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怪谈》叶鸣飞

8、照片

　　五楼。

　　“这跟我印象中的也有点不一样。”

　　小陈听到梁龙升指着一个房间说道。

　　他们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并未在401房间里发现何英丽，准确来讲，梁龙升印象中许多东西都消失了。

　　这令他发怔却又令他松了口气。

　　在他的叙述中，陈明跟何英丽在一起，他们在五楼相遇。然而陈明早就变成了几块被她们切开用来试探茶杯人的肉块，他的叙述只是为了骗得小陈的帮助。

　　只要进了这个地方，他会再想办法圆上这个谎言，现在，他们进入了这个地方，陈明的血肉却消失了，连同五楼的灵魂也一并不见踪迹。

　　还有一件东西也消失了，那就是属于何清平的尸体，挤进梁龙升体内的只是何清平的灵魂，她的□□并未出现在现世，而是遗留在这个世界。

　　他认为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跟现实不一样，何清平的尸体也许还可以维持她死去时的样子。他也可以藉由此，回忆起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陈曾问问他是怎么死掉的，梁龙升回答不出来。

　　记忆截止到望向镜子的那一刻，何清平的灵魂所带来记忆，似一尾鲜艳的蝴蝶，驻足在梁龙升的脑子里。

　　他没有办法回忆起那一切，手臂的伤口在发痒，他挠了挠手臂。

　　那种古怪感盘踞在梁龙升的心头，梁龙升主动走向了与他印象中不符的五楼某房间。

　　梁龙升清楚地记得，他们想躲开有着陈明外壳，却不知道内里是何的怪物时，他匆匆地扫过五楼。所有的房门，都是灰色。

　　而现在503号房的房门，变成了红色，艳丽得令人厌恶，仿佛在警告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此处危险一样。

　　咔哒，是老式灯泡，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半个房间，还有半个房子隐没在暗处。

　　503号房，那个现世中因车祸死去的住户的房间。

　　梁龙升站在门内，而小陈站在门外。

　　“怎么，你不是想要找到你的朋友吗，现在进来了，反而退缩了。”

　　小陈皱皱眉，也跟着走了进去。小指粗的红绳缠绕在两个人的手臂上，因而双方动作都受到对方的阻碍。

　　按照小陈的说法，雨夜里出现在走廊里的人们，磁场同楼趋同。发现了“楼”，这栋“楼”就像是人们眼中一只不存在的甲虫，他们看见了不存在的甲虫，才会被这个世界所捕获。

　　哦不，应该说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对于已经发现那只甲虫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模糊。

　　梁龙升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只是稍稍有些不明白，何英丽并未在雨夜中进入过这栋楼，彼时彼刻，她还沉在梦境中，为什么一进楼也同他一样，一起被这栋楼所捕获，仅是因为何英丽同他在一起么。

　　“这房子装修还挺女性化的。”小陈挑起一根跌落在台下的笔，是信鸽。

　　“这东西是你们落下的吗。”信鸽是一个新兴牌子，流行起来不过是这一两年的事。

　　若梁龙升之前说的都是真的，那这里不应该存在这么“新”的东西。

　　“她来过这里。”这个她，指的是何英丽。

　　“何英丽消失了，陈明也消失了，我找不到他们任何的物品，我扔到走廊的物品也不见了。可这个房间里，却有何英丽的笔，你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红绳紧紧地缠绕着梁龙升的手腕，勒得他有点发痒，他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手臂上。

　　手指夹着笔，环顾四周，墙面上挂着着画。

　　红与绿结合的女人正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望着画框外的人。

　　墙面刷得极白，天花板上用不知什么东西，掐出一条条缠绕蜿蜒的光源。他转头望了望小陈，小陈的脸在散光的映照下看不清轮廓。

　　“消失干净这代表不是人做的咯。”小陈说了一个无人捧场的冷笑话。

　　他轻轻地拨开衣柜，拉开抽屉，这暗处的角落里并无玄机，也没有一个睁眼的女鬼。

　　嫩绿水蓝桃红的衣物挂在衣柜中。

　　“是个老女人吧。”小陈嘟囔了一句，似瞥见了什么，朝衣柜旁的梳妆台望去。

　　在一众瓶瓶罐罐里，看到了夹着其中的手机。

　　黑色的手机屏幕闪烁，是信息提示。他将红绳绕在手上，伸手去碰那部手机。

　　屏保，是一只哆啦a梦。他正准备划开屏幕。

　　“你们干嘛进别人房间啊。”小陈望去，红色的门外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见到了两个蟊贼，气冲冲地就跑进了门内。

　　“不要··”梁龙升话语已来不及。

　　身穿花色吊带裙的长发女人，在进到门中的那一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窘迫从她眉梢处透露出来

　　“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她急急转身往外跑。

　　梁龙升想要追上去，却被小陈挡住了路。

　　小陈将手机用符纸贴好，塞进包里，淡淡地对梁龙升说道

　　“怎么，你确定她是人吗?”

