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夜来梦鱼

78、第 78 章

　　“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王妃明察。”来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那笨重的身躯跪在青石板上，瑟瑟发抖。

　　赵如许低头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说他什么也不知道都有可能，唯独除了眼前的这一位。

　　“你掌管库房，每日所进库房之物，哪一个不经你的手？现在你来跟我说不知道有些晚了。”

　　“奴才真的不知，平日里清点货物的事情都是交给下面人办的，定是他们不尽心，才出现了此等纰漏。”来寿话说的哆嗦，努力的给自己找借口开罪。

　　赵如许拿起一个账本甩在了他面前，“睁开眼看看，上面签的是谁的名字？货都不点清楚就敢往上签字，王府的月例银子是不是太好领了些？”

　　来寿不敢抬头，更不敢去碰那账本，他比谁都清楚，上面哪一个名字不是他亲笔所写？

　　他咬着牙低声吼道，“来喜，你给我滚过来。”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低着头走到了赵如许的面前也跪了下去，“奴才来喜见过王妃。”

　　“兔崽子，你快跟王妃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先跪在地上的来寿，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来喜。

　　来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他年龄小，吓得脸色发白，赵如许看了一眼，知道来喜这般年纪不过就是被踢出来顶罪罢了。

　　“奴......奴才，奴才真的是认真清点过的，来禄送过来的时候，奴才就是按照他说的清点的。”来喜哆哆嗦嗦的解释。

　　瘦黑的来禄上前一脚就把来喜踹倒在地上，“你胡说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大胆，王妃面前岂容你放肆。”茶香见来禄这般作为，出声呵道。

　　来禄不服气的收回了脚，他神情倨傲，没有半分作为下人的样子。

　　“奴才不知，我按照金云姑娘开的单子去买的，买回来就送到了库房，银丝炭怎么变成了木炭，这只能问库房。”

　　“你！”来寿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来禄。

　　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来禄的欺骗，这张冠李戴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干，原先从没有出过事情，就因为如此，所以他的胆子就越来越大。

　　原本他以为他和来禄是一条船上的人，谁想到头来，货是他存的，字是他签的，来禄这个王八蛋把自己摘了个干净，他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呵。”一直坐在座位上的赵如许轻笑了一声。

　　赵如许直了直身子，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一个管采买，一个管清点，一个管签字。事情出了，你们若是不说明白，那你们三个一起收拾包袱去衙门报道吧。”

　　“王妃，你可不能冤枉人。”来禄上前一步，一条眉毛微微上挑着。

　　赵如许看着他这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心里厌烦之情更甚，“哦？那你说说我怎么冤枉的你。”

　　“我都说了，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我买回来的是正好的银丝炭和木炭，现在银丝炭少了，你怎么就能赖在我的头上。”

　　赵如许听完之后，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话是没错，你说你买回来的正好，现在来看，银丝炭却少了足足五千斤。

　　那你跟我说说，这五千斤碳，库房是怎么把它运出去，又重新买了五千斤木炭运回来的？

　　王府进出车辆皆有存档，这么多碳进进出出的次数少不了，需不需要我派人取了存档来给你看看？”

　　“这......？”来禄神情开始慌乱。

　　来寿一看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立马顺杆爬，“王妃明察，王妃圣明，奴才真的是没有这么做啊，奴才是清白的。”

　　赵如许轻轻笑了一下，口气颇为轻松，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一颤。

　　“清白？你要说你清白，你身上五花三层的肉都不能答应。此事，若没有你故意放水，那五千斤银丝炭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变成木炭的。”

　　“奴才真的是冤枉的，都怪来喜，都是他，平日里我对他极尽信任，他清点完的东西，我向来不查，都是他和来禄一伙欺瞒于我。”

　　来寿抬起手指着来喜和来禄，他害怕极了，他总不能一个月为了那么三两银子就进了衙门。

　　来喜跪在地上抖得如筛子，“王妃，奴才真的没有，奴才跟来寿说过好几次了，可是他不听，来禄每次送来的和采买单上的都不一样的。”

　　“你胡说。”

