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开》清祀灵鸾

41、机锋

　　"好久不见啊，霆儒。"
　　一道中气十足带着笑意的生音传来。
　　白霆儒抬头望过去，随后礼貌性的笑道:"好久不见，苏族长"。
　　刚刚言子辰来报说苏祈年来了，他就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这老狐狸果不其然就来了。
　　苏祈年，神匠部落族长，也是苏若和苏幻儿的阿爸。
　　白霆儒不会单纯到以为他会平白无故的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沧海部落找自己。
　　能让他在无视两家的尴尬局面下，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找自己的原因无非也就那几个。
　　"哈哈哈"，苏祈年听了白霆儒对自己的称呼，状似无奈的笑着大方说道:"不用这么见外，还叫我伯父就好"。
　　白霆儒内心抬眉冷嗤了一声，好一句"伯父"。
　　心下有了计较。
　　这一下就让他对苏祈年此行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伯父"，哪里来的"伯父"一说，在他的内心里称得上伯父，起码要从自己跟对方儿女交情颇深上去论。
　　他可不认为苏祈年这老狐狸即便是在他跟苏若分开后，竟会想当然的把自己划分成苏幻儿那边的交情论。
　　这如果是别人，自己当然不会计较这些，但对方是苏祈年和苏若就另当别论了。
　　他不可能会傻傻的以为苏祈年这个"伯父"的称呼，是真的没有任何小心思。
　　不过是打算对自己徐徐图之的第一步罢了。
　　这背后是他们想要利用之前的交情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还是可笑到想要再让自己接受苏若。
　　这两个无论是哪个，都恕他白霆儒不奉陪。
　　当然了，也许会有人认为，也可能是对方甚觉有愧，单纯的想要缓和两家之间的关系。
　　但这个情况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却唯独不可能发生在苏祈年和苏若身上。
　　以他对苏家这对父女的了解，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白霆儒摆了个无可挑剔的笑，声音温润有礼:"叔伯"。
　　苏祈年佯装和蔼亲切笑着的脸，几不可查的脸色一僵。
　　表面微笑的眼神内里却收紧了下，狠盯了白霆儒两眼。
　　好家伙，这还没有过招呢，刚开场就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暗中调整了下呼吸，苏祈年依旧看不出有被影响到:"哈哈哈好好好，你我无所谓称呼。"
　　"叔伯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霆儒还是笑着恭敬的招呼人坐下，起身让言子辰派人上茶。
　　只是除了他自己很难有人知道，看着苏祈年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他在心里已经冷哼了多少次。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自己的爱侄了不成"。
　　佯装埋怨的看了白霆儒一眼，苏祈年笑着嗔怪他。
　　"不敢。只是据我所知叔伯平时部落中事务繁忙，能突然来访，我是怕有什么事，所以问问罢了。"
　　白霆儒甚至有点庆幸，今天一早原本要跟他来的弟弟因为突然有事来不了了。当然，这个事指定跟锦绣有关。不然这时候霆陌早就一脸怪像的附耳跟他抱怨了。
　　就连抱怨的话他都能猜到是什么:真他娘的能装。
　　想到这，白霆儒露出了自苏祈年到访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苏祈年喝了口茶，放下的瞬间佯装轻叹了口气:"霆儒啊…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跟苏祈年的状态相反，白霆儒此刻一派放松的一只脚叠放在另一只脚上，双手支在椅子扶手，温和有礼的笑容里夹杂着点慵懒的光。
　　听了苏祈年的话，他内心不屑冷笑:来了。
　　表面却没有变化，他轻摇了摇头佯装疑惑的无辜道:"是发生了什么需要我怨恨的事吗？"
　　苏祈年听到这话内心一颤，手微微握紧了些，心下有了计较:这小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了。
　　在苏祈年没留意的瞬间，白霆儒垂眼望见了他片刻的变化和微微颤抖蜷起来的手。
　　唇角几不可查的抽动了下，无声的冷哼了一声。
　　转瞬，苏祈年俨然一副受伤自责的样子，说道:"也怨我，都怪我没有教育好女儿，才让她一时鬼迷心窍被纠缠着做出那样的糊涂事。可是霆儒啊，苏若打小就喜欢你这是我们都知道的，我知道，出了那样的事，你要怨要怪都是应该的，做为她的阿爸我绝不偏袒她，你要有个说法我也决不敢有二话。这么长时间那丫头一直都悔不当初对你又爱又觉得对不起你。她跟我坦白对方确实缠着她，她也只是因为觉得你对她过于冷淡了些，所以才一时糊涂听了对方的花言巧语，跟对方演了那场戏，有心利用对方想用他来刺激你……"
　　没等苏祈年的话说完，白霆儒笑着打断他安慰道:"无妨，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并不在意。反而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们二人十分般配，叔伯也不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耿耿介怀，都过去了。"
