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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姜映诺几日以来,并不急着修缮,反而是开了仓,允许任何人来参观这艘曾与太祖同生共死的知名海船。不过数日间,围观者已有数百人,辅以姜映诺刻意为之,街头小巷不少人都议论纷纷。

      “明空”号曾随本朝开国皇帝殷太祖下南洋,也算是赫赫有名,就算只看构架也本值万两,却因长年无人养护,早已烂在仓库,才被薛长平动了歪脑子给捡了回来,动用不到一千两,却暗中操作报了三千两上去。
      他不曾见过“明空”号,只以为船破不可修缮,却不知道上一世“明空”号后来曾被淮河上对家收去,简单装点后便大放异彩,名动京城。

      姜映诺见时机正好,便又花了点碎银,上下打点酒肆茶楼里的说书人,写了几出关于明空号事迹的折子,分散几家,放了出去。

      这天,她又差人驾着马车,在几条道上兜了两圈,就挑了间生意最红火的客栈下了车。

      她同温俞坐下不久,便听得身边食客议论纷纷。

      “从前我只听闻前些年姜家在花灯节弄出了个画舫,却从未想过去观赏一番,今儿倒是兴致非常,恨不得明天就过节。”

      “姜家那表兄和舅舅也真够狠心,本朝又不禁女子继承家业,他竟要把姜有邱留给孤身母女的家财都要占去。”

      “把亲表妹赶出家门,亏得他说得出口,和至亲骨肉反目成仇,我看有违天伦。”

      客栈大厅里,同情她者有,持其他意见的人也不少。

      “成王败寇,能者居之,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姜家家业也不小,姜夫人年纪也大了,迟早得找个继承人。她女儿若是做不好,找个本家兄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早间去看了那明空号,真乃破船一艘。若是半年光景,说不准还能力挽狂澜,只一个月就到花灯节,哪儿来得及修?那姜小姐到底是经验不足,不懂先去探探,我看她就是有通天本事,能回本就不错了。”

      “唉,想来明空号当年随太祖航行,经由诸国,时而得其朝贡,时而抗击反敌,终而光复还京,如今却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
      不少人接连感慨太祖荣光,引得不少文人才子诗情澎湃,留芳文传世不提。

      一时间,八卦谣传在京中竟一扫而空,只剩下明空号与姜家兄妹打擂之事,热度非凡。

      温俞听着四方议论,不由得心中感慨。

      其实自薛悠文退居幕后,加之豫园、栗坊也有样学样,仿照姜氏画舫仿古为尊,分了一杯羹去,姜氏画舫生意便大不如从前。
      姜映诺这一闹腾,众人注意力便转回了姜氏,反而念起薛悠文当时一意孤行,姜氏画舫横空出世之时。薛悠文打理家业时,可是年年翻陈出新,引领新潮,曾记京中人人吹捧,便不由得对姜氏画舫多了几分期待。

      温俞感慨道:“不愧是小姐,只消几天,不费几个钱两,便能做到如此地步。”

      姜映诺谢过递茶来的小二,替二人各自斟上一杯,随后道:“这不过是开头第一仗,若是我拿不出好的答卷,退避三舍,怕真要被舅舅他们扫地出门去了。我要你寻的东西呢?”

      温俞从怀中掏出一叠文纸道:“我照小姐吩咐,近些日子盯着京中这十一家酒楼茶肆客栈里的特色菜肴和说书人的文本故事,还有零散数十家铺子这两个月卖的最好的饰品装束。”
      她令手下拿来一个二十来寸的方盒,打开摊平在桌上,里面摆放着几件时兴的首饰。

      姜映诺拿起来,仔细比较打量了一番,评价道:“我听家中仆从言说,去年这个时候流行的可是繁复奢靡之风,没想到不过一年,流行的就成了这种文雅简约的精巧物件。”

      温俞道:“小姐心细如丝,确实如此。”

      “家中四艘画舫循旧例仿古,营收有是有,却大不如从前,说到底还是大家当年图个新鲜劲,看多了也易喜新厌旧。与其一味逐世家之风,不如另辟奇径,去陈立新。风潮流行多变,我们也要跟上才是。”
      姜映诺合上盖子道,“两日后让木工开工,设计图纸务必避繁就简,要借明空号高挑之势,重构当年太祖下南洋之风采。”

      温俞一一应下,转而吩咐手下,去寻京中上等木工和建筑师。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有一事我还是想同您说说。”

      “何事?”

      “我自幼习武,虽天分不高,只能觉察到普通人跟踪,但也够用。可近些日子,除薛家家仆偶有跟随,似乎还有谁一直跟着小姐。我心中隐有不安,却始终寻不到人,正犹豫着是否要同夫人说说,再给小姐调几个能打的护院过来?”

      姜映诺从前只学过算盘记账和女红琴画,要说经商她还有点自信,却对这些一窍不通起来,什么也没察觉,闻言便道:“那好,你去同母亲说说。咱们先喝喝茶,等午后暑消,再去别处转转。”

      这时,小二上前,面色有些为难:“两位小姐,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客栈生意红火,可否和这位公子拼个桌?”

