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49、第 49 章

　　“老人家过誉了。”张虚苦笑道。自己曾经也是风光无限，前程似锦……结果却落下一个被贬的下场，此后便郁郁而终，醉酒行乐，将自己的职责抛之脑后，如今听到老人家的话，心中深感懊悔。

　　“公子太过谦虚了。”老人家说道。

　　“你看我净说话了，大家都饿了吧，来来来，多吃点，乡村野舍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可千万别嫌弃了。”

　　“老人家客气了，这桌菜，才真的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美食呢。”小竹吃着饺子赞叹道。

　　“哈哈哈，好好好，姑娘喜欢就是最好的了。”老人家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吃完饭，小竹和张虚收拾完东西便与老人家道别，继续他们一路向西的路。

　　惜福搀着爷爷与小竹他们道别，直到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爷孙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屋子，准备收拾屋子。

　　“爷爷，姐姐他们落下了东西，你看这么多的银两你呢？”惜福从屋子里冲出来拿着银两说道。

　　老人家一看，竟然有十两之多，便急忙交给惜福，着急地说道：“福儿，快去，看看能不能追上他们。”

　　“好。”惜福抱着银两，立马冲出屋子，朝西追去，然而追了好久依然不见二人身影，惜福喘着气，看着西面红彤彤的太阳，只好失望而归。

　　小竹走在张虚的右后侧，一路上不时地打量着张虚，她突然发现张虚的喜怒哀乐，不仅是自己情绪的导火索，也是愉快心情的牵引线。小竹看着张虚轻松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

　　张虚静静的走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切的发生都超过了自己的预期；而小竹的心情却如滔滔江水一样随着张虚表情的微妙变化，此起彼伏，波澜不断。

　　小竹一路上看看树，撩撩花，时不时的看着张虚的表情……每一处风景在她眼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看到路边在枯草中傲然伸展着枝叶的野花，小竹觉得那就像她对张虚的情义，即使在一片枯黄的杂草中，也要努力地开出花来，让那一片荒芜的枯草丛与别处的不一样。

　　可是枯草依然是枯草，翠绿的野花依然是翠绿的野花……即使长在一起、挨在一起，却依然泾渭分明……

　　随风飘落的枯叶砸在小竹的头上，小竹停下来怜惜地将它从地上捡起，她拿着落叶想给张虚看，却看着张虚越来越远的身影；小竹突然难过起来，她觉得那片飘落的枯叶像是她还没有开始便凋落的感情，随风飘落，惊不起任何波澜，也引不起对方任何的注意。

　　这一路走来，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也如这离开树的枯叶一样，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张虚一直走着，突然发现身后少了点什么，回过头去，发现小竹远远地站着，手中拿着一片枯叶正难过地看着自己。

　　张虚停了下来看着小竹，片刻后才缓缓地走到小竹的面前，看到小竹手里的枯叶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能回来找我，真好。”小竹开心地说道。

　　“呵呵呵，真是傻丫头。”张虚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张虚拿过小竹手里的枯叶，将它放到树下。

　　“落叶归根，再好不过。”

　　“走吧！”张虚说道。

　　张虚转身在前面走着，这次故意放慢了脚步。

　　小竹看着张虚，又看了看枯叶和树，心里因为枯叶的悲伤变得有些开心起来，像是自己的那颗心，终于被人注视到了，但最终还是被遗弃了。

　　小竹捡起那片树叶，将它放在自己的包裹里，珍藏起来。

　　小竹三两步追上张虚，与张虚并排走着。

　　“哇，前面那片花海好漂亮啊，我们去看看吧。”身侧的小竹突然大声说道。

　　张虚顺着小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棵树和树下的一大片盛开正艳的野花，还有几个在花丛中玩闹的孩童，看到这样的风景，张虚无法平静的心情有了些好转。

　　“你等等我，我去采一些花儿。”小竹说完，便跑了过去。

　　张虚听着小竹询问又像没询问的话，没有太多的表示，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有了决定，也做了决定。

