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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参 ...

  •   时间兜兜转转,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自己却从不曾停留。又是一年冬,在春节前夕,整条街上银装素裹。

      除了余凛高考后仍待在如林港外,还有陈诉言。两人虽然不在一个系,但也相当近了。宋炎则去了隔壁市的一所学校,曲美美在高考时超常发挥,考上了自己喜欢的传媒学院。

      几人在群里互道了“新年快乐”,余凛望着手机屏幕有一瞬的恍惚,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群里只剩四个人了。

      -

      得知那个人的离开另有隐情,是在临近除夕节的某一天夜晚。

      那天不常回家的余隐倦鲜少的回了家,一身酒气,步调有些踉跄,余凛走过去将人扶到沙发上,又给人倒了水。

      余凛知道,每次临近年关,父亲总会出去应酬,而以往可能是怕打扰到家里人,便总是会醉气熏熏的去酒店住,这还是第一次,余凛这么直观的看到醉酒的父亲。

      后来余隐倦拉着他说了很多话,余凛听着,却始终插不上话,也不知该说什么。直到后来余隐倦叹息一声,聊起了关于桑毅的事情。

      “你桑叔叔他……一年前出了一场车祸。”

      余凛给余隐倦续水的手一顿。

      “我在那之后联系过他,他却什么也不说,只说这段时间忙,不回国了。可就在最近,他回国说要来看清越他妈妈,我那天联系他说在一起聚聚吧,他同意了…我当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桑叔叔他…居然成了beta。”

      Alpha之间通常是有感知的,当一个人从另一个人身上什么也感知不到时,那便就引人深思了。

      Beta还有腺体,可桑毅现在已经连腺体都没有了。

      “……因为车祸?”余凛几乎是颤抖着问。

      “是,我知道他那段时间原本工作就很忙,再加上一些资金周转的问题,彻夜不眠都是很正常的。而在这之后他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听说在这之后公司还出现过一次财产危机,幸而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余隐倦有些困倦的捏了捏眉心,“真不知道清越那孩子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桑毅啊,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时间,余凛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可醉酒的父亲从不说假话,这些都是真的。

      他想去质问那个人,难道他在他心中就是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没法陪他解决的人吗?甚至于连这则消息都不曾告诉他,他明明……可以和他一起面对。

      “是啊,”余凛放下已经被他倒水倒得空空如也的茶壶,眼睛盯着天花板处虚无的一点,“……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那这次叔叔回来,他…桑清越也会回来吗?”

      “桑清越”这个名字,余凛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述之于口了,可从唇边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预料中的那么情绪复杂。

      “清越啊,他们那边现在应该还在上课吧,时间这么紧,应该不会来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真正听到的时候心中还是会有所触动,不痛,但就像是感到有无数根丝线在心脏上拉扯,有些麻,有些酸。

      春节过后,宋炎邀请其他人一起去唱K,余凛被起哄着簇拥上去,想让他再现当时高二的辉煌,可后来的余凛连连推脱,被推上台时也只是淡淡一句“我唱不了了”。

      没人发现气氛的不对,有人只说余凛是上了大学后沉稳内敛了,反而不似之前张狂,今天就要带他回忆从前。

      于是余凛被塞了话筒,他唱鬼姑娘的□□,唱当红艺人的说唱rap,甚至唱高山流水难觅知音。

      却再没有了当时的那份感觉,也再没唱过那份让人动容的情歌。

      -

      而易感期的来临,是从他摔碎手机开始。

      这是余凛在清醒状况下,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体内如火般灼烧的肆虐。他体内仿佛有一万个暴怒因子无处宣泄,于是手机成了他的第一个发泄物件。

      医生说,alpha的前两次易感期很不稳定,但一定要学会控制。

      他从一楼客厅走到二楼,中途在开卧室门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衣架,桌上的东西东倒西歪了一片,中途有什么东西咕噜噜的从桌上滚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他无暇去管。

      余凛摸索到抽屉去找抑制剂,在针管刺入皮肤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的那一刻,心里的躁动也渐渐平复。

      在原地蹲坐了很久,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余凛这才抽出空隙去看刚刚被自己从桌上撞掉的东西。

      那是一支钢笔。

      笔帽不知什么时候被甩飞了出去,没了笔帽的保护,笔尖竖直坠向地面,不出所料的被摔弯了。

      余凛用不符合自己外表的轻柔力气将笔从地上拾起,眼下,就连那个被刻上去的“余”字也变了型。

      无法再用它写字,也无法供人观赏。

      在余凛看着钢笔良久之后,宋炎打电话来说自己回如临港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余凛没拒绝,沉默半晌之后,又问对方,“你知道哪里有修钢笔的地方吗?”