　　苏祈年蹙眉急道:"我知道你有怨气，你就敢说自己从来不曾对若儿动心过吗？"
　　白霆儒无奈摊手轻笑道:"当初我们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不曾动心更别说什么怨念。当时我也只是完成长辈们交代的任务罢了。说起来，需要道歉的是我，"说着，他一拍扶手站起身，认认真真的对着苏祈年做了个揖:"是晚辈年幼不懂事，只一味尊重孝道礼仪，偏拿感情当了儿戏。"
　　说到这里没等苏祈年再做何反应，又微偏头佯装遗憾自责道:"至于我对苏若的感受…曾经不讨厌。从始到终霆儒确实一直觉得无关紧要没把这当回事过，要不是叔伯今日前来，霆儒怕是永远发现不了自己犯下了这么大的过错。辜负了苏若一片心意，苏族长和苏若要怨要恨，我白霆儒都认了。"
　　这一套话下来听的绕是苏祈年这样的老狐狸都不觉嘴角抽搐。
　　你问他心动他来个"曾经不讨厌"，这还有什么说的？这小子明白的告诉了自己只不过不讨厌罢了，就这还谈什么心动不心动喜欢不喜欢的，而且用他的话说，这还是曾经！那现在呢？怕不是已经变成了明明白白的讨厌吧。
　　苏家心心念念盘算颇多的事，这小子一句对他而言是"无关紧要没当回事"给打发了。
　　在他们以为拿捏他的时候，不，甚至可能更往前，他们早就被这小子拿捏的死死的了。
　　原本自己还可以发个火，顺带借机拎着这小子到白老族长那兴师问罪，要求给自己女儿一个说法，进而达成目的。
　　可偏生这小子现在拿他刚刚的话堵自己，让他再说不出什么。
　　这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的滋味生生噎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再气也不得不承认，这白霆儒是个厉害的，没有给他一丝一毫机会的同时又进退有度头脑灵活到让他挑不出任何错处发作。
　　这样的狠角色要是他的女婿该有多好啊。
　　如果把他收入囊中，对他们苏家而言岂不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他忍不住对自己那蠢女儿一阵牙根发痒。
　　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明显有了疲惫但又在强撑的感觉，他摆了摆手，又走上前虚扶了下白霆儒。
　　等到白霆儒抬起头时，苏祈年早就又换回了那副温和模样。
　　笑着假装似是无意的问道:"听说你有了心仪的姑娘。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白霆儒微微蹙眉，但并没有表现出此时内心的不悦:"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她还并不知晓我的心意。而且这和别的事并不相干，无论我此刻是否有心悦之人，都不影响我对任何人在任何事情上的判断。"
　　苏祈年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这么有福气。"
　　"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说了大家也未必认得。"白霆儒说的不卑不亢的，将苏祈年防了个彻底。
　　苏祈年听后犹豫了下，又抬头笑着望向白霆儒一言不发，白霆儒也依旧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回看着对方。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言语，看似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暗流涌动，一种无形中的较量在空气之中蔓延。
　　半晌，
　　"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苏祈年带着一丝不悦，声音生硬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白霆儒刚要作势送一送他，被他抬手制止:"你幻儿妹妹即将大婚，你若得空，届时来喝杯喜酒吧。"
　　"好"
　　"子辰帮我送送苏族长"
　　苏祈年从白霆儒那出来时，胸口总感觉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双唇紧抿，脸色与来时相比像是失去了几分血色，此刻变得苍白了很多。
　　隐在袖中的拳用力捏紧，听到这话并未回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白霆儒望着苏祈年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缓缓落下收起，双眸狠狠一缩:"哼"
　　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跟苏祈年一同前来的苏若一直在外面等着。
　　见苏祈年出来了，急忙上去追问:"阿爸，怎么样了？他怎么说？"
　　苏祈年正因刚刚在白霆儒那踢到了铁板而气闷，如今见了这个始作俑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总归是他疼爱多年的女儿，也只能生着闷气道:"怎么办？你做的好事还能怎么办？你阿爸今天豁出去了老脸落地看一个小辈脸色的境地。"
　　苏若听后知道这事怕是没成。
　　也深知这时候不适合再追着苏祈年强求什么。
　　只得一人站在那贝齿紧扣，朱唇紧抿，两只手死命绞着衣袖，幽怨的眼神望向远处…心下暗暗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