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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缘是不解 ...

  •   奄奄一息的仁医被人救了下来。
      伤可以好转,眼睛却不能恢复。
      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一生医术再无用武之地。
      仁医以前遇到病人的时候,时常安慰他们,苦难已经降临在你身上了,你只能接受。
      他现在才发现,接受苦难是一件……多么多么……多么多么让人痛苦的事情。
      “姑娘,拜托你,带我去找一个人,他的医术高超,他一定可以治好我的!”他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
      假如他以后都不能再治病救人,他还能做什么?
      她慌慌张张地应了下来。
      “他叫宋映辰,别人叫他良医,他的医术比我还厉害,他————”仁医语无伦次地说。
      “好,好,我会带你去找他的。你不要着急好不好,他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姑娘的声音温柔,仁医觉得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但他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现在只顾得上自己了。
      “他喜欢到处游玩……不,我现在暂时找不到他……回家……对……回家!麻烦你带我回家一趟,我家里人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什么济世救人,什么改变一切都被他抛之脑后。
      要是他看不见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一直照顾他的那个姑娘不断安抚着仁医濒临奔溃的情绪。
      夜里,他才终于安静下来,乖乖地躺在树下休息。
      身为一个医者,他比谁都更清楚,按时休息的重要性。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仁医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也许是因为他心里也害怕被抛下。
      他要是被抛下了,一个人该怎么回家?怎么去找良医给他看眼睛?
      姑娘轻轻拍着他的背,“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也不需要你报答我,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救过我的命,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仁医抓住她的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怎么也不敢放。
      第二天早上,鸟儿的叫声唤醒了仁医,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已经看不见了。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可身边除了一棵树空无一物。
      仁医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砰的一下撞到了树上。
      他扶着树捂着自己出血的额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仁医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潸然泪下。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也许他就应该听家里人的话,他要是一直待在家里就不会遇上不幸了。
      他要是愿意听别人的劝,不把人、妖、魔一视同仁,就不会遭此大难。
      仁医胸口的伤口裂开潺潺流血。
      他倒在地上不想理会自己疼痛难忍的伤口。
      其实他自己大约能感觉出来,他的眼睛伤的很重,这世上要是有人能救他,大概也就只有良医宋映辰。
      可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行踪缥缈,他一个瞎了的人,该怎么去找宋映辰?
      “仁医大人,你没事吧!”伴随着水瓢落地的声音,姑娘急切地跑到他身边扶起他,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仁医脸上。
      他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你没走?”他茫然地坐起来,感受到自己裂开的伤口被她重新包扎好。
      “我怎么会抛弃你?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以前不能报答,现在你终于需要我了,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你!”姑娘哽咽出声。
      仁医勉强打起了一点精神,心中有了一点安慰,原来他这么多年来治病救人,还是有人记得他的恩情,愿意在他危难的时候留在他身边报答他。
      他抬起头,两只眼睛无神地寻找着姑娘,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眼睛,这世上也许只有良医宋映辰能治了。我……”
      后面的话仁医有些说不出口。
      宋映辰有时会来我住的仁医庙来找我,你可以回去那里帮我给宋映辰留封信吗?
      可……谁知道那个魔族的女人有没有离开?
      “仁医大人,你说,我一定会尽力办到的!”姑娘很坚定地说。
      她似乎已经做好了为仁医赴汤蹈火的打算了。
      “不论多么难,哪怕拼上我的性命我也会努力做到的!”
      仁医的话卡在嗓子眼,他很想说没什么,可是宋映辰要是下次来的时候没看见他的信,大约就会离开这个地方,继续去别的地方游玩了。
      那再遇见宋映辰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了。
      而且那个地方有那么危险的一个女人,宋映辰要是被伤到了怎么办?
      仁医心里百感交集,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是他曾经救下的病人,他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把她送入危险的境地吗?
      他莫名感觉自己和姑娘皮肤相接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触感。
      他感到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启齿了。
      “宋映辰或许会回到那里找我……”仁医话说的含糊。
      但姑娘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愿意回去为你留口信。”
      仁医想说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想要她留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可实际上又有什么差别?
      姑娘离开他身边去留信了。
      仁医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害怕宋映辰没拿到留下的信,两人再也没有再见的机会,自己的眼睛也只能因此不了了之?
      担心好心救助他的姑娘被魔族女人杀死,香消玉殒?
      亦或者两者都有?
      人本就是复杂的,仁医也不例外。
      “仁医大人,那个女人离开了!我顺利地留下了信!”姑娘欢天喜地地跑回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她去之前已经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备,可若是能活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花,那么多的树她没有见过。
      仁医心里一块重重的石头落了地。
      我总算是没有害死她。
      “你不要再叫我仁医了,叫我白浮生吧,这是我的本名。”白浮生主动说。
      姑娘什么都没想,高高兴兴应了。
      白浮生的眼里几乎要流出泪来。
      每被她叫一次仁医,自己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翻涌,这感觉让他的头不自觉地垂下,让他不敢直面这位姑娘。
      “白浮生!”姑娘开心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满是雀跃。
      “你叫什么名字?”白浮生问道。
      姑娘不断重复着白浮生名字的声音立刻断了,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
      两人的氛围陷入了尴尬之中。
      “你没有名字吗?”白浮生曾经救治过不少病人,没有名字的不在少数。
      乱世之中,孩子是最不值钱也最不值得保护的财产。
      故而,常常有孤儿自己在山林中长大,会说的几句话,识得几个字已然了不得了。
      名字对他们来说,是奢侈也是不被需要的东西。
      姑娘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出声应了一下。
      “那我为你取一个吧。”白浮生已经失了分寸。
      他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讨好着面前的人。
      “不。”姑娘拒绝了他,眼神灼灼,坚定地告诉他,“名字是一个人存活于世的证明,我的父母没有给我,那么这世上唯一一个能给我取名的人便是我自己。”
      “有一天,当我知世事,见沧桑,信念坚定的时候,我会为自己取名。”
      白浮生的心被泡在水中,起起伏伏,飘忽不定。
      他该为这位姑娘高兴吗?
      该的。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白浮生询问。
      “我是……小麻雀,你叫我小麻雀就好了。”姑娘的声音又变弱了几分。
      小麻雀?
      白浮生想起了那只被自己救了带出来的小麻雀。
      原来,她竟然是那只小麻雀吗?
      这就是宋映辰所说的……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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