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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钟街杀人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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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里亚皇城有五个区。

      肯林宫所在的洛比托区在东边;蓝团与皇营所在的东哲区在南边;钟街所在的阿拉亚区在西边;莱恩夫妻所在的布鲁克区在北边;至于处在城市最中心的皇堡区,住着国王一家和贵族们,常人根本不能进入。

      从晶矿店到钟街的路程实在不短,但初辛为了维护逃跑初辛那被她祸祸得所剩无几的脸面,说跑便是跑。

      她仗着原来的体育基础,从金水湾广场起头,跑一段,走一段,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钟街。

      面对这条背负着命案阴霾的老街,初辛竟然感到微微放松。

      初辛记得,自己刚来到赛里亚时,是在东哲区东边的旧光明大道。

      那是一条很宽阔的笔直长街,因为城区建设规划更新,原来的商户基本都追逐着利益与繁华,拖家带口地搬到了洛比托区的新光明大道。

      如今,旧光明大道上只剩下少部分没来得及拆掉的老房子,夹在改建与未竣工的新建筑中,执拗地守着旧。

      也就是在那条被住民与发展遗落的大道上,初辛遇到了来抓自己的芬尼,然后顶着漫天风雪狂奔,开启了自己在塞里亚土地上的第一次逃跑——并迅速以失败告终。

      现在想来,初辛只觉得好笑。

      旧光明大道只是赛里亚大陆上众多没落的街道之一,初辛以为自己也不过是梦里一名,只需体会过这虚妄一份,便能再次晒到现代夏日的烈阳。

      可是——
      当她误会天亮梦醒,睁眼却来到了全然陌生的塞里亚。

      在这里,她惊讶地看着飞马驰空,毫无准备地成为同名同姓的别人,又亲口应下了一桩连环杀人案……

      此刻,她为了查这案子来到钟街。

      这是一条古老的,现状却与旧光明大道完全两样的街道。

      与被时代抛弃的旧光明大道相比,钟街是很有味道的一条街。这里不算宽阔,却敞亮干净。街上有洋楼,也有木房,各式建筑新旧互融,古今交杂挨在一起,却并没有想象中拥挤的混乱、繁杂的无序。

      新与旧在此和平交融,没有谁一定要胜过谁,也没有谁一定要挤兑谁。

      钟街平静地接纳了时代催促的发展,与此同时,也并未残忍地抛下往昔积淀的成就。

      因此,初辛只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她能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区域上蓬勃的生机。

      在这里,在这条街上,不仅建筑各具特色,铺路的石板也尤其有意思。

      从入口开始,每过六十排黑石细板带,便有一排白石宽板带,它们就这么重复着,到出口处止,刚好是二十四宽长板带,对应了一天的二十四小时。

      时间在这里被具象化,变成了实际可见的设计元素,最后又极其自然地融入进人们的生活里。这条街上的住户出门,离街,再回来,便是一天。

      初辛觉得有趣极了。

      钟街也并不像旧光明大道那样笔直,因为靠近江域,街道整体呈S曲线型。在那S两弯的交际处,有一座古老但保护完好的尖顶钟楼。它的雕刻精致,四面都嵌着同样大的圆钟,每当整点,便会“铛——铛——”地报时,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住在两头的居民听到。

      钟街的左侧,便是梦江——赛里亚第二长的江。

      初辛随街走了一段,趁着楼与楼之间的微小空隙,远远地望了一眼。

      这时节,江水都冻住了,冰上还有积雪。

      初辛看回脚下所踏的街道。这里被打扫得很好,积雪都被清到道路两边,有的还被堆成了各种形状……因为傍晚温度较低,路上已经结了点冰,但初辛踩着军靴,心情雀跃间也没觉得滑。

      怀揣着莫名的愉悦,初辛饶有兴致地当起了游客。

      她发现钟街里人们交往的氛围也很融洽。就在她慢慢走过的这一段,已经听见无数次路人与商户之间温情的问候。

      也许是发生过命案的缘故,钟街的人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卫士的到来,因而初辛一身军装混在人流中,倒也没惹来多少在意的目光。

      她默不作声地欣赏着钟街的人与物,只时不时才撇头看一眼楼房的号码——

      初辛当然不可能忘记正事。

      孟清州开的甜品店在钟街十七号楼,贝丽塔和妮可两姐妹的花房在二十六号,科萨安的老房子在四十四号,三十五号是丝特勒的洋楼,四十八号是狄亚的家……

      初辛边想边走,突然扫见十五号楼,目光只是略微一顿,便又汇向更前方——十七号楼,到了。

      “初辛总长!”