　　轻飘飘的话落在梁龙升的皮肤上，像一道束缚咒。

　　耳朵里听到小陈继续说道。

　　“不管她是人是鬼，她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不要着急，比起这个，还是继续查查有没有什么他们的线索罢。”

　　······

　　“咔哒咔哒咔哒”那是转开每一户房门的声音。

　　错，再进，错，再进，还是错。

　　走廊，黑色的影子在墙上流动，女人迷惘地望着一排又一排的房门号。

　　“我怎么了？”

　　她发现这里有无数的空房子，却没有一间房子里同她记忆里的相同。

　　也许她的房子不在这，也许她对家的记忆已是混乱。

　　她想到了刚才见到的那两个男人，那种微妙的窘迫感冲淡了她的紧张。

　　啊，她还是会觉得窘迫的，她还是有正常的感知的。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她忽发现了什么似的，驻足在某扇门前。

　　这扇门里有光亮透出来。

　　她想想，让她想想。

　　门牌号：409。

　　她记得这里的租户是个有点胖的中年人，至于叫什么名字，她并不知道。

　　倒是对他的微信名有点印象，那是一个很常见的网名。

　　潮汕吴彦祖，配上个正怼镜头的自拍头像，自信得令人侧目。

　　409的潮汕吴彦祖因楼道有异味在群里大骂没素质的租客以及房东，这件事没有下文。

　　好似只是这个自称潮汕吴彦祖的男人的一次发癫。

　　想到这，她不免瑟缩了一下。

　　要不，还是直接去问那两个男的?念头出现便已湮灭。

　　那两个男的看起来就很怪异，对，就是怪异。

　　那个年纪小的长得挺俊，就是头发乱糟糟，不像是个讲究的人。那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没什么记忆点，就是很寻常的大众脸。

　　可就是这个大众脸，让女人感到怪异。那个男人站在墙边，灯光笼罩，脸色并不好看，只有嘴唇红艳得如同涂抹了口红。

　　她在心里分析色号，无一可入座，那样的颜色，就像是出现在光净镜面上的一点污渍，蚂蚁已在心中爬起，有个声音在女人心中大喊，擦掉它，擦掉它。

　　想起所看到的那一幕，令女人感到胸口烦闷，红色，进入了女人的心里。

　　瑟缩的手伸了出去，笃笃笃笃笃笃

　　期待门后的人，开门，解救她于困境。

　　·······

　　“096134”

　　梁龙升按开了黑色手机的密码锁。

　　红绳子将那部手机绕了一圈又一圈，梁龙升望着那些红绳，脑中有念头闪过，稍纵即逝。他没来及细想，小陈的话语响起。

　　“这手机质量还挺好，没磕没烂。快点开，我来看看。”

　　小陈已从梁龙升的口中得知这是梁龙升作为何清平时扔出去的那部手机，那部有着诡异照片的手机。

　　梁龙升听话地将手机相册划开，几乎是触电般，马上又将手指挪开。

　　手机，仍握在小陈的手里。

　　一张16:9的照片横亘于屏幕里。

　　两双眼睛在屏幕外搜寻那行动的影子，梁龙升站在小陈身旁，有另一个正在呼吸的生物站在他旁边，似乎令他安心了许多。

　　十字路口，路灯的光从左右打过来，站在路中的人们顶着迷蒙的光，粉色的小电动安静地躺在那里。

　　“不见了”

　　“找到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不见的是梁龙升，说找到的，是小陈。

　　四目相对，二人困惑。

　　梁龙升循着小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小陈正指着一个站在路灯下的女人。

　　“这是个女的吧，这个头发，怎么看，都跟我记忆里的不一样。”

　　“你看看。”

　　小陈的手指指向了下方。

　　没有鞋子的女人伫立在人群里，她的面目不甚清晰，凭感觉，那面上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表情。

　　静静地伫立在那，一动不动。

　　梁龙升想，他记忆里的是男租客吧，也不长这个样子。疑心在此刻进驻，是男租客吗？

　　可那张脸又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的记忆是无数色块拼接而成的长毯，踩上去的那块，属于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脑中不断往下陷落的漩涡令他只慢慢地吐露出一句。

　　“那个死于车祸的租客好像是个男的。”

　　小陈嘻嘻笑，望着梁龙升的那张怪异的脸说道：“这个穿着，不眼熟吗？”

　　花色吊带裙，同女人相拥，在照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