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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莲子羹(五) ...

  •   谢玉敲直接在香山阁待到天亮。

      薄雾初明,她远远听见玄武城楼鼓声传来,紧接是又是几声沉重的鼓鸣——
      是宋韵她们回到京都了!

      谢玉敲紧忙从酒坊出来,夜行衣里套着官服,在一大行的进城队伍里,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彼时,谢玉敲给亦微期限是三天,倘若在第二日的傍晚她还未有消息,她便先给也刚好在江南办差事的宋韵传信,再告知元宁帝。

      因此才有了围城那一通里应外合之策。

      但这些,都是在朱璘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但围城之事一摊开,谢玉敲知道今日,无论朱璘会作何权衡,她一定是会被最先插刀的那一个。

      沉思间,回京都的监察队已经行至宫门前。

      朱红色的门一开,拿着拂尘的内侍却没有和以往一样,毕恭毕敬笑脸相迎,而是直接挡住了进宫的众人,“请诸位大臣稍加等待,宰相即刻便来。”

      宋韵剑眉一凛,脸上漫起愤懑神色,“这是如何?如今宰相连朝廷命臣也敢直接阻拦?”她双手抱拳朝着天上一拱,“天子门前,狗贼也敢如此蛮横?我等不过是奉元宁帝之意,进宫前来述职罢!”

      她这话配上一身将领的气势,惹得那内侍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应。
      宋韵冷哼一声,手一挥,脚步便已经踏入宫门。

      这时,一声爽朗健明的笑声传来,谢玉敲收起脸上尽数表情,循着那笑声望去。

      头发已虚白的朱璘,十年如一日的紫袍披身,威严却是更甚,那瘸了的右腿终是多少影响了他的步伐,他走得慢,却更像是某种权威的警示。在他身后,原本已经成长了不少的元宁帝,步履虽稳健,但这一对比,那身为天子的气质竟被尽数拢了去。

      谢玉敲一声轻叹。

      片刻功夫,元宁帝走到内侍跟前,语气严肃:“朕何时说过,要拦住雀台司众卿?”

      内侍眼神慌乱,身子更低了些,还是不敢答。

      元宁帝到底心软,刀刺了一半还是收了回去,只是甩甩袖袍,走到宋韵面前,脸上的表情松懈了一些,唤道:“姑姑。”

      “陛下。”宋韵拱手,英气十足的脸上换上了一点点慈爱,却是半分眼神也没分给站在元宁帝身后的朱璘,“臣前来向陛下禀报桐安一事。”

      未等元宁帝应声,朱璘沉厚的声音便传来:“宋大人,此事应当不止你来说吧。”说着他眼神叮向队伍中的谢玉敲,“我怎么记得一开始,陛下指派的是你们雀台司的谢大人呢?”

      谢玉敲只得走出来,双手拱了拱,“回陛下,宰相,此番是臣失职......”

      “哦?失职?”朱璘眉毛挑了挑,似是没料到谢玉敲会主动先认错,“说来听听。”

      谢玉敲面上多了几分惶恐,“原先,陛下确实是指派臣到桐安监察水运,然,桐安知县周启却是个十足的阴险小人,此番是臣第一次出外差,半点经验也无,不曾想,这周启竟暗中使绊子......害得臣被困于围城之中。”

      “幸而,”宋韵看了谢玉敲一眼,接上她的话,“这次女子侦察队内,我多派了几个平日跟着我的手下,身为玉敲上司,臣也恐她办不好此事,影响雀台司名声,方偷偷出了此下策。”

      宋韵话中之意分明。

      她此次出现在围城,端了朱璘的老巢,并非谢玉敲求助,而是她的计策。这话一下便剔除了谢玉敲的一大罪责。

      朱璘果真咬了咬牙,想斥责谢玉敲的话咽了回去,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只是点头,“那还得多谢宋大人,不然,咱们的谢大人,怕是此番劫数是躲不过了。”

      “但是——”
      朱璘话锋一转,转身看向元宁帝,“陛下,此次之事,是否该给谢大人一点小小的警示?臣可是听说了,那个狗贼在桐安狱牢里好端端的就死了,谢大人此番,失职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元宁帝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很快敛去,他淡淡一笑,看向谢玉敲,“那依宰相之意,要如何惩戒谢大人?”

      宰相背着手,“谢玉敲此过,可大可小,但身为——”他特意加重了后面的音量,“身为提拔她的恩师,此番我也难逃责任。”

      谢玉敲紧忙摇头,“宰相言重了。所有过失,皆玉敲一人承担。”

      “好!”宰相笑声朗朗,“既如此,那便罚——”
      他鹰眼直逼谢玉敲,“克扣半年的俸禄,撤销雀台司副监察使三月职权,回家自行醒过,以此警示下官众臣,可行?”

      谢玉敲闭了闭眼,正欲答话,元宁帝却是难得开了口阻拦道:“宰相,此罚,不妥。”

      “有何不妥?”朱璘看着越发挺拔的元宁帝,忽而转了话口,悠悠道,“陛下如今,还真是长大了。”

      宋韵一脸嫌恶地看着朱嶙,半点面色也不遮掩。

      元宁帝见自家姑姑如此做派,也跟着增长了些底气,他侧过身,道:“我还真是糊涂了,竟在这宫门面前说了这么久的话——”

      “诸爱卿,请随我至长明殿罢。”
      最后到底还是尊敬地转身,看向朱嶙,“老师,请吧。”

      朱嶙脸色沉沉,看了他好几眼,也不再多说,跟上了元宁帝的步伐。

      直到长明殿,看见殿中那早已等待多时的苍苍背影,谢玉敲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顿时明白了方才元宁帝的底气从何而来。

