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缘3》纵酒当歌

3、第 3 章

　　唐小五百般无赖的以手支颐，扇扇折扇，良久开口，“我为何受雷刑?”他从睁开眼到现在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毫无头绪，就好像沉沉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记不起了。

　　司徒容怔愣一瞬，“殿下……您……不记得了?”

　　唐小五轻挑眉梢，“不记得。”

　　司徒容眼珠子转两圈又重复道，“殿下，您真不记得了?”

　　唐小五不耐烦的啧了声，“快说。”

　　司徒容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的开口：“五百年前，”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唐小五神色，“您没能守好天裂，天裂大开，恰好与太子殿下同太子妃缔契之日相撞，帝君大怒，太子殿下便来凤栖殿降罪。”

　　说到这他声音弱了下去，“您的脾性您也知道，一言不合顶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就挖了……挖了……”他实在不敢再说下去，嘴巴里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唐小五眸子弯的如月牙一般，柔声道，“挖了什么？”

　　这张面容司徒容太熟悉了，立马跪下，“挖了……挖了您的心核！”

　　瞬时，唐小五蹦起，抓住他的衣襟怒吼道，“你说挖了我的什么！”

　　他眼中带有血丝，好似吃人的猛兽，爆发的岩水。

　　司徒容只觉要掉脑袋了，怕的不行，呼吸都快停滞了，连忙求饶，妄图找回唐小五的一丝理性，“小五殿下！饶命啊！”

　　唐小五忽然冷笑声，松开他，瘫坐在床上，“狗娘养的，敢挖我的心核?”

　　司徒容现在看他似与疯子无异，大气不敢出。

　　唐小五自语骂骂咧咧半晌后道，“那狗崽子现在在哪？小爷我去剁了他！”说着便要起身。

　　司徒容忙抱住他的腿，“殿下息怒！您坠前尘境后太子殿下为弥补天裂献祭！同您一起坠入前尘境了！”

　　唐小五脚下一顿，“你说他也坠入凡尘了？”

　　司徒容道，“神仙在人间轮回五百年理应重回九重天，但太子殿下不知为何迟迟未归。”

　　看着唐小五将信将疑的眼神他又补，“千真万确！我若骗您千刀万剐，□□焚身，不得好死！”

　　唐小五气息平静下来，一脚踹开他，“那我的心核呢？”

　　司徒容擦擦额头上冒的冷汗，“被太子殿下毁了，落入人间，不知去向。”

　　唐小五咬牙切齿，“不知去向?”他顺脚踢翻足边的花瓶，花瓶瞬间四分五裂，“我去他娘的不知去向！”

　　想来他重固心核用了十万年，竟因为没守好天裂被人挖去！他可是用了十万年！十万年！

　　他幼时可不是如同现在这般风光无限，他在黑水沟里喝过浑水，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经常与野犬争夺食物，被人欺，被人辱，是人人路过都可以踩一脚的烂泥。

　　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段屈辱的岁月。

　　将司徒容赶出去后他仰在床上，眸子如一潭死水般深不见底，那双眸子内藏着无尽岁月，装着世间险峻。

　　唐小五不是什么贵族血统，本生活在凤皇林中，还未能化形前他日子过的还算安逸，每日盯着凤皇林上的天裂，吸万物精华，早起捉虫，傍晚入眠，好不自在。

　　但化形后灾祸也接踵而至，他刚化形，凤皇林就起了火，那日凤皇林众仙外出参加宴席，大火连烧了一天一夜，险些毁了凤皇林。

　　待众仙赶回凤皇林时，凤皇林燃气熊熊烈火，四处浓烟滚滚，火光烛天，火势最盛之处是一个刚化形成功，蜷曲身子哭喊的垂鬓小儿。

　　凤皇林为什么突然失火没人知道，只不过唐小五自此后就背上了灾星的骂名。

　　没人愿意接近他，就连他的父母也厌弃他。

　　后来爹娘双双归西，那时他还不及阿爹肩头，一个人背着他爹娘的尸首，把他们扔在坟冢。

　　而后他就一个人，没有名字，没有亲人，没有归宿，孤苦伶仃的活在九重天上。

　　如若说父母健在时别人只是厌恶他，父母走后别人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他时常仰望凤皇林之上的天裂，思考一个问题——我真的是灾星吗？

　　这样一来，久而久之他自己也信了，反正他是灾星，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越来越没皮没脸。

　　别人骂他他笑，别人打他他笑，别人捉弄他他也陪着笑。

　　于是乎他的绰号就不只是“灾星”了，又多加了一个“没心没肺”。

　　他觉得没心没肺比灾星好听多了。

　　恰有一次他听见别人的爹娘唤自己家的孩子“糖糖”，他第一次这么羡慕，别人家小孩有糖糖这般好听的名字，自己还是个无名无姓的。

　　于是他第二次踏上坟冢的土地。他忘记自己把爹娘扔哪去了，走遍整个坟冢都没见这爹娘的尸首，于是他随便找了块灵牌，跪在前面，“爹娘在上，求爹娘给孩儿取个名字。”

