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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左右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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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鹤出了军机阁,往寝宫走去。
他捏着从军机阁带出来的那份弹劾他的奏折,指尖发冷,到底他是低估了檀楚意的心狠程度。
檀楚意贴着他耳朵说的话仍旧在脑子里回荡。
“本王答应过先帝,要助你坐稳这个位置。虽然在本王看来,你确实没这个能力,但本王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不过要委屈一下陛下了。陛下放心好了,本王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陛下,但希望陛下不要耍什么花招。陛下不必担心,按照本王说的做就好了。”
檀鹤咽了咽口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这个脑子要是还是不明白,他是真的不用活了。檀楚意要他坐稳这个位置,或者说檀楚意只是要他必须得活着,然后做一个听令于他的傀儡皇帝。
檀鹤神色恍惚地回到寝宫,此刻已是深夜,宫女向他请安后准备帮他解衣,他摆摆手让她们下去了。
檀楚意说给他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并告诉他明早记得上早朝。
“告诉大臣们,前段时间陛下身体抱恙,不便出行,便由摄政王代理早朝。相信陛下知道怎么说吧?”檀楚意说这话时,离开他的耳朵,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笑眯眯地说。
檀鹤听懂了这话里的威胁,颤颤巍巍地点头:“好的,小皇叔,我懂了。”
檀鹤躺在柔软的床上,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捏了一把汗,感觉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
魂不守舍一晚上,檀鹤睡得并不安稳,还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记忆最深的还是被檀楚意那家伙拿着剑追着跑,可惜在他自己的梦里幸运之神也没有眷顾他,照例是被檀楚意抓住了,眼瞅着那柄剑就要刺进他的心脏,他就听见何总管苍老的声音:“陛下……”
檀鹤被吵醒了,闭着眼睛摸着枕头往声音源头砸去,不耐烦地说:“现在才几点,叫魂呢?”
“陛下今日要上朝,怎么还没起来?”又听见另一道声音,有点耳熟。
檀鹤模模糊糊地回想这个声音,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又立马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扯下蒙在脸上的被子,瞬间对上了檀楚意的眼睛。
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檀鹤朝檀楚意招了招僵硬的手:“早……小皇叔……”
檀鹤洗漱过后就看见檀楚意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他一同去前朝。
檀鹤脚步一顿,脸上挂点笑朝檀楚意走去:“小皇叔,你这是在等我吗?”
檀楚意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
檀鹤被这一眼看得不敢再慢动作,亦步亦趋地跟在檀楚意的身后。檀楚意走在前面,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脑子放空,天马行空起来了。不过他现在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大脑只能保证勉强的理智与清醒。
在现世他懒散惯了,没有早八的课能睡到下午一两点再起来吃饭。即便是早八他也会挑个靠后的位置补觉。眼下穿越来了这里,最痛苦不过早起了。檀鹤甚至觉得,檀楚意对于他的伤害都没有早起的杀伤力大。
先皇曾是五日一朝,原身小皇帝嫌上朝次数过多,在与摄政王关系还未恶化时同檀楚意商量了一下改为十五日一朝。
檀鹤摸摸下巴,心想原身倒是干了件正确的事情。总算不用像个孙子一样起得比早八还早。
这是檀鹤第一次上朝。好在他一直记着檀楚意的“忠告”,在朝堂上从头到尾都没作什么妖,百官都以为檀鹤刚刚病好体虚还不愿意说话,只看着摄政王同右相林烨唇齿相争。
檀鹤稳坐龙椅上,一句话未曾出声,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朝堂的一举一动。两派相争十分明显,檀鹤一下子就看出来谁是摄政王的人,谁是右相的狗腿子。
这群人一派先张嘴,另一派就有人立刻反驳。
直到右相林烨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林烨向檀鹤作揖后道:“不知陛下对此有什么意见?”
林烨说的是一件关于治水的事情,近期江南水患严重,大大影响了当地居民的生活,不少百姓甚至成了流民,四处逃亡,无家可归。
檀鹤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舔舔唇道:“那不知右相有何高见?”
