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至》乐已

60、钥匙

　　周六周考结束，夏雪松陪顾昔白一起去医院接奶奶出院。奶奶除了还是会认错人之外其他基本都已经没有问题了，医生说是因为之前血块压迫脑神经导致的，住院意义不大，只能慢慢调养。
　　顾昔白本来还是比较在意奶奶不认识他这件事，但是现在奶奶把夏雪松当成了他，他又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夏雪松真的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自从奶奶把他认成顾昔白之后，他为了照顾奶奶的情绪，除了上课和打工之外基本上都会在医院待着。即便他自己觉得非常拘束，有时还会被奶奶的热情搞得手足无措，但他还是有空就会过去陪着奶奶。
　　回到家安顿好奶奶，顾昔白给赵峰打了个电话，请他帮忙联系林柔的姑姑，他想跟她见一面。距离林柔去世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顾昔白到现在才敢去面对这件事。
　　也许是陆心的事给他做了铺垫，也许是因为有了夏雪松让他觉得有了安全感，总之他现在想起林柔的事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慌乱了。
　　“明天可以陪我一起去吗？”顾昔白跟夏雪松并肩坐在沙发上，一口把茶喝干了。虽然已经不再害怕，但他还是觉得紧张。
　　“嗯，”夏雪松帮顾昔白又倒了一杯茶，低声说，“有我在，别担心。”
　　“我还是有点紧张，”顾昔白握着茶杯，感受着手上温暖的热度，“我也不知道见了她要说点什么，可是我还是想见见她。如果不去见一面的话，我可能永远都过不去这个坎。”
　　“那就去，不要怕。”夏雪松在顾昔白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放松点，没事的，我会陪着你。”
　　吃过晚饭，夏雪松要去学思培优帮忙准备结业试卷，可是奶奶却拉着人怎么都不让走。
　　方阿姨也不拦着，只在一边看着他们笑。
　　夏雪松没办法，只好让顾昔白帮忙去宿舍拿U盘先给梁小燕送去。顾昔白倒是乐得跑腿，他巴不得让奶奶直接把夏雪松扣在家里，哪都别去。
　　顾昔白拿着夏雪松的学生卡和宿舍钥匙去了学校，靠着他这张学霸的脸跟保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就进去了。
　　顾昔白上楼的时候走得很慢，一个人来夏雪松的宿舍，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也没有窥探夏雪松隐私的想法，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有股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顾昔白进门开了灯，宿舍里还是一样的冷清。夏雪松的东西真的是少得可怜，顾昔白这么站在门口，小小的宿舍竟然给他一种空旷的感觉。
　　顾昔白没有多看，按照夏雪松说的在床头的小架子上找到了U盘。顾昔白拿着U盘正准备出去，忽然想起夏雪松的那顶黑色毛线帽。
　　顾昔白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夏雪松的电话。
　　铃声刚响夏雪松就接了，语气非常不自然，“喂？没找到吗？”
　　顾昔白无声的笑了，他猜到夏雪松肯定是招架不住奶奶，拿接电话当借口躲人呢。
　　“找到了，我想问问你，那个毛线帽，可以给我吗？”
　　夏雪松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个，微微卡了下壳，“可以，就在柜子里，没有锁，你，自己拿。”
　　“奶奶喜欢你，多陪她聊聊天。”顾昔白笑着挂断了电话，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
　　顾昔白打开那个一米见方的铁皮柜子，柜门发出一声金属摩擦的轻响。夏雪松的衣服也少的可怜，冬天衣服这么厚，摞起来也不过占了柜子的一半空间。那顶黑色的毛线帽就放在衣服的最上面，帽子下面是那天早上被夏雪松穿回来的T恤，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
　　顾昔白没有再继续逗留，戴上帽子就出去了。不知道是戴了帽子还是心理作用，顾昔白觉得冬天的老北风好像也不怎么冷。
　　到了学思培优门口，透过玻璃就看到梁小燕正在休息区跟一对母子说话。顾昔白认出来，那个男生，是康林。
　　顾昔白推门进去，几个人的对话就传进了耳中。
　　“我妈说的不算，我就想要夏老师，别人讲课我听不进去！”
　　“要什么夏老师，他什么人我没跟你说吗？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康林的妈妈语气非常不善，眉头都竖起来了，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我手机都让你没收了，他能跟我说什么？”
　　“像他那种人，谁知道……”
　　顾昔白听着生气，关门的时候用了点力气，发出砰的一声响，打断了那边的对话。
　　梁小燕看见他进来仿佛看见了救星，一下从沙发上窜了出来，“哎呀，来人了，我得招呼一下。刘女士您别急，先坐会儿喝杯茶，我马上就回来。”
　　康林的妈妈还想说什么，见有外人在，硬生生憋了回去，端起杯子恨恨的吹了一口茶叶沫。
　　顾昔白往那边瞟了一眼，康林侧过头来看他。康林也认出了顾昔白，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看上去跟他妈妈倒是有八分像。
　　“小顾来找孔老师的吧，过来我帮你看看啊。”
　　梁小燕假意招呼顾昔白，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顾昔白跟她走。顾昔白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她去了前台。