      初辛与守在门前的两名蓝团卫士打了招呼,“哟,你们好呀,吃了么?”

      两名卫士都被她的随和吓了一跳,守在甜品店大门左边的那个先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回了句还没吃;右边那个反应稍慢,但更从容些,还解释说换班的同事仍未赶到。

      初辛点了点头,“辛苦了,换值之后去吃顿好的吧……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当然能,您里边请!”左边的卫士为她恭敬地拉开门。

      初辛道了声谢,刚抬起右脚,却突然想到什么,便问:“尤塔·杜菲现在怎么样?”

      左边的卫士被她问得一愣,茫然地看向同伴。

      “回总长,案发后尤塔·杜菲深受打击,生了场大病,在上周回了故乡。”

      右边的卫士说完想了想,补充道:“她的故乡在朝达山上。”

      “你们团长有派人跟着她吗?”

      “有是有……”那卫士话音一滞,只是……您怎么知道?

      初辛闻言皱起眉,按着他的话往下猜测:“但是跟丢了?”

      “您怎么知道!?”右边的卫士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又蠢又藏不住事。

      初辛得到回答,眼角带笑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放心吧,我不会向你们团长告密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你可比你们副长要大方多了!”

      她说罢也不管那卫士一瞬窘迫的神色,直接大摇大摆地进了甜品店。

      进去后,初辛大概扫了一眼,店内的血迹早被蓝团检验科的人清理干净了,现在只留下相关痕迹的划证圈。

      甜品柜被搬空了,没有任何放任霉坏的甜点。还是原本摆设的店里面除了残留不去的腻香,其实什么也不剩下,亦再不复往日欢声。

      若不是提前看过案卷,初辛根本无法想象,就在这样一家浸满甜点香味的店铺里,竟然发生过那样一桩血腥惨案。

      她叹了口气,收束心思,在店内专注仔细地看了一圈,然后伴着今天的最后一份夕阳晚照,走出了店门。

      “初辛总长!”

      初辛发现换班的人已经就位了,之前的那两名卫士现在应该正往蓝团赶。

      她笑了笑:
      “你们好啊,辛苦了——”
      “再见——”

      一无所获啊……初辛与两名卫士道过别,只看了眼道上明亮的路灯,便沉默无声地混进了归家的人流。

      后来,初辛按着号序去了第二案的花房,第三案的洋楼。等她从丝特勒的家里出来,肚子已经饿得叫不动了。

      仍然一无所获的她,饥肠辘辘地站在钟街三十五号楼的大门前,掏了掏没有一点钱的衣兜,犹豫着是先回皇营吃口饭,还是接着往下走。

      不过话说回来,穿越至今,还没尝上一口赛里亚的热饭呢……
      初辛叹了口气,垂眸看着从衣兜里面摸出来的唯一一件东西——写有丝柏凌·艾玛小姐名字的纸条,忧愁爬满了脸。

      “丝柏凌·艾玛……”

      “丝柏凌……艾玛……”

      “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呀?”初辛忍着饥饿,微弱喃喃,“这名字该死地熟悉啊……难不成是皇城哪个饭馆的名菜?呸呸呸,想什么呢!我看我是饿疯了……”

      “嘶——真冷啊……”初辛搓了搓发僵的手指,将纸条塞回衣兜里。

      然后,她迎着冷风打了个喷嚏,默默无声道:“初辛总长——初辛总长?你还在这副身体里吗?要还在的话,给我点提示呗……”

      初辛仰起头,看见雪花零星落下。

      算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

      初辛心意一定,抬脚往回走,才十步不到却又掉了头,继续往钟街更里面赶去。

      算个屁!
      饿就饿吧,来都来了,看完再回!

