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到底能不能谈恋爱》春井的

2、蛇女 2

　　李宵安提着食盒来到了西院。
　　原先西院里向来是鸟语花香如同世外桃源的，但是现在，重楼深锁，在细密不绝的雨帘之中显得更为凄暗。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小厮，看见是李宵安来了，都有些诧异。
　　“今天怎么是少爷来送饭了。”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李宵安一眼，“小佩呢？”
　　“我在路上碰见了她，”李宵安好脾气地说，“她被母亲叫走有些急事，我就来走一趟了。是要把这个交给你们吗？”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说：“是要送进去的，公子既然来了，不妨看看大小姐？”
　　李宵安面色不改，好像上次被抓伤的人不是他。闻言点点头：“也好。”
　　时隔一个月，西院终于有旁人踏足进去了。
　　可能也是在下雨的原因，整个西院就好像是无人居住的鬼屋一般。四下都门窗紧闭，有几扇窗还被钉上了木板。
　　都是向南的窗子。
　　李宵安站在门口问：“这是你们钉上的？”
　　“是大小姐自己弄的。”看门小厮说，“少爷里面请，按照老爷的指示，西院的门是不能长时间开着的。”
　　自己弄的？
　　李宵安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抬步走了进去。
　　“这样行吗？他毕竟是少爷，老爷万一要是怪罪下来……”
　　“你没听他说？他碰见小佩，小佩让夫人叫走了，这摆明了是夫人的意思。老爷有三个儿子，他不过是个没名分的生的，谁会在乎他。”
　　这两句话隐隐约约传进李宵安的耳朵里，他自嘲一笑，提着食盒缓步向堂屋走去。
　　院子里没人打扫，屋里更是，李宵安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尘土和潮气就让他咳嗽起来，其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腥味儿，带着浓烈的不祥的气息。
　　李宵安咳嗽半晌，这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外面昏暗，屋子里更甚。向阳的窗子都被木板封了起来，屋里更是用帷幔四处遮掩着，桌椅陈设乱七八糟，碎瓷片几乎遍地都是，简直不能住人。
　　要是旁人来，可能扔下食盒就跑了，但是李宵安好像是不知道害怕一样，手里伞往门口一放，抬腿就进去了。
　　刚一进去，李宵安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但是四下都找不到李婷儿。李宵安把食盒放下，把歪倒的桌子扶起来，把午饭一一摆上去，开口道：“姐姐，出来吃饭吧，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饭菜的香味弥漫开来，周遭很安静，一声“吸溜”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十分响亮。
　　李宵安一抬头——
　　李婷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去的，整个人趴在房梁上，头发乱七八糟，两只眼睛都是浓郁的黑色，在惨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她一点一点地歪过脑袋，看着一脸平静的李宵安，咧开嘴，笑了。
　　这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跟李宵安所熟悉的笑容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声音还是很平稳：“怎么到上面去了，快下来吃饭吧。”
　　李婷儿隔着一层模糊的视野看着底下站着的那个男人，一眨眼，眼睛里的黑色就消失了，她慢慢地挪动身体要下来，对下面站着的李宵安说：“你接着我。”
　　李宵安顺从地走过去，张开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李婷儿身子一歪就坠了下去，落进李宵安怀里，好像是一片没有任何重量的纸。
　　李宵安想要把她放下去，却被李婷儿搂住了脖子。
　　“宵安……”
　　李宵安最熟悉的声音现在用最柔媚的声音咬着他的耳边喊他的名字。
　　“我的好弟弟，”李婷儿的眼神像是能滴出水来，“你是唯一一个，进来看我的人。”
　　“我好想你们啊，”李婷儿搂着李宵安的脖子，额头贴着他的下颌，“为什么他们都不进来看看我，他们不是我的爹娘哥哥吗？”
　　“他们都很想你，”李宵安看着前方的昏暗，“所以我来了。”

