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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天伽寺的凉亭花园里。
      杜生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男人道:“齐大人,你这是何意?”
      眼前男人的面孔模糊在拉碴的胡子和披散的头发之间,唯有双目炯炯有神,衣服也松散的叠在身上,胸前领口大敞,露出坚实的胸膛。
      像一个随时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你从他身上感受不到邋遢的而是一种潇洒不羁的落拓。
      齐危双臂抱在一起靠在红柱子上,眼神很是玩味地上下打量面前清秀俊雅的书生:“杜大人,只是随便闲聊几句,又不是要割你的肉,你跑这么快干嘛?”
      杜生深吸一口气,嘴角滑出一个非常完美的笑容:“齐大人,小生是来帮你判案不是来被您审问的,如果你要继续问我的籍贯、喜好,有没有妹妹,表妹,堂妹等这些跟案子无关的问题,那本官无可奉告,请齐大人让开,本官还要去陪自己的新、婚、娘、子。”
      杜生最后把新婚娘子几个字念得非常重,几乎是一个一个字蹦出来的,较真的劲让齐危忍俊不禁,不过他笑了,杜生的脸变得更加难看,说了声告辞就要走。
      但杜生刚一动,齐危立马抬了一步挡在杜生的面前,笑道:“哎哎,杜大人,鄙人一届武夫粗人,着实羡慕您身上那才华横溢的诗书气,所以是真想跟大人您交个朋友,您赏个脸呗?”
      杜生冷笑道:“不必,您高看了,小生酸秀才一个实在配不上大人,您还是另寻才子吧。”
      眼看人真生气,齐危端正语气妥协道:“行行,我的错,杜大人别生气了,不聊其他的,我们聊点正事,比如”齐危说到这停顿一下,然后盯着杜生的眼睛意味深长道“那个九鸾钗究竟是怎么来的?”
      一阵微风吹过,压得柳枝吻过微波粼粼的湖面,被惊到的鱼儿四处逃窜。
      杜生束发的垂英带也被吹得飞舞,他面对齐危犹如实质的审视目光平静地说道:“伍怀道长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了吗?是他在那鬼脸面具的人身上抢到的。”
      齐危点点头赞同道:“对,但我想知道你当时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吧,我们天伽寺办案就是得谨慎,不能遗漏一点细节,所以说吧。”
      事已至此,为了能尽快摆脱这难缠的男人,杜生只能不情不愿地简单讲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知杜生刚讲一句话,就被齐危打断了,他掏出自己的银质酒壶晃了晃,指着一边的亭子里的座椅道:“时间还长,要不我们去那边,边喝边讲。”
      忍着忍着,杜生再次深呼吸,克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冲动,没回答齐危,转身一旁的椅子上准备讲述,但是他刚讲了个开头又被齐危打断了。
      齐危像是没看到杜生的怒视,热情地招呼道:“杜兄,给你满上了,快喝快喝,这满堂醉可香了,你不喝会后悔一辈子。”
      杜生看都没看酒杯一眼目不斜视道:“多谢,我不喝,饮酒伤脾伤胃伤心伤肝,我还想多活几年。”
      听到最后一句话,齐危拿着酒壶的那只手猛然地一抖掉到了地上,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齐危记忆的深处荡出回音:齐危,饮酒伤脾伤胃伤心伤肝,你想死就喝吧,我不管你了——
      已经恢复镇定的齐危拾起酒杯,在杜生怀疑的眼神中面不改色解释道:“哎,真是老了,我昨天晚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睡了一夜,现在还没缓过来。”说着他甩了甩胳膊,然后拿起杜生桌边的酒杯递到杜生的面前笑道:“杜大人,你看我都这么不舒服了还陪你聊天,你就赏个脸喝一杯呗。”
      陪我聊天?真是好不要脸,明明是你非要拉我谈案子,杜生心里翻白眼吐槽。
      “而且我听说,杜大人你很会喝酒,怎么现在就不喝了,你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是戒了吗?”
      这句话虽然很平常,但杜生却听得心弦一紧,他猛地抬眸看向齐危,依旧是那副茫然的劝酒样,没有其他异样。
      齐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道:“怎么样?喝吗?”