      “修钢笔?”电话那头的宋炎愣了半天,才发觉自己没听错,“你好端端的问这干嘛?怎么,家里有钢笔坏了,价值连城啊?”

      “你不用管,”余凛喘息一声,“就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嗯……向林街好像有一家什么都有卖的古董铺,我爷爷的许多钢笔就是在那买的,你或许可以去问问。”

      “好,谢了。”

      “你声音怎么了?听起来好像八百天没发泻一样。”

      余凛声音低哑,终究还是实话实说,“刚打完抑制剂,易感期而已。”

      “那你可要注意点儿啊,搞不好又要进医院了。”

      听着宋炎的话,余凛应了一声,又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其实他在刚分化的时候,曾因信息素浓度过高而进入过一次透析室。

      而在进入后的那段时间里他在想,那个人当时进入这间封闭的房间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压抑、燥热、无助,还像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当时曾问过那个人疼不疼,他说不疼。

      可桑清越就是撒谎了。

      明明是好疼好疼。

      -

      第二天天一早,余凛便出门了。

      门外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鞋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现在的装束一切从简,穿衣风格却越发成熟。上身是一件灰色的毛呢大衣,内搭一件黑色衬衫,下身则是一条同色系的阔腿裤。收敛了一切神色之后,他的五官似乎也不似之前那样尖锐了,而是多了一丝沉稳。

      依宋炎所言,余凛去了向林街找那家古董铺,店面很不起眼,甚至连个牌子都没有,但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刚一进门,便闻到了一种醇厚细腻的檀香味道,余凛还在柜台前的看到了一只招财猫,而一排展示柜后面,赫然是一位正躺在躺椅上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早已在余凛进门时便听到了铃铛的声响,此刻正从躺椅上缓缓起来,走到柜台边。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这里可以修钢笔吗?”

      老者在藤椅上坐下,声音缓慢且嘶哑,对他说:“……带笔了吗?拿过来吧。”

      余凛将随身携带的东西递过去,老人观察良久,又打开笔帽,半晌后轻轻笑了。

      “这支笔,不正是从老夫这里卖出去的吗?”

      余凛眸光轻颤,很快压下心底异样的心绪。

      “我对自己雕刻的每一支笔都有印象,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里应该会有一个字……”老人将笔翻过来,看到已经被压折的笔尖,笔尖上果真有一个字。

      “听你这小伙子说话,好像没来过我这儿,那这笔,是别人送你的吗?”

      余凛呼出一口气,看老先生拿出一堆器具熟练的修理着钢笔的笔尖,回答道:“是。”

      老先生没再说话了,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老人的手背上全是一些褶皱,只是修理起东西来的动作却格外娴熟,余凛看着对方满头白发,心里想,他应是和这些东西打了半辈子交道吧。

      望着笔在老人手里恢复如初,又被小心地放回盒子里,余凛从对方手中接过,“…谢谢您了。”

      老先生淡笑着摆手摇头,“现在年纪大了,修理这些小东西都有些看不清了…不必谢了。”

      时隔许久,从古董铺出来之后,余凛又去了他初中同学开的那家手机店。

      杜西现在俨然已经继承了他爸的位置,成为这家店的半个店长了。

      “呦,这是…余凛?你光临本店可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们有多久没联系了?”

      “许久了吧。”余凛摸着兜中碎裂的屏幕,有些感慨。

      “你在学校的那些成名事迹我都听说了,唉…许久没联系,也没问你考到哪里去了……说实话,看见你如今这副样子,我还自惭形秽的,嘿嘿嘿,学没上好,也能好听从家里安排在这里工作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余凛只是说:“只要你不后悔,那就是最好的。”

      杜西“唔”了一声,“说实话,其实有一段儿时间还是有点后悔的,不过后来一想,我本身也就不是学习那块的料,想开之后也就没什么可难过了的了。再说了,我现在过的也不错呀,我也很热爱这份工作。”

      两人寒喧许久,杜西这才想起正事,“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吗?”