方才听他们争论,檀鹤大概也明白了一些。林烨这一党坚持堵塞的方法治理水患,流民就地安顿,阻止流民进入其他地域。
檀鹤不明白这些,但知道单纯依赖堵塞治标不治本,流民就地安顿也是不现实的。檀鹤凝视着林烨的眼睛,这个老头当真是不懂吗?只不过这是最简单的方法,省时省力还省钱。
林烨抱拳:“臣认为还是坚持堵塞的法子,流民就地安顿即可,流民身上也可能带着一些疾病,恐传染于其他人。”
檀鹤余光瞥见檀楚意正要出列,咧着嘴笑了一下,当机立断:“此法不妥,水患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随后檀鹤宣布了散朝,也不等百官作何反应,作势要从龙椅上起身离开前朝往内廷走去。
本想直接回寝宫,檀鹤却意外地拐了个弯,循着记忆带人去了御书房。
原身很少踏足御书房,仅有的几次记忆都是在和檀楚意吵架,然后争吵不过夺门而去。
进了御书房,檀鹤果然见到檀楚意坐在椅子上,等候他的到来。
檀鹤眼睫轻轻颤动,心道果然来兴师问罪了,他对身后何总管说:“何盛,你们且在外候着。”
檀鹤忐忑不安地走到檀楚意跟前,惶惶喊了一声:“小皇叔。”
檀楚意面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向他,低头翻看着手中一本古籍。
码的,果然到死都改不了这性子,见稍微有点威严的人和现代学生见老师没区别,战战兢兢地像个犯错的鹌鹑一样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檀楚意不说话,也不看他,檀鹤只好寻了个地离他坐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下一秒被暗杀了。
终于在如冰的气氛中,檀楚意抬起头看向檀鹤:“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檀鹤头皮发麻,苦瓜着一张脸走向檀楚意:“不知道小皇叔为何喊我来御书房做什么?”
檀楚意将书放在书案上,正眼瞧向檀鹤:“陛下这是要开始插手朝政了吗?”
檀鹤知道檀楚意说的朝堂上治理水患一事,苦哈哈地说:“没有没有,这不是做做样子吗?”
不是的,单纯为了给你下跘子。
檀楚意敲了敲书案,似乎对他的敷衍回答并不满意。
“陛下若是有好方法,倒也不妨说一说。”
檀鹤挑眉,“小皇叔,我能有什么好方法呢?我蠢笨,对这些一窍不通。”
“若是往常,陛下恐怕早就同意了右相的提议,今日为何反驳?”
“堵塞治标不治本,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檀鹤嘟囔了一句,他大学有一年社会实践做的就是相关的课题,在多水多洪地带考察了很久,对此也颇有些了解。
檀楚意站起身,睥睨着他:“陛下,明日同本王出去一趟。”
檀鹤往后退了退,警惕地说:“小皇叔这是去哪?”
“江南。”
抛下这句话,檀楚意便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檀鹤不太明白檀楚意的意图,坐回原来的位置,怔怔地看着檀楚意先前阅读的古籍发呆。
现在的局势他是越来越摸不清楚了,檀楚意到底是有意帮他坐稳皇位,还是依然存有弑君的想法?
可惜他不是檀楚意肚子里的蛔虫,压根猜不到檀楚意的想法。
“真难啊!”檀鹤托着下巴,长叹一声。保住命也难,丢掉命也难。要是真能痛快死去倒也罢了,眼下檀楚意压根就不会让他死。想来檀楚意这般重权势的人也是极为好面子的。怎么可能杀掉先皇唯一的孩子,真正坐上那皇位,然后遭受前朝及百姓的唾弃呢?
虽然檀鹤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檀鹤至少觉得檀楚意想利用他除掉右相。在此之前,他的命是可以保证的。
但右相同样老奸巨猾,除掉自己和除掉檀楚意都是十分重要的决策。老东西可能玩不过檀楚意,但动他是绰绰有余。
檀鹤想,他若是向檀楚意投诚,彻彻底底地答应檀楚意那个要求,说不定能活到最后。
可是他甘心吗?
好吧,他甘心。
皇位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诱惑力,要是可以他更想回现代去过大学牲的生活。
毕竟还是受制于人的,他讨厌束缚,讨厌掌控。
眼下的境遇又使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这闹心的日子。
他当初就不该去碰插座,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檀鹤起得早,在御书房里发呆发着发着就趴着睡过去了。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揉搓了一把脸,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高声喊道:“何盛,传膳!”
酒足饭饱思暖欲,檀鹤用膳过后就爬上床榻昏睡过去。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梦里没有被檀楚意拿着剑追,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