      连宋韵也是有些发愣。

      只见那着朴素僧袍的老者转过身,众人面上皆先是震惊,继而是尊敬。这回,连宋韵身上的气焰都瞬间灭了,她看着面目慈祥的义净僧师,恭敬地做了礼。

      朱嶙的神色已经是难以掩藏的差。

      谢玉敲几乎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如今放眼这天下,能震住朱嶙的,也就义净一人了。

      他的武功实在是高深莫测,天下英雄难敌。若非他修佛心,不出世,不然朱嶙还真的难能如此嚣张。

      只是——
      谢玉敲敏锐的感觉到,朱嶙对义净僧师不只是忌惮,好像还有害怕的感觉在里面。

      这就奇了。

      从对朱嶙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觉得他是不收锋刃的一个人。朱嶙的野心和张狂是放在明面上的,因为武功奇高,他更是从未把旁人放在眼里。

      所以,朱嶙竟然也会害怕吗?

      谢玉敲探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却被义净瞬间抓住,巍严的眼睛看了她一眼。谢玉敲却是半点惧色也无,甚至偷偷朝老僧师眨了眨眼。

      义净:……

      他拢住脸上慈善的笑容,佛珠串在臂弯处,朝面前的元宁帝和宋韵弓身,手掌合十,“阿弥陀佛。”

      再看向朱嶙时,他眼里全然没有了那份常年修佛的恩慈。

      谢玉敲参不透这一眼的含义。

      但义净僧师也只是轻轻一瞥,随即看向元宁帝,”陛下。”

      “义净僧师。”元宁帝也跟着合掌,“此方唤您前来,实为您昨日提的贵安一事。”

      说着他指了指谢玉敲,朝朱嶙道:“宰相,并非您刚才的提议有任何不妥,实则,此次贵安涝灾,需朝中援难,义净僧师特意点了雀台司的众位,谢副监察使也在其中。”

      朱嶙脸色越发不好了。

      倒是义净,听到此话,心有疑惑,“宰相是何提议?与老衲所提之人有何牵扯?”

      元宁帝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知了义净。

      义净听完,又看向朱嶙,眼中带着寒光道:“我竟不知,你如今可是天大的本领——”

      朱嶙闻言急忙倾身,从未折过的腰身竟然落了一半,道:“不敢,不敢。”

      义净没再理会他,看着面前的宋韵,“宋大人,贵安此事重大,还望您能倾尽全力,带着侦察队诸位,替老衲度此难关。”

      宋韵这时才知道自己被义净僧师点了一同去贵安。

      能离开乌烟瘴气的京都,她自是欢喜得很,半点情绪也藏不住地乐着道:“僧师宽心,侦察队自当竭尽全力。只是,不知贵安此遭,是为何事?”

      元宁帝往前跨了几步,“姑姑,贵安此事,待桐安一事处理完,我再与你一一道来。”
      “不过——”他又朝义净拱手,“不知僧师预备何时动身,又是——”

      他话未说完,朱嶙竟是直直打断了,“且慢,陛下。”他也才知道义净僧师竟然要亲自前往贵安,“此事万万不可啊!”

      “为何?”元宁帝不解。

      朱嶙不敢看义净,只得朝着元宁帝道:“报恩寺原为先帝镇守京都朱雀门所建,义净僧师又是报恩寺的主持,怎可随意离去?何况——”

      他看了眼垂着头的谢玉敲,“何况,为何非得是侦察队前去贵安?工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佛窟塌毁,也当由他们去修补,这些女娘能有何用?”

      义净手里的佛珠转动着,看似在听,实则心里又有了新的盘算。朱嶙废话讲完,他手一顿,佛珠停下,义净沉稳淡然的声穿过深深长明殿:“宰相有所不知,三日前,老衲曾于报恩寺观天象。”

      朱嶙心里懵然,这老佛僧什么时候又会观天象了?

      义净继续道:“报恩寺雕龙突然被毁,星象显示,是因京都城内灵气被一场云气遮挡。老衲记得,六年前你曾入山为先帝寻陵?”

      朱嶙咬牙,应道:“……是。”

      义净淡然一笑,“此云气皆笼于皇陵山上,老衲推卜,今年这雨水之多,怕和先帝也有点关系……不知宰相可愿为这天下百姓,再入山守陵?”

  • 作者有话要说:  咱就是说,挺爽的。重逢倒计时了~
    附加一个无聊小剧场(摸鱼产物):
    正月初一,按旧俗,宋云遏带着谢玉敲到山寺祈福。
    在阵阵桃花香里,宋云遏忽然心血来潮,想给谢玉敲买糖葫芦,遂挤进人堆里,排了好半天的长队。
    待回神,他举着甜滋滋的糖葫芦,发现自家夫人竟然偷摸地进了姻缘阁!
    他紧忙跑过去,脚还未跨进大殿,便听见大师在问:姑娘可有如意郎君?
    谢玉敲浅笑:自是有。
    大师撩须点头,抽出上上签:祝福姑娘,二位前世有缘,今生或可修成正果。
    宋云遏闻言怒急:夫人莫信!这是骗子大师!我俩早就喜结良缘了!
    谢玉敲无奈,接过宋云遏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口:我是替公主求姻缘,她近日不是又看上了云侯府的世子?
    原来是误会。
    宋云遏气一下松了,拉着她往回走:清乐这姻缘求得够多了,还是等她把府上那些男乐师都遣散了,再来替她求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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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是剧情流,前期是剧情为主,中期开始剧情揭露,感情线会提上来,后期应该是感情为主,无任何宅斗和宫斗成分~ ps:专栏货柜一有两本预收文,风格很不一样,喜欢可以点点收藏,不甚感激,感激涕零,小作者痛哭流涕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