　　外面风雨见大，沉客斋已经打烊，明尘取下撑着窗户的撑木，在屋里亮了盏灯。一回头，明梧已经背上了自己的小背包，收拾利索准备出发了。
　　“你现在就去？”明尘一脸复杂，“李家的事儿就这么火烧眉毛吗？”
　　“李大掌柜的掌上明珠，千金贵体，”明梧一脸正气，“怎么能容忍精怪长久附身，这有损阳寿的呀。”
　　“练功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勤快，”明尘挑眉道，“莫不是那李大掌柜还答应了你事情结束再给你一大笔？”
　　“师兄这么说那可真是误会我了。”明梧的小心思被点破，但还是义正词严，“你我仙者，当以天下安康为己任，如今已是有人遭祸，我怎能坐视不理呢？”
　　说罢，他一把拉开了门，孟尝就站在门口，要敲门的手刚刚举起来。
　　“仙君？”明梧赶紧把人迎进来，“您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们师兄。”孟尝是由人修炼成仙的，做君子做了几十辈子，君子风貌早就是骨子里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儒雅翩翩，就连一双风流的桃花眼都熏染了几分温和有礼。
　　“明梧这身长袍不错，”孟尝问，“可惜外面还下着雨，这是要去哪儿？”
　　“去匡扶正义！”
　　“去见钱眼开。”
　　一高一低两个声音同时出现，明梧狠狠瞪了明尘一眼。
　　孟尝也明白了大概是要去干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声音温和道：“去吧，小心些，要是打不过……”
　　明梧一撸袖子，露出小臂上漂亮的线条，声音故意做出粗旷之意来：“我绝对打得过！”
　　明尘：“……”
　　孟尝：“好好好，去吧，你可以的。”
　　看着明梧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明尘只觉得哭笑不得：“仙君，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孟尝摇着扇子，“你们兄弟二人算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自家孩童，何来见笑一说。客枝呢？”
　　“在后院。”明尘面色有些凝重，“仙君，距离上一次轮回之时已经过了十七年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神器。师兄他……心情很差。”
　　“我就是来说这件事的。”孟尝收起扇子，“走吧，带我去找他。”
　　“仙君随我来。”
　　两人绕过屏风，推开了通往后院的门。淡淡的白光透过来，两人进了门，面上一阵湿润，视线逐渐清明起来。
　　后院别有洞天，中间是一口天井，围着雕龙画凤的栏杆。两侧两株大榕，老态龙钟，枝干低低垂下来，树下趴着两只鹿，看见明尘，轻轻叫了两声，然后站起身来，挡住了明尘的去路。
　　孟尝见状：“看来他心情真的很差啊。”
　　“罢了，”孟尝背着手，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凉亭，“我自己去找他吧，明尘你先出去吧。”
　　明尘略一犹豫，应了声“好”，转身离开了。
　　孟尝缓步走到凉亭中，前脚刚一踏入，身边氤氲的雾气就散开了，凉亭中的陈设清晰可见：四周游曳着银色的凤尾鱼，背上都负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翠玉杯子，正中摆着的那放墨绿色玉石方案上，趴着一个了无生气的客枝。
　　“十七年了……”
　　客枝的声音像是只病猫：“你一会儿要是告诉我，你这十七天在九重天上什么都没找到的话，我就……”
　　孟尝走到玉石方案的对面坐下：“你就如何？”
　　闻言，客枝转过脑袋来，尖尖的下巴放在沁凉的案面，眼睛一眨，两行泪就簌簌掉下来了：“我就求求你了……”
　　“哎别别别，”尽管知道客枝这眼泪也并非真心，但是孟尝还是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他赶紧道，“你坐好，我说，我全都说。”
　　客枝的眼睛终于雨过天晴，他等了太久了。
　　“我去司命那里看过了，没有找到关于他的命案。”孟尝一顿，补充道，“之前的也没有。”
　　“怎么可能。”客枝皱起眉头，“那两世是真实存在的，可能……可能现在还有当时的人，他们还活着，还记得他，怎么可能不存在呢？”
　　“但是确实不存在。”
　　孟尝道：“我把司命给灌醉之后，终于从他嘴里问出来了些东西。他说，那位是盘古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神斧，本是只是器物。尽管修出了神识，却也非仙非人，所以司命那里根本不可能有与他相关的任何命案。”
　　“非仙……非人？”客枝万想不到这种结果，他愣了半天，才艰涩开口，“那这一世，他是不是就……”
　　“我去看了，神斧的元神并没有归位，”孟尝往前凑了一下，“三界之内绝不会有谁敢私扣他的元神，所以，他一定还在人间，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他。”
　　闻言，客枝才松了口气。
　　“那他会在哪里？之前我、我很快就找到他了，”客枝脸上露出些茫然无措来，“可是到眼下已经十七年了，他都十七岁了，我还没有找到他。”
　　“十七岁了，已经长定了。”孟尝一笑，“客枝，他的容貌是不会变的，这不是更容易我们找到他吗。”
　　其实客枝就是怕他的元神已经归位，如今孟尝来告诉他这件事，他已经放心不少了。剩下的，就只有找了。
　　“师兄！”
　　明尘突然冲了进来，四下里的氤氲雾气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卷，他脸上全是惊慌：“不好了，明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