　　阳光从云彩的缝隙处直射下来，透过树叶的缝隙射向底下的花草丛，小竹站在大树底下，抬头看着光束透过树冠斜射下来。

　　小竹用手“堵住”缝隙中射下的光……可以清晰地看着自己修长手指在阳光下变得通红。

　　阳光真的可以看到一切。

　　张虚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这一切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花草像是铺在地上的花棉被，又像是大树的绿底百花裙，几个孩童在花丛中穿梭像极了采蜜的蜜蜂和蝴蝶，而小竹却像被贬落人间的仙女，正在花丛里满心欢喜地寻找着人间故事中传说的宝贝……

　　这一切在张虚眼里成了一幅画，一幅只有他置身事外的画，好像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将人世间的烦恼与苦难都挡在自己的身后。

　　看着这样的景象，张虚想到了自己幼时父亲带着一家人出游的景象，他记得那天母亲也像小竹一样，在花丛中寻找幼年时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做过的一道美味的野菜，那道属于母亲给孩子们的菜。父亲叮嘱车夫看好年幼的张虚和马车，自己便去帮妻子一起采摘野菜。父亲因为采错被母亲笑话，也没有因此红了脸，而是继续自己的帮手“生涯”。

　　晚饭桌上父亲不由感慨，世间万千，自己知道的也不过沧海一粟，并告诫自己，人生在世，切记莫要居功自傲。但是对于父亲的告诫，少年时的张虚却从未放在心上。

　　过往的一切好像之前被封锁起来一样，在此刻像触到了开启它的钥匙居然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一件件、一桩桩在张虚的脑海中清晰地闪过。

　　“你看，这是什么？那几个小孩子都在采摘呢。”

　　不知道何时，小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跟前，正拿着一把野菜问道。

　　张虚习惯性地将头往后缩了缩，接过小竹手里的野菜；张虚一眼便认出这便是小时候母亲给自己与父亲做野菜粥用的荠菜。

　　“这是荠菜，既可以用来做草药，也可以用来食用，对于老百姓来说再寻常不过。”张虚说道。

　　“那些孩子说这个吃起来可好吃了，那你吃过吗？”小竹坐在张虚的身旁问道。

　　“吃过，我年少时母亲做过。”张虚说道。

　　“我们要不要晚上也吃这个，也算是重忆旧事。”

　　“好。”张虚回道。

　　小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立马起身跑去继续采摘去了。

　　此刻张虚发现，除了母亲再也没人能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也没有人愿意倾听他内心的话；如今，那个温暖了自己从小到少年时光的美丽女子，早已不在人世，而那个不会表达的少年也渐渐长大，但却依然少言寡语，再也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张虚看着在花丛中忙碌的小竹，像极了自己年少时期待过的景象。如果自己之前遇到的是小竹这般的女子，一切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张虚想到这些又自嘲起来，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即使有，可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少年，眼里又怎么会看到小竹这样的女子。

　　置身百花之中，又有几人会留意百花园外的那些花儿呢？

　　此刻，张虚内心的谜团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或许只有了解自己的所求，才能更好地看清这个世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逃避并不是解决的办法，而是解决问题的障碍。

　　张虚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放空自己的心，烦乱的心彻底被眼前的一幕占据了，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天上云彩遮住了天空，阳光被彻底地吞噬，不一会的功夫，轻薄色白的云彩被乌云彻底地取代。

　　低头光顾采野菜的小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上的变化。

　　张虚便起身来到花丛中，收起小竹放在一旁的野菜，又走到小竹身边一把拉住正在忙活着的小竹。

　　小竹被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一看是张虚整个人便放松下来，看着张虚问道：“怎么了？”

　　“要下雨了，我们快些找地方避避雨吧。”张虚说着便朝大路走去。

　　小竹抬头看了看天上，不由得一声惊呼道：“这天上云重的能压死人。”

　　小竹看着张虚已经走得好远，急忙转身追张虚去了。

　　小竹和张虚来到一间破旧的山神庙里，不一会便听见外面狂风大作，尘土飞扬；狂风压弯了树梢，吹得树叶在空中狂舞，树枝在“咔嚓”声中被狂风瞬间折断，落在地上的树枝被风卷起砸向一旁的树上，之后便顺着风翻滚着；

　　破庙里漏风的地方也被吹得灰尘四起，小竹慌忙用法术将漏洞补好，破庙里才彻底地安静下来。

　　外面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草木静静地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有小竹煮粥的烧火声充满了整个破庙；好像之前的狂风大作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