　　他从白日跪到夜间，跪了三天三夜，差点觉得自己疯魔了，死人早都投胎转世去了。

　　于是他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他要姓唐！

　　那名呢？

　　他在坟冢周又绕了圈，恰好发现自己拜的灵牌在第五个，又想到了五，唐五。

　　思索三日又觉得唐五不好听，便在中间加了个“小”，他叫唐小五。

　　一时高兴的过头，没拿稳手中的枝柳，啪嗒掉在了一人头上。

　　那人长得凶神恶煞的，怒瞪他，“灾星！给我滚下来！”

　　唐小五心想，完了，怎么惹到恶霸了！

　　欺负他的人中，就数恶霸欺负他欺负的最恨。他想跑，但跑不掉了。

　　那恶霸有了几十年修为，得意得很，前几日与人切磋输了，灭了威风，正好拿他出气。

　　他刚捉住滕柳，想跃到另一棵树上，脚腕似乎被什么力大无比的手掌抓住似的，被一把拉下去，脚腕被抓的生疼。

　　“灾星！”恶霸骂道，顺势要上来揍他。

　　他挡着自己的脸，抗下每一拳，不过这次令恶霸意外的是，他还嘴了。

　　身下人一边挨揍一边喊道，“我不是灾星！我有名字！我叫唐小五！”

　　恶霸笑了，“你有名字?”

　　他一拳打在唐小五右眼，唐小五被打飞一丈远，眼睛登时就看不清了。

　　“你没有名字！”

　　恶霸又扑过来，一拳打在他鼻梁上，“你不配！”

　　他鼻血直流，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不配……

　　他咬牙喊道，“我有名字！”

　　恶霸又是一脚，他吃痛捂着肚子，浑身痉挛，“你不配有名字！只有强者才配有名字！”

　　恶霸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你就是灾星！祸害！”

　　唐小五说不出话，内心默默喊着：我有名字！我叫唐小五！我有！

　　恶霸打累了，松开他喘气。他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在无反抗之力。

　　恶霸忽然提起他的衣襟，他整个人被提起凌空，双脚直蹬，“你把你爹娘扔到坟冢，连块灵牌都没给他们刻，你连心都没有。”

　　他眸子骤缩，用仅有的一丝力气问道，“你把他们……丢……丢哪去……了。”
　　他不是不给他们刻灵牌，他只是……他只是不会写字。

　　恶霸朝他脸上啐口痰，“我可没那闲工夫看他们。”

　　看着弱小无助的唐小五，他起了邪念。

　　恶霸手一松，唐小五重重砸在地上，嘴里还喃喃道，“我爹娘被丢哪了？”

　　恶霸一掌压住他的头，在他耳边低语，“你还不知道吧？你爹娘明明是凤凰，是仙，为何会死。”他低笑，恐怖如斯，“你爹娘，被人挖了心核，凤凰不能没有心核，哈哈……”

　　他一把拽起唐小五的头发，迫使他看着坟冢的方向，“那个地方，葬的全是与你一样的废物，你爹娘是废物，你也是个废物，你们这样的凤凰，不配活着，哈哈……”

　　他笑着欣赏唐小五惊恐、不可置信的表情。唐小五如同蝼蚁一般，能被他一指掐死，能被他一脚踩死。

　　唐小五好似世间尘埃，死了都无人在意，他们甚至会窃喜，灾星死了。

　　恶霸的手伸向他的衣襟，他拼尽全身力气挣扎，无力大喊，“你要干什么！别碰我！”

　　泪水这时才涌出眼眶，方才干枯的血渍在泪水的侵透下又被晕染开来，如流水般勾过他的脸庞，淌在他白暂的颈脖上。

　　他只听恶霸令人作呕的声音道，“干什么?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心！”

　　语闭，他竟伸出尖利的指甲，要把唐小五开膛破肚，活剥心核！

　　唐小五四肢并用，踢打挣扎，却也无济于事，他的力道，甚至伤不到恶霸的一根汗毛。

　　在恶霸眼里，他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在主宰者面前垂死挣扎。

　　心口处先是感到一阵冰凉，接着是千万针扎般的扎破皮肉，紧接着全身抽痛。

　　他怕极了，但他不知道能喊什么话别人会来帮他，他只知道，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眼前昏暗一片，脑子里如同装了石头，沉重不堪。

　　好痛！好痛……谁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他不知道自己在求谁来救他，只是直到他昏死过去，都不曾有人来救他。

　　无人救他，他是灾星……

　　凤皇林有个特点，它有如同人间一般的四季。

　　寒风呼啸，雨雪纷飞，大雪埋没了他的血迹，他的委屈，他受过得苦，他流过的泪，他遭受过的所有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