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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   宫中各处自有人修缮规扫,宫人们神色悲戚,看天时满眼希翼,低头后又显迷茫。比起地震带来的损害,结界消失才真正伤了人心。

      到晨阳殿,张典在殿外偏头窥听里面争执,见沈兰珍过来并不上心,开条门缝让她进去。

      大殿内,神宫、九卿、九部像俱在,坐了两个大长排。栖真行礼,见嘉和帝头痛地无暇顾及,便默默坐到末席。

      以司文为首的上司监提出派人上皇崖顶,彻查结界消失的原因。大神官回怼,即便皇崖山结界消失,也不允许旁人乱入圣地。

      几人交锋,在殿上激烈争执。

      看一个团队开会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组织的水平。栖真不敢妄断,但越听越觉得殿上争论重点对现状根本无益,似乎比起危急时刻的条分缕析,他们更在意结界消失谁来背锅的问题。而神宫作为神明的代言,现下难辞其咎,形式极其不利。

      栖真视线扫过右上首端坐的洛尘,见他眉目凝重,目视案前,并无为大神官帮腔之意。

      透过人群,她又看了眼并列上首的太子。

      就他一个面前放了碟子,在各执一词的喧闹里两耳不闻、不紧不慢地用膳。

      栖真这才想起,都没问过风宿恒何时发现她偷溜的。

      能在昨日上午寻到她,说明他必然去过司军府,见过南山脚下的管事。

      算算时间,莫非前日午后他就察觉到她这边不对劲?

      若真如此,他极有可能已经两日不眠不食,加上封冻千林镇,法力消耗巨大,铁人都受不住啊!

      照说别人开会他用膳于礼不合,但想来非常时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旁人正襟危坐,唇枪舌剑,就他一个吃得好整以暇,倒也难得。

      栖真兀自想着,蓦地被嘉和帝拍桌的声音拉回思绪。

      “吵吵吵,现下吵这个有什么用?吵来吵去结界就能恢复?司文,皇崖塔乃皇族重地,你要上去查,查的可不是神宫是否失职,是我大容皇族是否失职,这是在打寡人的脸!”

      这话出来就重了。

      “陛下!”司文并无上位者盛怒下的诚惶诚恐,下拜的动作反而透着强势:“大容国祚深植于大容上下对神明的信仰,说句人尽皆知的话,虽然从未有人见过神明真身,但只要结界在,神明就在,结界就是神明存在于世的证明!如今结界消失,神宫作为神明的守护者,一给不出原因,二说不清后续,那未来,我大容根基又要植于何处?”

      嘉和帝:“大容遭逢突变,总要给神宫一些时间。说不定是炼魂鼎出了问题,过一两日便恢复呢?此时谈我大容根基,为时过早!”

      大神官返身拜道:“陛下,自老夫入主神宫,二十年兢兢业业焚香祷告,仪典祭祀从未有差。今日结界消失自然要找原因,但定要指摘神宫出了纰漏,神宫不敢冒领。硬要说,老夫都没去过神明大宫,无从得知为何有人刚入海上金门,登过神明领地,结界便消失了?”

      一听他提神明大宫,栖真立马去看风宿恒,谁知太子殿下喝汤呢,并无反应。

      “大神官莫要着急。”司文道:“您多年来如何伺候神明,旁人或许不知,圣上还不清楚?不过正因结界消失原因不明,我们也没法说是因为礼仪有亏惹恼神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要论那送葬队伍,带队的是您座下弟子,随驾的是当今太子,据说海上开门之法完全得您亲传,到了神明大宫也顺顺利利把娘娘神识上交。呵,我们找原因可以,这神明大宫之行,是真正扯不上的吧?”

      司乐附和:“大神官伺候神明、陪护炼魂鼎多年,对炼魂鼎的能耐和脾性最为清楚。要说是送葬队伍冲撞神明导致结界消失,怎不发生在彼时?如今他们回来多日,结界搁现在才消失,难道说神明这才想起要天降严惩,收了结界不成?”

      话音刚落,其余九卿都起身附议。

      栖真心里喟叹。

      大神官这叫病急乱投医,为撇清嫌疑,把送葬队伍拉出来祭大旗。

      怎奈当初九卿花力气把子女塞进去,如今要放任怀疑朝这个方向去,九部像岂非瓜田李下?难怪一个个跳出来撇清。

      此时殿上有人出列:“大神官要疑送葬队伍有问题,也不能说全然没道理!这一行虽然去的人多,但最终进过神明大宫的只有一人,连神官长都没进去过呢。 ”

      栖真看向说话的赖俊青,被他毫无政治觉悟的发言惊到了。

      原本在九卿的竭力弹压下,送葬队伍的话题差不多可以结束,如今又被他意有所指地挑起来。

      就凭他这不过脑的话,栖真都想替他爹司官抽他。

      赖俊青如此措辞,是把太子都兜进去了。

      太子背后是谁?