      余凛将屏幕碎裂的手机拿出来,思考了半天对他说:“帮我换个手机膜吧。”

      手机摔了那一下,其实只有膜碎了,剩下的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自己不受控制摔碎手机的那一刻,余凛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是慌张的。

      他好像有点理解…当时桑清越怎么也不愿换手机的缘由了。

      -

      除夕夜来临的那天,余凛接到了来自父母的电话。徐湘说,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团圆饭了,两人今天午夜之前会一起赶回来,与余凛一起跨年。

      余凛只是听着,等那头的徐湘说完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前住在余凛家隔壁的一对新婚夫妻出了国,如今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除夕夜当天,隔壁的小女孩敲响了余家的房门,并送给了出来开门的余凛一盏红灯笼。

      小女孩送完礼物后就哒哒哒的跑回了自家院子,余凛看着手中还会发光的红灯笼,静默了好久。随后回身关起屋内的门,直接就着门口冰凉的台阶坐了下来,灯笼被他放在一旁,在宁静的黑夜中泛着光亮。

      如今家家户户的窗内都亮着灯,时不时能透过窗户看见别户人家阖家欢乐的影子。

      今晚还没到市区放烟花的时候,余凛抬头看了一眼漆黑无垠的天空,半晌之后对着空气呵出了一口白雾,又搓了搓手掌,从兜里掏出手机。

      聊天软件里清一色的祝福,朋友圈里也被“新年快乐”刷屏。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恍惚的时候,好像越来越多了。

      明明感觉……距离高中那年的新年,好像也并没有过去多久。

      无聊的刷了会手机,觉得没意思,也许是天意,那天他鬼使神差的点开了手机相册。

      最近一年的照片都相当无聊,清一色的各种学习资料与父亲要求他完成的任务。他本身就不是喜欢拍照记录的人,相册里的照片不多,甚至没几下就翻到底了。

      可总有那么几张,会让人无端陷入曾经的困梏之中。余凛几乎是颤抖着,将那张照片点开放大。

      看着相片上的几人,他的思绪好像一下被拉回了那一年。

      高二那年,学校举行了一场画展。

      而在画展结束时,曲美美嚷嚷着要在这里一起合照。

      画面中,宋炎站在第二排,一手搭着和他同在一排的陈诉言的肩膀。而曲美美则仰着头笑,手机呈45度举向天空,而在她身边的人……

      是桑清越。

      余凛再次将画面放大。

      那人一手拉着侧肩的书包肩带,薄凉的眼皮撩起来,唇角有一丝细微的笑意。而在他身旁的,赫然是余凛。

      余凛将手机屏幕熄灭片刻后,却又控制不住的打开。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自己…这种可以很轻易拉扯人心绪的东西是爱,他或许会觉得,自己或许是患上什么永远无法化解的病痛了。

      市区开始放烟花了。

      余凛拽起身旁的灯笼站起身,他只是觉得眼下这个场景有些熟悉,熟悉到…似乎就在昨天。

      -

      “桑清越。”

      “嗯?”

      “今年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愿望……我希望在未来的几年中可以一直留在如林港,和大家一起,直到毕业。那你呢?”

      “我只有二愿。一愿桑清越永远平安喜乐,顺遂无忧。二愿桑清越,年年……”

      “黏黏?”

      “年年有我。”

      “怎么你的生日愿望最终受益人都是我?还年年有你?”

      “说年年有余太俗了。我叫余凛,那就祝你——年年有我吧。”

      最后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天边炸开,与眼前的情景渐渐重合。余凛从长久的回忆中抽离出来,面色无常地擦去脸颊上被风吹干的一丝痕迹。

      长达半个小时的烟花已经停歇了,他只是长久的停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人,又好像下一秒就会转身而去。

      只是、只是……

      年年有余……吗?

      良久之后,余凛像是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愿望说出来后就真的不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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