      杜生深吸一口气,接过齐危手中的酒杯,闭眼一口气喝了下去。
      在杜生闭眼的时候,齐危眼神变得非常紧张而亢奋,握着酒壶的那只手用力到手指发白。
      “传闻而已,我是会喝酒,但不爱喝酒。”杜生把酒杯往下一倒,给齐危示意自己喝完,然后往把酒杯倒扣在桌子上,“现在可以讲了吗?”
      齐危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当然可以,请讲,我洗耳恭听。”
      杜生一直准备着等齐危打断他,如果打断他立马站起来就走,但没想到齐危一直沉默地倾听,直到他讲完。
      “你的意思是你实际上不知道伍怀道长到底是谁你就相信他的话?”
      “他是蜀山的伍怀道长,我怎么不知道?”
      “但你并没有派人去蜀山查对嘛?”
      “我为什么要派人去查,这是京城有人敢在京城骗四公主的驸马吗?”
      “可是你不查你就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话,你不担心他会造出麻烦让你跟四公主的婚宴办不成吗?”
      “身为四公主的驸马我如果要天天担心婚宴办不成,还要你们天伽寺干嘛?圣上应该不会想让你们尸位素餐吧?”
      “好,可是我追杀那个鬼面具人追杀了两年,我知道他的修为,区区一个伍怀道长根本不是那鬼面具的人对手,那伍怀道长怎么会打败那鬼面具人抢到那九鸾钗的?”
      “我又不修仙我怎么知道?不如你去问问那伍怀道长。”
      “我问了,他说因为有人偷袭鬼面具导致鬼面具分神,所以他能抢到鬼面具身上的九鸾钗。”
      “对,就是这样。”
      “可是。”有人告诉我,当时高台上有东西突然射向鬼面具才让鬼面具分神的。”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而且,我们刑具部的人经过验查这个九鸾钗,发现它常年埋在土里,所以才会生出铜锈,随身携带的人是不会有湿润的铜锈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杜生刚站起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身边的齐危给按了下去。
      齐危没回答杜生的话而是慢慢逼近杜生,近到呼吸可闻,然后开口道:“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那鬼面具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在口袋里,而不是藏在纳戒当中。”
      杜生偏头与杜生对视,眼神毫无波澜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清宁公主然后陷害那鬼面具人?那你可以去问那伍怀道长,问我干什么?”
      “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呢?”
      “我怎么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齐危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而具有压迫感,任何东西都在他的眼下无所遁形,但杜生毫不畏惧与齐危对视,他没说话,齐危也不在说话。
      又一阵风吹起,这次风较大,把大片低垂的柳枝都压地吻上湖面,杜生和齐危的头发都被吹的向一旁飞去,但两人都没动。
      良久,杜生轻轻冷哼一声,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笑容:“你怀疑是我杀害了清宁公主又陷害给那鬼面具人?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怀疑,而不是空口无凭,这叫污蔑。贵为天伽寺的左少卿,你不会要我教你怎么抓凶手吧?”
      齐危没说话,突然抓住杜生的手腕,然后猛地把杜生的衣袖往上一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梅花样的红肿印。
      “你有病酒印这么奇——”齐危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地推了一把。
      “你干什么?我病酒印如何关你何事?”杜生狠狠褪下自己衣袖,愤怒道,“疯子!”杜生说完就要走,但刚走两步被人拽住抵在墙上。
      齐危把杜生的胳膊压在墙上,看着杜生很严肃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放开我——”杜生试图挣扎,但杜生的身般清瘦,根本不是常年习武的齐危的对手,所以杜生没有挣扎开,反而手腕就被拧的生疼。
      齐危耍赖般提要求:“你问我,我就放开你。”
      “好。”杜生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笑容道,“你觉得我像你相识的谁呢?”
      齐危沉默了一刻,而后颤抖着嘴唇吐出七个字:“我的娘子,莫玉妍。”
      “哈?”杜生被气笑了,他慢慢道:“那齐大人,你知道你对着一个刚成婚的新郎说他是你的娘子很没有礼——数——吗——”
      “啊——”
      齐危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裆部倒下,杜生慢慢收起腿,露出“活该的表情。”
      “杜——郎——”
      杜生一扭头看到灵芷公主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包括天伽寺的人,于是他挥手回应道:“芷——妹——”
      灵芷公主高兴地跑进杜生的怀里,甜蜜地抱怨道:“你不是说要帮齐大人断案吗?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杜生还没回答就听到有人喊道:“齐大人——,你受伤了吗?怎么躺在地上?”