      大容皇室!

      当今圣上!

      真是蠢到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即使殿上气氛紧张,都抵不住赖俊青一言把大家拉入绮思。

      出事前宫里最大的绯闻谁人不知?

      小赖大人和太子争女人!

      这梁子结的,一口气分明还堵着呢。

      殿上暗搓搓,不少目光在太子、沈兰珍和赖俊青身上瞟来瞟去。

      司官脸色大变,狠狠瞪了赖俊青一眼,起身对嘉和帝拜道:“小儿的意思是结界消失的原因千千万,无论进没进神明大宫都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现下光顾讨论结界消失的原因于事无补。就当结界再不可复,我们也该想想,没了结界的大容要怎么办?幸得太子殿下昨日劳心劳力,跑一次锦驰镇带回消息。照下官看,结界消失尚不至于立马给大容带来灭顶之灾,但灾情不除,举国覆灭却在顷刻啊!”

      嘉和帝点了点头,转问太子:“锦驰镇一事,皇儿怎么看?”

      风宿恒吃完了,正坐着认真听,即使被人针对也没多言,一副清者自清的气派。

      此刻见问才起身道:“回禀父皇,首要之事,自然是想办法根除疫病。这病从何来,如何治,现下概不得知。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全国杏林圣手莫出宫中,先由太医长为首,圈点太医院得力之人前往疫区,看能否以医道入手进行救治。再者,儿臣看这些百姓病象吊诡,只怕不单靠医道可以解决,还需辅以法术疗愈。皇兄除疗愈术外,特修过清瘴术,在此一道上比儿臣强上百倍,要劳烦皇兄走一趟。另外,举国皆因地动受损,各地官员想必难以抽出人手,但千林镇情况特殊,需大量人手驰援,最好能调派皇工队,在镇外严防死守。疫病不除,不可放一人出去。疫病若除,里面也伤亡惨重,届时搭建庇护,施粮给药,都需人手。”

      洛尘问:“你设下的结界能撑几日?”

      风宿恒:“封禁范围大,至多三日吧。”

      洛尘:“你我御剑前往,带上太医,半日可到。劳烦司工大人帮忙去皇工队调人,快马加鞭,争取三日内让皇工队抵达千林镇外围。陛下看是否可行?”

      嘉和帝难得舒心地应了声好。

      风宿恒让人传太医长上殿,将情况描述,让他立刻返回太医院做准备。

      嘉和帝又嘱司财、司户、司工尽快将各郡地动情况上报,估出需拨的赈灾银。

      司文见要紧事一一着落,便道:“如今疫情加上天灾,倒像神明在考验我大容应对之法。内政得陛下谕旨,不会有差,下官却担心外患。如今结界消失,于外界,不知大容是个怎生存在,会否有人不告而入?”

      嘉和帝头痛:“昨晚结界消失后洛尘已提醒寡人飞鸽传书至凉西郡,着郡守顾长同调派人手去国界镇守,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说起这个话题,殿内气氛更显沉重。

      因为人人心里门清,多事之秋,真有外敌来犯,大容何来抵御之力?

      失去结界庇护,大容便成待宰羔羊。如今不过是抢时间,先安内政再修外墙。

      许是殿内气氛凝重,司文倒是接了一句:“大容司军不在,还有司军后人。若需上场打战,也不缺带兵之人。”

      听着像是句玩笑话,却成功让所有人看向末席。

      栖真:“……”

      原本太子妃人选落在司文府上,如今煮熟的鸭子飞了,司文脸不知往哪儿搁。即使慕容烟月对他摇头,都阻不了他意有所指对众人多问一句:“是不是这个理?”

      无端被cue,栖真只好起身道:“保家卫国乃九部像本职,外敌来犯,兰珍自当为国尽忠。”

      嘉和帝冷冷看着她。

      这司军之女还有胆出席,他看着就来气!

      ——没大婚呢,就把他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宁赶着去给阴间丈母娘上坟,也不来吃他备下的酒席。

      顺拐一想,便提醒了嘉和帝,这小女子曾经在殿上大放厥词:

      “万事不可全托于外力,今日大容得结界庇护固然好,但因此放弃自立自强,有朝一日若结界不存,又要依托于何?”

      “一个人缩在乌龟壳里,是懦弱;一个国家缩在乌龟壳里,是堕落!大容至善,见仁见智。依我看,目光却没多长远。”

      如今结界真地消失,这番话简直一语成谶、字字珠玑。

      嘉和帝心中愠怒,嘉奖道:“得卿豪言,朕心甚慰。若有来敌,司军后人当如是!”

      洛尘禀道:“既然殿内商议已定,我们这便动身。”

      风宿恒也起身,和山遥随洛尘出殿。路过时瞥了栖真一眼,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三人走到晨阳殿门口,宫人正要为他们开门,门却从外打开了,张典扶着个跌跌撞撞的令官一头撞进来。

      令官上殿跪倒,疾声道:“启禀陛下!哨令所接到凉西郡飞鸽传书,有敌、有敌进犯!”