      初辛起先还是快步走,后来直接跑起来,一路默数着号码冲到了钟街四十四号楼。

      “初辛总长……”

      “科萨安在里面吗?”初辛省去守门卫士的致礼,还没得到回复,手已经敲上了门。

      “笃笃笃——”

      “笃笃笃——”

      在初辛打算敲第三次的时候,门打开了道缝。

      “哟!这么晚了,初辛总长还串门呐?”成何敞开门,从里面笑着走出来。

      他瞅了眼初辛疲惫的神色,搭上她的肩膀,问道:“吃了么?在外面跑了一天,累坏了吧?来,快进来歇歇……”

      “你怎么在这儿?”初辛挥开他的手,自己往里走,“科萨安呢?没出门吧?”

      “没出,他在屋里打瞌睡呢。”

      成何跟在她身后,问:“你今天查得怎么样?有没有思路啊?”

      “好极了。”初辛说,“想见的人一个也没见着。”

      成何从她语气里听出点不快,开导道:“生气啦?别呀,气急伤身,这才第一天,甭气,甭跟身体过不去……”

      “我不气,我饿。”初辛敷衍地笑了一下,停步回头,“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我?”成何张口就来,“我吃撑了,随便走走,消消食。”

      不说算了。初辛白了他一眼,伸手道:“有吃的没,给我垫垫肚子。”

      “没吃呢还?”成何从兜里掏出半块巧克力和三颗糖递给她,“就这些了,将就吃吧。”

      初辛道了声谢,囫囵塞下他的馈赠,问道:“耿越没来?”

      “他来干什么?他又没吃撑。”

      初辛见他坚持编瞎话,懒得陪了,“你来多久了?食消完了吗?肚皮不撑了吧?”

      “不撑了就赶紧回去吧,蓝团不还有这么多任务要处理吗?你身为副长怎么好意思跑到这里来偷懒?得了,我和科萨安还有事情要谈,你在这里逛来逛去的,碍眼又碍事……”

      “去去去,门外待着去。”初辛吃完东西就翻脸,一把捂住成何的嘴,将他推出门,又对着守门的卫士严肃道,“皇营查案,闲杂人等禁止入内。请你们二位千万看好你们的副长,要是让他进来扰乱了我的谈话……我便上蓝团向你们团长告状!”

      “初辛!”

      初辛看都不看成何,“反正蓝团如今就在皇营对面,过条马路就到的距离,我串门比在这里方便。”

      “得了,再会了您嘞!”

      初辛朝三人挥挥手,一把将门关上,并挂牢了防盗锁链。

      “初辛!”
      “初辛你给我出来!”

      “不!你放我进去!”

      “初辛!”

      “初辛——”

      初辛充耳不闻,她快步穿过庭院,直奔科萨安居住了大半生的两层木房。

      然后她顺利地在一楼的会客厅里,见到了科萨安。

      那是个干瘪瘦小的老人。他似乎知道有人会来,于是端坐着等待。当他听见响动,循声而视,刚好与站在门口打量着他的初辛对上目光。

      科萨安不年轻了,他的全身上下都沾满了时间的痕迹,细密的皱纹就像自空中俯眼时见到的沟壑,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还像年轻人那样明亮。

      “您好,初辛总长。”
      老人慈善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科萨安。”

      初辛快步走到他面前,笑着与他握了手,问道:“没打扰你吃晚饭吧?”

      “没有没有,现在已经很晚了,我早就吃过饭了。”科萨安笑呵呵的,“我上了年纪,晚饭一般吃得很早,如果吃得太晚,会不消化,身体会难受……”

      初辛耐心地听着老人的碎碎念,直到他将吃饭一事的时间选择说尽兴了,她才再次开口:“科萨安,钟街的案子现在由皇营负责,大概案情我已经了解过了,有几个问题……我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好的总长。”科萨安仍是笑呵呵的,“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告诉您。”

      初辛感谢地看了他一眼,“那么,第一个问题——你对十二月一日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比如,”她举例道,“对于凶手,你有怀疑的对象吗?事发当天,你有注意到任何不寻常吗?你觉得凶手对你下手是因为巧合吗,还是也在计划之内?”