      显然是天伽寺的人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齐危,灵芷公主看到齐危躺在地上后也不可置信道:“齐大人,你怎么躺在地上,你不是在跟杜郎谈案子吗?难道有人偷袭你们——”
      “启禀公主,没有人偷袭我们。”齐危在下属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行了礼,尽量表情正常地回答道,“只是我突然旧伤复发,昏倒在了地上。”
      “啊?那你快去看太医啊。”灵芷公主急切道,“应该很疼吧?”
      没等齐危回答,杜生冷冷地插话:“这次看着能站起来,应该还不怎么疼,下次就不一定了。”
      灵芷公主没注意到杜生话里有话,又对齐危劝道:“那你们快去看太医吧,别在这呆着了。”
      齐危看了眼杜生,然后对公主行礼:“谢公主,微臣告退。”
      天伽寺其他人也跟着行礼,然后搀扶着齐危走了。
      杜生也被灵芷公主拉着走了,走之前,杜生回头看到了寸步难行的齐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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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天伽寺仪机堂坐着三个人。
      大堂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红黄蟒蛇服,头戴金纱帽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看着慈和,但此时却猛地把手中地茶杯往桌子上一摔,瞪着旁边椅子上一个吊儿郎当坐着的胡子拉碴的男人怒道:“我看你小子就是活该,怎么没一脚把你踹死呢?”
      “师傅。”齐危坐在椅子上,捂着脑袋很苦恼地喊了一声,“您都念叨一下午了,既然您这么遗憾,不如现在就来一脚把我踹死,我绝对不躲。”
      “嗨——,你这兔崽子,你还激将你师父起来了是吧?你站那别动,看我不踹死你——”
      “来来,您踹吧,师傅,朝这踹——”
      “哎哎——老狄,小齐,行了。”另一边一个穿着干练红色飞鱼服,束着长发马尾的姑娘猛地一拍桌子,大喊道“你俩别闹了,你俩再闹我走了,那个杀手无知你们自己杀吧,要是没杀成,天家怒了,我可就不管了。”
      红衣姑娘这一喊,两人就停了下来,互相嫌弃地甩了甩手。
      狄之武正了正自己的衣襟,深感没有面子,又对身边的齐危怒道:“你等着我一会再收拾你。”而后又扭头耷拉着脸朝红衣姑娘道:“你还想起来你在这,怎么不来帮你师傅揍这个兔寨子?”
      “我这不是怕你们两个弄坏我新种的桃色指甲吗?”红衣姑娘伸出指甲委屈道。
      “这长指甲有什么好看的,你天天换着样式种,你带上这指甲能好好握剑吗?”
      “能啊,师傅你要跟我比一场吗?”
      “行了阿卿。”狄之武烦躁得叹气道,“说正事,我这次进宫跟天家谈了一夜,把这次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最后天家给我下了一道圣旨——务必杀死那个杀手无知。”
      狄之武说完红衣姑娘就接茬了:“行啊,老娘一刀就能劈了他。”
      “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那杀手无知真正的身世是什么嘛?”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当然也不知道,我要知道还问你。”
      两人说完看向一边沉默的齐危:你呢?
      齐危反应过来茫然道:“你们说了什么?”
      “你这个兔——”
      "老娘打——"
      “哦哦,我想起来了。”在两人的手上的茶具就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无知恍然大悟道。
      两人放下了手上的茶杯。
      “不过我也不知道。”
      “你这个兔寨子——”
      "老娘打死你——"
      在两声叫骂声中,齐危灵活地接住了飞向自己的两个茶杯。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别急啊”齐危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有人知道一点,我问了他。”
      狄之武翻了个白眼道:“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红衣姑娘满眼心疼道:“小齐啊,你是抓妖抓结巴了吗?”