　　来禄和来寿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彼此又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赵如许冷冷的看着这一场狗咬狗一嘴毛的乱剧，今日这个账，查到此时，必须得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有问题的账目不止是这点儿银丝炭，但是今日她只想处理这点儿银丝炭。

　　法不责众，若细察，王府里今天怕是要走一大半还多。赵如许深谙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她今天敲敲山震震虎就够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收拾一下便去衙门领罚吧。”

　　赵如许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了些，其实家里奴才犯错，不至于送到衙门去，打一顿就是直接让伢婆子重新发卖了。

　　她之所以这般说，就是为了让他们长个教训。

　　哪知，来禄反骨似乎长多了，他跪直了身子，满脸的不服气，“钱又没有只进了我口袋，凭什么只罚我？”

　　“哦？那还进了谁口袋？”赵如许一手支在了桌子上，开口问道。

　　来禄朝一旁瞥了一眼，“至于还进了谁的口袋，那就得让明察秋毫的王妃自己查去了。”

　　一直站着的李可欣，此时只觉得腿有些麻，她踉跄一下没站稳，幸亏身旁的红杏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娘娘，你没事儿吧？”

　　红杏的声音引起了在场的人的注意，赵如许朝这边看了过来，才发现李可欣脸色蜡黄，她挣开红杏的手，低呵一声，“就你多话。”

　　“侧妃怕是累了吧，来人，搬张椅子过来。”赵如许吩咐道。

　　“不了，不了，本宫才想起来郡主这个时候该醒了找本宫了，本宫得回去了。”李可欣吞咽了一口口水。

　　来禄一下子挡在了李可欣面前，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娘娘，你可不能不管奴才啊。”

　　“哦，你们认识？”赵如许眼里带了一丝玩味儿。

　　李可欣没回赵如许的话，只是一甩长袖，“大胆奴才，都已经到了此时本宫如何管你？你当日做这般下贱的事的时候，不想你自己，难道也没想过家中妻儿吗？”

　　她猛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本宫很久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和金云那丫头狼狈为奸，你啊你，你不听啊。

　　你偷盗府里财物，这罪名挂到你头上，你刚出生的孩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来禄听完李可欣所言，眼里精光一闪，跪在地上立马痛哭不已。

　　他连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怪奴才一时财迷了心窍才犯下这糊涂事，都是金云，都是她，她让我这么办的，银两都让她拿走了啊。”

　　赵如许眸色深了深，她倒是没有想到来禄此时竟开始攀咬起了金云。

　　金云失踪，现在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了她头上，那一时无法查证了。

　　李可欣偷偷看了一眼赵如许，知道自己这一招起了作用，心下一稳施施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赵如许听到动静，看了她一眼，李可欣立马觉得头顶似有针扎过一般，让她周身一紧。

　　“咳咳，王妃，这个事情你看要怎么办？”

　　李可欣压下自己那丝不适，说完之后猛地捂了住了嘴，满脸惊慌，“妾身失言了，一时忘记金云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她做的这些事情，王妃清楚吗？”

　　茶香心里微叹一下，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一开始她不想当众查账，就是怕攀咬到了赵如许。

　　毕竟，之前管账的都是金云，金云作为赵如许的陪嫁丫鬟，她若是有了污点，作为主子的赵如许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赵如许眼神更加冷了，李可欣一直在挑战着她的底线，她的一味退让，只是看在尚在襁褓之中的小郡主罢了。

　　她冷冷的开口，不带一丝温度，“侧妃以为我该清楚什么？”

　　李可欣掩唇轻笑，“妾身掌管中馈之时，未曾出现这等纰漏，王爷放心把家业交给本宫打理，本宫自是不能辜负了王爷的期待。”

　　“若当真如此，中馈之权为何又交到了我的手上？”赵如许回道。

　　李可欣脸色微变，“那自是为了王妃你的脸面，你刚才问本宫是否和来禄认识，那是自然，本宫掌管中馈之时，日日都要听他们的奏报的。”