      科萨安笑着听完,毫不犹豫道:“总长,对于凶手,我没有怀疑的对象。事发当天也没有任何不寻常,一切都与平常一样。我觉得我很倒霉,但同时又很幸运。虽然我不幸地遇上了杀人犯,但是好在…保住了性命,然而贝丽塔她们……”

      老人悲伤地垂下眼睛,叹息了一声,“她们太不幸了。”

      “总长,说实话,对于我的案子,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对于我自己来说,我只是莫名其妙地遇上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可我实在是猜不透……贝丽塔她们那么善良,怎么会…怎么会遇上这样的惨事呢?”

      初辛分析着他的言辞,平静道:“好的,我了解了。”

      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第二个问题,你认识丝柏凌·艾玛吗?”

      “当然认识。”科萨安回道,“她是我二儿子店里的帮手。”

      “你了解她吗?”

      “了解?总长,恕我不明白。”科萨安语气有些疑惑,“怎样才算是了解呢?”

      “我只知道她在两年前流浪到金水湾,是我的二儿媳把她带回店里,舍她旧衣,准她沐浴,并让她饱食了一顿。”

      “她当天便离开了,半年以后,她撕下张贴在店门口的招聘画报,不计报酬地成为了帮手。”

      “我将晶矿店传给二儿子以后,便很少再去金水湾了。我与妻子曾在那里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那里全都是催生思念的陈年旧忆,我不敢轻易回去了……因此,我并没有见过丝柏凌那孩子几次,也并不了解她。”

      “可能是上了年纪,我甚至很难确认她真正的模样。我老了,很多事情不一遍一遍地死记或回忆,便慢慢地记不清了……”

      “总长,”科萨安笑了笑,“这样的回答,您满意么?”

      初辛没有回答,她沉默片刻,看向科萨安,“最后一个问题,科萨安,你认为约尔失踪了吗?”

      “不认为。”科萨安瞬间肯定道,“约尔没有失踪!”

      “所以你一直没有报案。”初辛紧紧盯着老人的面庞,“那么,他去了哪里?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科萨安突然神情痛苦地捂住脑袋,“初辛总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约尔他…约尔他没有失踪……没有失踪!”

      “约尔他没有失踪……绝对没有!”

      “他说他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他一定会回来的!”

      “约尔他……啊啊啊啊啊——”

      “科萨安!”初辛飞速起身,强制地阻止他乱挠脸颊的双手,“你怎么了?科萨安?!”

      “总长…总长……约尔呢?约尔在哪里?”科萨安不安地挣扎着,“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约尔、约尔他说……”

      “什么?你想到什么了?约尔说了什么?约尔他到底说了什么?!”

      “啊——”
      老人惨烈地叫了一声。

      成何与两名卫士冲进来,后两者将科萨安带离,前者则一脸气愤走到初辛面前,猛地拽住她的衣领,“你在干什么?!”

      初辛被这用力一拽搅得回神,眼底的激惊还未散去,便直视成何,冷声回道:“科萨安有问题!他撒谎了!”

      成何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嘴角勾起笑意的初辛,“你是不是饿疯了?”

      他松开一只手,指着科萨安他们离开的方向怒道:“他只是一个患有失忆症的六十三岁老人!”

      初辛挥开他的手,理了理被他拽乱的军装,冷笑道:“若真如此,你也不会一直守在这里了。”

      “行了,”她收敛笑意,“科萨安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我明天再来。”

      “初辛!”

      “成副长——”
      初辛回过头,又恢复以往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回去以后会让芬尼立马安排好接替诸位的皇营卫士,这案子便放心交给我们吧,希望你们——”

      她警告道:“别再插手了。”

      成何本想拦住她,没想到被她躬身一躲,瞬间跑远了。

      初辛留给他一张鬼脸。

      天真成何,你以为初辛逃那一百四十七次是白跑的么?你成何又不是那会挥大锤的芬尼,怎么拦得下我?

      初辛跑动间挨了不少雪刮子,心里那点子得意劲都还没消下去,却突然张大了嘴巴,将撞上的风和雪都往肚子里吞。

      她想,也许自己是真的饿得疯掉了。

      不然这股莫名其妙的饱腹感,是从何而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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