      齐危忽略两人阴阳怪气,继续道:“那人是后陈国的一个乞丐,四十年前一个下雨天,他见过那杀手无知拿着剑,浑身是血的从一个农户家跑出来,看到他后疯狂地问那乞丐自己到底是谁。”
      “那乞丐说那个杀手就是个疯子,红着眼睛问他,看样子如果自己不告诉他,自己就会命丧他剑下,于是他胡乱编了一个身份,说他是能替人锄奸惩恶的杀手,名叫无知,以人家身上最贵的东西为报酬。”
      “那疯子杀手听了他的话后在雨中站了一大会,看着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接着疯狂大笑起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是个杀手,名叫无知,以别人身上最贵的报酬,他就这样大叫着消失在雨中,从此那乞丐就再也没见过那疯子了。”
      “那乞丐还说,那个疯子他从来没见过,衣着也不是后陈人常穿的那种服装,像是已经灭绝几百年的大齐人常穿的,总之他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又突然消失的。”
      “事后他也好奇,去跟邻居打探打探消息,最后听到,没人见过那人是什么时候进那农户屋子的,像是凭空出现在屋子,而后哭着叫那农户的老爹喊娘,叫那农户家的儿子喊姐姐,那农户家的狗叫爹,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疯子杀手最后把那一家农户全杀了,那血洒的满屋都是。”
      “我问了那乞丐,他说,那疯子当年看起来有不惑之年。”
      齐危的故事讲完了,大堂中是久久的沉默。
      等蜡烛燃完的时候,狄之武开口了:“不惑之年,现在传那杀手无知也是不惑之年。”
      阿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指甲道:“这个不稀奇,修仙不都是几百年还跟个豆蔻之年的少年一样吗?”
      “是,但当年的大齐的王室不是全部一夜之间被一伙骑马的神秘蒙面人灭了?他怎么可能是大齐王室?”
      “说不定那无知小时候嘛,藏在狗窝里,人家蒙面人没有发现就漏杀了,这也不稀奇。”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笨,会那么爱钻狗窝里。”
      “我又不是天天钻,就钻了一会,还不都怪你小时候不管我,我怕黑只能去找狗寻求温暖了。”
      “得又成你师父我的错了。”
      “听那乞丐意思说,那人跟那家农户根本没有关系,突然出现在人家的家里,然后认爹认妈认姐姐,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有坑呗,还能是什么?”
      “我觉得你姐阿卿说的没错,那人可能是受刺激了脑子不正常。”
      “是吗?”
      “一定是这样的,为师的判断错不了,我猜他应该是个侥幸活命的大齐王室,因为获得了某种修仙功法所以砍了头还能再接回去,又因为常年修炼走火入魔所以认错了人,又杀错了人,还忘记自己是谁。”
      “师傅,你好厉害,说的太有道理了。”
      “那是,也不看你师傅是谁。”
      “但是也有可能是他通过某种宝物看到了,他的大齐的父娘兄妹今生就是那户农户。”
      “这个不可能,你师姐我常去黄泉,知道在地府投胎都是分开投胎的,怎么会一家人能世世做一家人?而且退一万步,他的父娘兄妹都是那家农户,那为什么还要把那家农户全杀了,这根本说不通。”
      “确实说不通。不过那无知实力不容小觑,当年道行千年的邪血魔,万年的恶蟒妖,万鬼王都是他杀的。”
      “师傅,这根本呢不是不容小觑,这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单杀可杀不过他。”
      “所以我把你们都召了过来,正考虑明天你们一半的人去杀他。”
      “行啊,师傅,你这次挺大方啊。”
      “那我也不能让你们送死不是?”
      “师傅,那女尸鬼招了?”
      “招了,她说那无知藏在燕尾山。”
      “竟然在那座山上,但我已经搜了好几遍都没搜到。”
      “你怎么回事?小齐,是不是偷懒了?”
      “因为他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里,这个山洞为师也不知道,那女尸鬼说了为师才知道,那是当年落花洞洞魔的老巢。”
      “哦!那你没找到就不稀奇了,毕竟落花洞洞魔最擅长隐藏洞窟。”
      “行了,准备一下,现在我们商量一下明天带谁去。”
      “好。”
      “行。”
      三人在大堂中商议到半夜终于打道回府。
      次日,无知躺在地上,再次醒来,就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劲,太静了,身后有动静,无知一回头看到了一个头发披散着高大男人背对着他,而他旁边绑着一个鲛人少女。
      那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扭头,看到了无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笑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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