      殿内喧哗,彻底惊了。

      嘉和帝接过递上的传报,短短一行字,面色凝重看完:“寅时末,凉西郡以西有敌来袭,已攻下凉迁、凉术二镇,正往东来。”

      大神官急道:“来者何人?”

      嘉和帝:“没写。”

      大神官:“怎么攻城?是否烧杀?顾长同有否抵抗,都没写吗?”

      嘉和帝抖抖纸条,言下之意,都没写。

      大神官咬牙切齿:“这个顾长同!”

      殿内一时死寂。

      地动、疫情、结界消失已是大容沉重的负担,如今不予喘息,再加外敌来袭,天要亡我大容吗?

      大神官一甩衣袖,豪气下拜道:“谁欺我大容无军可守?不还有神宫为陛下驱策!有敌来犯,老夫自要前去会会。”

      嘉和帝质疑地看着他:“伯舒一个人飞过去?”

      大神官回答得倒也实诚:“洛尘和太子西去,只剩老夫一个啊。”

      “陛下!”司文赶忙提醒:“真命天子守中枢,万不可出!”

      大神官不屑地盯他一眼:“司文大人说得极是,如此小事何须陛下出马?只需一队人马跟随,待老夫将敌军揍得落花流水,有人打扫战场、押回战俘即可。”

      嘉和帝头更疼了:“司工麾下的皇工队一半还需负责举国修缮事宜,另一半调去锦驰镇,再调何处人马给你?”

      大神官急中生智:“将宫中杂役、九卿府上家将、皇城红火铺的伙夫和总甲编成一队,少说也有百人。”

      嘉和帝又问:“谁领军?”

      大神官扫下面:“谁适才自告奋勇,就谁领军!”

      在讨厌某人一事上,他和司文可谓一丘之貉。众人视线齐刷刷投向末席。

      栖真一梗……没搞错吧?

      未等她开口,和太子折回殿上的洛尘抢出道:“师父,恳请让徒弟领军。”

      风宿恒高声问:“皇兄不和我去锦驰镇了?”

      “锦驰镇有结界,可挡得几日。”洛尘道:“你先带太医长过去,我随师父出战,平息外患后即刻赶来。”

      “皇兄!”风宿恒打断道:“或许孤适才没说清楚,锦驰镇外石林纵向二里,设的结界未必撑过三日。现下还剩两日半,若我们再想不出应对之策,放出来的不仅仅是大容之灾,更是整个中土的大灾。”

      大神官插话:“什么中土?”

      “含我们大容在内,东西海间,漠漠黄土,皆为中土。中土三十六国,气息相关。”

      大神官道:“外面那套说辞,大容不认。”

      “不管认不认,都是事实!”风宿恒径自道:“敌军来犯,再凶猛,都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靠人力可胜。但锦驰镇上个个不知死活、只会吃人的活死人。哪边危害大,皇兄可衡量得?”

      洛尘商量的语气:“若你设下的结界减退,能否再设一重?为退敌多争取几日。”

      “皇兄以为孤为何不自告奋勇前往西边退敌?”风宿恒大大方方伸手过去:“全因之前为立那道千林镇的结界,油尽灯枯了。”

      洛尘搭他手腕,一诊之下神色微变:“你……”

      风宿恒放下袖子,纵使难以启齿也只能直言:“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的法力不过徘徊大道之境,比不上皇兄早已自小神迈入全尽。不怕说句丢脸的话,立一次结界勉强可行,立两次,我实在力不从心。”

      他们兄弟俩在御前说话,声音压得低,除离得近的皇帝和大神官,下方众人根本听不清。

      嘉和帝关心儿子,苦于不能在人前着相,便道:“那你说,派谁跟伯舒去西边?”

      风宿恒勾了勾唇:“让英迈领军,兰珍为副可好?”

      嘉和帝一怔:“还真让她上战场啊?”

      风宿恒偏头低声道:“我和她那事,不是闹得不好看吗。借领军上阵立立威信,得了战功将来镇得住,谁还敢在背后指指点点。”

      嘉和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当带兵打仗是儿戏?”

      “父皇别小瞧人。”风宿恒取过桌上煨着的金玉小壶,给白玉盏续杯:“她承司军衣钵,上了前线,说不准这满殿的人没一个比她厉害呢。”

      嘉和帝面色不虞,也不伸手。

      风宿恒把白玉盏恭恭敬敬献在他眼皮底下:“不然,父皇还有更好的安排?”

      众人就见殿上三人嘀嘀咕咕,嘉和帝慢吞吞接了太子的茶,饮下,下旨——

      “着大神官即刻前往凉西郡退敌,司户之子英迈为主将,司军之女沈兰珍为副将,统领三百人协战,明日一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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