脸冷漠的小侯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得祝长鸣莫名其妙,在心里嘀咕:
“这蒋烬站我旁边半天也不说话,一脸跟我不熟的表情盯着我干嘛?”
那头京兆尹还在追问道:
“天机司大人,这你能真的确定吗?君无戏言,如果这事没有证据的话,皇上可是真的会砍你脑袋的。”
“此事当真?”梁棣右手掐着自己的眉心,正襟危坐在龙椅上,此时的他还未来得及换下龙袍,皇宫的正殿内灯火通明。
商议着要事的几个大臣就站在龙椅下的几个阶梯处,抱着手低着头不敢直视梁汉帝。
“臣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祝长鸣跪在阶梯下,伸出手起誓言。
“欸!”梁棣急忙伸手去拦,劝说道:“爱卿不必!这种折煞自己的誓言,还是少说为妙。”
“是啊是啊!”一同跪着的陆林煊伸出手拉住他。
祝长鸣只好放下自己要发誓的手,继续说道:“皇上,邪修起于百多年前,不予灵气进食提修为,而是以人命邪术来修炼,今日之事,庞家家仆王叔,他的脑袋当着我的面便炸开了,碎开两半的头颅里还有两条黑蛇!这是极其凶邪的蛮蛇蛊,中此蛊术之人活不过三日,但能被施术者操控,暗中干扰我。”
“干扰你?”梁棣放下掐着自己眉心的手,往前倾些许,打量着祝长鸣。
祝长鸣眼光无惧,把声音拔高了两个度,大声说道:
“臣今日进宫之前,便听闻望京城内有绑匪出没,专门绑架花季少女!暗中调查之际,恰巧碰上庞家家仆被下蛊一事!本以为找到施术者便可救王叔一命,谁知晚了一步!臣敢断定!被绑架的少女与邪修之事肯定有所关联!臣恳请皇上明查!!”
祝长鸣说到最后,语气严厉,大有问责之意,听得一旁的陆林煊与庞徽都跪着低下头不敢喘大气。
“放肆!”梁棣大力的甩了甩袖子,吓得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他在位数十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大声的呵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祝长鸣,蔑视道:“寡人尊你师父为江山鞠躬尽瘁几十年,但你今日进宫第一天就这么不懂规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
“你怎么这么没家教!”
祝长鸣只是微微低着头,满脸不服地在嘴巴里碎碎念:“我看祖师爷要是死了都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了,竟然帮这样的后代打天下,什么东西?!”
碎碎念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跪在一侧的陆林煊与庞徽听得清清楚楚,二人都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出一身冷汗,抖着身子差点当场晕过去。
陆林煊用细如蚊蝇般的腹语说道:“你不要命啦!”
祝长鸣意识到自己有点上头,看了一眼陆林煊,闭上了嘴巴,但还是满脸不服气的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在心里念:
“也是,我跟这昏君怄什么气呢?上辈子自己沉迷修仙问道,被人抄了家,还是我跟魏王一路飞奔来救驾来没让人把你烧死在宫里,结果转头就把我拉到天牢里拷打,这不是昏君是什么?大梁活该灭亡!给老子死!”
说完还不忘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
梁棣在上面劈头盖脸的骂,祝长鸣跪在下面闭着眼睛在心里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太忙啦家人们,更新不算很稳定,对不起,私密马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