　　梁小燕装模作样的在电脑上面点着，低声对顾昔白说，“别跟雪松说，免得他心烦。”
　　顾昔白点点头，掏出U盘放在前台里面的桌子上，也低声问：“他还能回来上课吗？”
　　“这就是孔老师最近的课程安排，你看看你的时间能不能对得上。”梁小燕故意大声说了一句，又转低了声音说：“不能，你们学校不让。”
　　“好的。”顾昔白微微垂下眼，看着屏幕上的讲师名单，夏雪松的名字已经不在上面了。
　　“我自己跟孔老师约吧。”顾昔白觉得心里有点发堵，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顾昔白也没有打车，沿着路慢慢的走着。夏雪松讲课时意气风发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样的循环播放着，他觉得夏雪松一定很喜欢这份工作，可是现在做不了了。
　　顾昔白不禁想的远了一些，如果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他会不会连做课件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他以后要怎么办？
　　顾昔白还陷在郁闷里，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昔白吓了一跳，生怕又是陆心打来的。他慌忙掏出手机来一看，见到夏雪松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着，他缓缓的松了口气。
　　“喂？”顾昔白接起电话，脸上就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
　　夏雪松语气还是非常的不自然，“怎么还没回来？”
　　“怎么？”顾昔白笑了一声，“奶奶太热情你受不了了？”
　　夏雪松有点尴尬，半天才出声，“嗯。”
　　“夏老师，给我补课吧？”顾昔白心情忽然就好了，“只给我一个人补课，可以吗？”
　　夏雪松的呼吸忽然一滞，轻咳了一声才说，“别这么叫我。”
　　顾昔白没注意夏雪松情绪的变化，只是追问道，“可以吗？”
　　夏雪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可以。”
　　顾昔白很高兴，连脚步都变得轻快了很多。
　　晚上等奶奶睡了，顾昔白带着夏雪松偷偷溜了出去。夏雪松晚上还要去酒吧打工，顾昔白打了个车想要送他过去。
　　“我自己走就行，你别跟着了。”夏雪松没让顾昔白上车。
　　“为什么？”顾昔白有点不高兴，夏雪松在外面总是要跟他保持距离，“我想跟着。”
　　夏雪松拉过顾昔白抓着车门的手悄悄捏了一下，“你一个人回来，我会担心。”
　　夏雪松这样说话，顾昔白真的招架不住，脸上又爬满了红晕，还好天黑看不清。
　　“那，那你下班别在酒吧那睡了，回来我家吧。”顾昔白把早就配好的钥匙塞给夏雪松，他怕自己显得太婆婆妈妈了，赶紧又补了一句，“奶奶早上起来肯定要找你。”
　　夏雪松接过钥匙握在掌心，细小的金属被顾昔白的体温捂的温热。夏雪松抿了抿唇，轻声说，“好。”
　　顾昔白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自从知道了陆心是幻觉之后，顾昔白就没正经睡过觉。基本上不是坐在飘窗上面发呆，就是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发呆。除了那天夏雪松在的时候，他睡了个好觉，其余这些天他都是要熬到实在困得不行了，才能勉强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今天因为知道夏雪松要过来，他怕被夏雪松看到自己状态不好会担心，所以还是决定去床上睡。可是他躺的后背都麻了，还是没办法入睡。
　　顾昔白摸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夏雪松就要下班了。顾昔白抱着被子又跑到飘窗上坐着，反正睡不着干脆不睡了，醒着等夏雪松回来。
　　他把窗帘拉开一些，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小区门口。今晚月色很好，如果夏雪松回来他一眼便能看到。
　　没想到想睡的时候睡不着，想着不睡了的时候反倒迷糊起来了。顾昔白歪在飘窗上，缓缓的沉入了梦境里。
　　梦里又回到了他们一起去学思培优上课那天，顾昔白在走廊跟夏雪松说话，康林从教室里出来，跑过来拉住了夏雪松的手。
　　“雪松哥哥，天气太冷了，我不想来回跑，明天可以去我家里上课吗？”
　　夏雪松伸手揉了揉康林的头发，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好。”
　　康林笑的越发得寸进尺，胳膊也环上了夏雪松的腰，“雪松哥哥，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好。”
　　夏雪松竟然也不推开他，还顺手把康林揽进了怀里。
　　顾昔白气坏了，他感觉胸口痛的厉害，好像有人拿小刀把他心尖上的肉都给挖走了。他想推开康林那环着夏雪松的手，可是他完全动不了。他想质问夏雪松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可是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康林已经拉着夏雪松转身走了，顾昔白急得满头大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抬起腿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迈出去顾昔白好像解开了封印，大跨步的就追了上去，没想到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