　　听到此，赵如许是理亏的。

　　现在在场的这些人，赵如许大多都是不认识的，甚至连眼熟都算不上，她觉得有些内疚，是对秦清源的内疚。

　　“这是我的失职。”赵如许大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李可欣冷哼一声，这么长时间以来，中馈之权就像是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现在能听到赵如许亲口承认自己的错处，心里憋闷的那口气终于顺了一些。

　　“王妃，娘娘，真的是金云指示我们的，钱都让她拿走了。”来禄火上浇油的继续说道。

　　来寿一看风势变了，事情有了转机，立马跪着向前，“是是，都是怪金云，她逼我们这般。”

　　“逼？逼你们中饱私囊，逼你们成了一丘之貉？”赵如许最讨厌这种勾心斗角，落井下石。

　　“王妃，现在说这些没有用，金云是你的贴身婢女，虽然她失踪了，但是事情起源于她，你该给大家伙一个交代。”李可欣继续咄咄逼人。

　　赵如许压下心中的厌烦，转头看着李可欣，“如你所说，金云已经失踪了，她究竟做没做过还是个未知数，你又凭何断定他们说的是实话，你亲眼所见金云逼着他们贪污不成？”

　　“本宫自是没见过。”

　　“那你凭何让我给个交代？”

　　李可欣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王妃，你可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金云就是个奴婢，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妾身无父无母，没有谁需要接济，可是你却不同，你身后有赵府，有一大家子人要养，谁知你现在不是在贼喊捉贼。”

　　“大胆。”

　　赵如许拍案而起，她没有想到李可欣会无耻到这般地步，竟然把脏水都泼到了她家人身上。

　　赵如许觉得自己肺腔子都要气炸了，一声轻唤，让她一下冷静了下来。

　　“许儿。”

　　秦清源来了。

　　“参见王爷。”众人纷纷跪地行礼，秦清源目不斜视地走到赵如许的身边。

　　她牵起赵如许的手，手掌因为用力拍桌子变得通红，她轻轻吹了吹，柔声道，“疼不疼？”

　　“嗯。”赵如许点点头，原先的愤怒，一下子化作了委屈，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秦清源心疼的用指腹轻轻的揉着赵如许软软的掌心，“下此可不能这般用力，那声音大的我刚进院子都听到了。”

　　赵如许被秦清源逗笑，“哪有那么夸张，这又不是金刚掌。”

　　“是不是的下次拍我身上让我试试。”秦清源语气宠溺，一点儿也没有在乎周围还跪了一地的人。

　　赵如许见这般无赖的秦清源，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母老虎，平白无故打你干嘛？”

　　秦清源见赵如许笑了，一颗心才放下来。

　　她安顿好曲水裳和齐若瑜就想过来的，奈何积压多日的公务处理起来没完没了，她紧着处理完，赶来就见赵如许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秦清源笑笑，贴着赵如许的耳际轻声说道，“许儿，难道忘了在此之前我曾跟你说过，家中有悍妇了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赵如许的耳侧，让原本因为生气而变红的脸，更是染上了一层好看的粉色。

　　她记起之前和秦清源一起逛青楼时俩人的玩笑之语，那时两人心里还都有所防备，而现在的她们居然可以这般自然的在旁人面前说着只有她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旁人？

　　赵如许往后撤了一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秦清源这般亲密，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秦清源却不放她离开，她伸手揽住赵如许的腰，转过身来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柔情蜜意，冷声道：“起来吧。”

　　“谢王爷。”众人站起来，一个个的头也不敢抬。

　　李可欣多日不见秦清源，今日一见，只觉她和赵如许之间更为亲密，心下大为震撼。

　　她急不可耐的走到秦清源面前，“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小郡主想父王想的紧呐，要不你去看看她？”

　　秦清源挪动了一下步子，离李可欣远了些，她听到了刚才李可欣咄咄逼人的话，此时见她这般，不耐之色跃然于脸上。

　　“本王听闻府上出了蛀虫，先把蛀虫处理再说吧。”秦清源眼睛扫了一圈，来禄和来寿扑通跪在了地上，“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他们不怕赵如许，不代表不怕秦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