      姜映诺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客栈的大厅内余下空闲桌子都坐上了人。她自是无所谓这点小事,便允了,店小二连连道谢,又送了两叠糕点小吃上来作赔。

      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衫、头戴冠玉的青年人敲了敲她们的桌面,在姜映诺对面坐下。他眉角带笑,文质彬彬,仪表堂堂,手上一把折扇,一口标准京腔令人如沐春风:“真是太谢谢了,这鸿福客栈的茶水最有名气,我本以为今日喝不上了。”

      他坐下就向店小二讨了一个杯子,又腆着脸找姜映诺讨水喝。姜映诺心中好笑,也不在意,便推过茶壶给他。

      青年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自我介绍说姓晏,家中早年在镖局讨生,如今做点小本生意,卖卖常见药材。他在家排行第四,唤晏四便可,还走了运考上当届进士,不日便要参与殿试。

      晏四见识广博,说话有趣,举手投足又显倜傥却不放荡,令人心生好感。许是因他主动搭话,又自报家门,待到他询问姜映诺二人时,姜映诺也并未隐瞒。

      “原来是姜家小姐。”晏四感慨,挥开水墨丹青折扇,“素闻姜夫人高瞻远瞩,五年前一艘‘晚秋’堪称名动京城,就连花魁也要让色三分。只可惜当时我不在京中,否则必要去瞻仰一番。”

      姜映诺道:“花灯节将至,淮河上必是百舫争艳,公子不若到时来看。”

      “我还以为姜小姐会荐我到时去你家画舫。”晏四饮了一口茶水,“我午前还凑了个热闹,去看了‘明空’号,听闻它可是要在花灯节展出,真是难以置信。‘长虹’我去年远远见过一次,修饰似是以精致华美见长。不知姜小姐有何设计,能同‘长虹’一较高下?”

      姜映诺不动声色道:“你到时候来看不就知道了。”

      “真一点都不能透露么?”晏四像是憋不住好奇的样子,四处打量片刻,低声道,“听闻姜姑娘今日四处搜罗传闻趣事,怕不是有所需要。若我有个惊天秘闻,可与小姐一换,又当如何?”

      姜映诺端详了他的脸一会儿,面上却微微笑了起来:“这京中可没什么我一点不知的传闻。晏四,你能用什么同我换?”

      晏四道:“鄙人走南闯北,倒也有些上头的人脉,可以信誉担保,定是京中一手八卦。只不过时机未熟,暂无人知。只待一月以后,圣旨一下,定是震惊朝野,人尽皆知。”

      姜映诺来了点兴趣:“哦?那你说说。”

      晏四便附过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末了又道:“这消息我只说与你一人听,若是提前走漏,也无甚大碍,就怕会牵连小姐自身。”

      姜映诺回过神道:“这是自然。”

      晏四又问:“姜小姐这下可以告诉我,为何不去修缮画舫,反倒在京中四处传话了吧?”

      京中各种传言沸沸扬扬,只有不甚敏感的路人才不放在心上,敏锐聪颖者有所察觉,仔细思索一番,便能猜到是她所为。
      姜映诺倒也不恼,解释起来:“也没什么说不得。我传这些话,原因有三。”

      “愿闻其详。”

      “其一,殿试降至,京中进士考生者众,闲钱出游的百姓也不少,他们所喜才是风尚,画舫做的从不是权贵生意,而是百姓见而能登之,装潢定要雅俗共赏,不可继续一味仿古。”
      “其二,明空号本有赫赫威名,不过是陈于仓库,无人记念,我顺势而为,是京中文人才子自抒发胸臆,引得人人赞颂太祖英姿,届时必有不少人会为此而来。”
      “其三,”姜映诺顿了顿,端详了他几眼,还是决定说出口,“我表兄舅舅从不看得起我和我母亲,我母亲却记念旧情,方才使得他们这些年胡作非为。我需得下点狠药,让她见识见识我舅舅要如何待我。”

      晏四笑道:“这说法倒是新颖。不过姜小姐就不怕你那两个亲戚听了,心生怨怼,找你算账么?”

      姜映诺想了想,诚实道:“以他俩的脑子,怕是想不到我吧。”

      晏四哈哈大笑。

      姜映诺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晏公子慢慢用茶。”

      待到两人走后,晏四又静坐了一会儿,四周座位渐空,手下袁成自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调侃道:“如何,晏哥,兄弟们可是都替你拉人占了全部桌子,才好送你个借口去拼桌搭讪。还说自己是进士……问出什么没有?”

      “我又没说谎,过了会试未入殿试,不是进士是什么?”晏四笑道:“着什么急,不过是她那表兄欲同魏国公府议亲,将她嫁与顾远宗。八字没一撇的事,我瞧她不像会与顾印申同流合污之人。再说,魏国公府上下个个都自大狂妄,怎么看也不像这姑娘的好去处。”

      袁成道:“圣上召晏哥入京,可是要高升去做京官?”
      晏四顿了顿:“此事难说,但我猜十有八九。自禁海商以来,民间怨声载道,朝中却称之为善。陛下仁慈,有心让利于民,年后嘉兴运河开闸,允民商通船,但屡遭朝中势力反对,尽是商工之民扰乱社稷一类乱七八糟的话。总之,陛下命我领官印前,先暗访京中商贾,探探风口,试试到底又多少民商肯离京南下。”

      “真可惜,以后还得上京才能找晏哥喝酒。”手下又道,“姜姑娘也算兵行险招,只是万一输了,场面可不太好看。”

      晏四笑道:“她还真敢说,舆论造势,让一群人去瞧她那破船,不就是挑人胃口,引得大家花灯节上门去看。不管最后和她那表兄鹿死谁手,都称得上精彩绝伦。”

      手下附和道:“到底有些托大,我观去年'长虹',营收可达上万两,单凭一艘退役军船,怎么都有些不自量力。”

      晏四道:“欲成大事者,有些胆识倒也正常。”

      “话说回来,晏哥同她讲了什么?”

      “不过是三两个刚办完的案子罢了。”晏四起身,“就看花灯节那天,姜姑娘准备如何用了。你们几个要是闲着好奇,不若和我继续跟着她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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