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38、第 38 章

　　“你怎么了？”傅海冷冷地问道。

　　小竹回过神来，急忙打了一个喷嚏，解释道：“可能因为刚刚的灰尘，一直想打喷嚏又怎么都打不出来，你这样一吓倒是打了出来。”

　　“可能是淋了雨，有些受凉，一会我给你煮些驱寒的汤药。”傅海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体贴的语气。

　　“不用，太麻烦了，一会睡一觉就好了。”小竹说道。

　　“来者即为客，你就不用客气了，屋子收拾好了，你快些进去，赶快将湿衣服换一下，以免着了凉。若是没有换洗的衣服，我便取一些姐姐的衣物过来。”

　　“不用，我随身带着，多谢。”小竹镇定地说道。

　　小竹步履轻缓地进入房门，将门轻轻的关上，直到听着傅海的脚步越来越远，小竹立马将房门拴上，整个人都打着哆嗦，刚刚的画面看来是梅妖最后的怨气留在了梅花树上，怪不得，自己刚进傅宅那妇人看自己一脸的嫌弃，原来是嫌弃自己妖法低微，本体还是个蒲公英。

　　小竹在屋子走来走去，不停地问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要赶紧逃出去才是，不然还没找到张虚，救出树爷爷，就这样死在这里，可真是不值当的。”小竹喃喃自语道。

　　“都怪我，总是觉得对方没有恶意，更是将姐姐们的话抛之脑后，现在可真是自作自受。”

　　“既然没有脱身之法，又没有对抗的能力，那就逃出去。”

　　小竹急忙打开包裹，快速地换上衣裳，又用她那法术变化出一个小竹躺在床上，又将自己的湿衣服放在椅子上，看着没有什么破绽，也没多想立刻变成一只蝴蝶通过窗户想要飞出院子。

　　“还好自己用心学过变形之术，不然可真的就歇菜了。”

　　小竹用力地飞着，马上就要出去傅宅，不想却被结界弹了回来，看着因为自己引起的结界异动，小竹的内心更加地捉急，无暇细想，只能拼尽全力搏出一条出路。

　　小竹恢复原形用尽全部力气努力冲向结界，结界牢牢地将小竹挡住；小竹暗暗吃力，心里暗骂自己：“平日不用功，用时求天成，今天居然连这小小的结界也闯不出去。”

　　小竹最后一咬牙用自己的身体去破结界，结界划破小竹脸颊，鲜血溅在结界上，结界竟然破了。小竹却因为用力过猛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竹立马趴了起来，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拖着疲惫的身体拼命地往前跑。因为不认识路，小竹像个无头的苍蝇，心里只有逃命二字，哪里还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傅宅内

　　那位白发的妇人正在房间里打坐，突然发觉结界的异动，知道那个小妖定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破界而逃，不由得大怒，于是对着天空吹响了口哨，黑夜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傅海闻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焦急地看着哨子吹响的方向，身后一个病体娇弱的女人跟了出来，看了看傅海，一手拉着傅海的手；傅海回过头看着女子，紧紧地住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无论付出怎么的代价，我都不会让你出事。”

　　女子忧色满面没有说话，片刻后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时至今日我早已看开，是生是死已经没那么重要……”女子看着傅海平静地说道。

　　“姐姐这是何意，是又想着要放弃吗？姐姐也说过，人生在世，遇到些困难总是难免的，去面对，解决便好，而不是悲观地看着它，什么都不去做？可是如今，姐姐竟然一句看透了、看开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做了吗？你以为这样，那些事情就不会再困扰你了吗？不，他们依然会如影随形，依然会困扰你、会折磨你。这些都是姐姐你教我的，要学会面对困难，而不是逃避。”傅海满眼悲伤地看着女人说道。

　　“面对困难时要正视它，可是你是在剥夺别人的生命啊？那怎么能算是困难呢？那是杀戮啊，是你主导的杀戮啊？”女子看着傅海回道。

　　“杀戮？姐姐，我是要救你的性命啊？你的命才是摆在我面前的困难啊！其他一切与我而言如草芥般并无区别。”傅海红着眼睛说道，“倘若能救姐姐的性命，有很多的杀戮我都愿意，受什么样的惩罚我都认，此生誓言，无怨无悔。”傅海对天发誓道。

　　“海儿，誓怎么可以乱发？”女子怒斥道。

　　“为了姐姐，怎么会是乱发。”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女子哭着说道，“以前的你那么乖巧懂事……”

　　“姐姐，你就当做这次是海儿任性吧。”傅海看着女人冷冷地回道，他拒绝女子对自己的说教，他无法接受与自己一同生活的心爱之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彻底地消失。

　　“海儿，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在剩下的日子里与你能心存感激地活着，而不是每天活在自责和懊悔之中。如今我已深陷泥潭，也自知时日无多，倘若能看着你走出执念，我就是死，也了无遗憾，毫无牵挂。可是你如今这般有违天理的做法，只会与我一同深陷泥潭，恐怕有此生，却再无来世了……海儿，办法有很多，为何你非要选这种最极端的呢？”女子彻底地失控地哭诉道。

　　傅海听到这些话，心里五味杂陈，于是挣脱女子的手就要出去，不想女子顺势抱住他，声嘶力竭地说道：“你为何不愿听我的心里话，为何非要这样逼我，难道是要我去死吗？”

　　挣扎的傅海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红着眼睛说道：“姐姐竟然是这样想我、看我，我对姐姐的情意，姐姐到现在还不知吗？我怎会要你去死呢!，我费尽心力、抛家舍业，还不是因为想要救你，想要与你共度此生，这些姐姐难道都不知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我才这般痛苦。可是这些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你为了我，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曾经试过，我告诉我自己，再做一次，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成功，便罢了。可是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期待之后的失败让我更加地绝望，更加地痛苦，可是这一次，不是那些灵丹妙药，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引；海儿，这次是人命啊？我向菩萨祈求，祈求他可以原谅我的熟视无睹，可以宽恕你这些行为，我向菩萨许诺，如果这次还不成功，此后绝不会再纵容你这般残害生灵，我愿意将一切都交由天意。既然今日天意如此，我们就遵从天命吧!”女子看着傅海说道，满脸的泪痕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光。“姐姐难道就不想与我一生一世吗？难道就这样便放弃了吗？”傅海痛心地质问着女子。

　　傅海痛苦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不明白自己投入了全部的身心，而对方却说放弃便放弃。

　　“苦是一生一世，快乐也是一生一世。于我而言，你我这般便是一生一世，只不过比寻常的夫妻短了一些罢了。快乐的时光可以慰藉余生所有的伤痛和困难。但是苦难的一生却可以剥夺你余生所有的快乐与幸福……”

　　“你是只想着一生一世，可是我却想着长长久久，生生世世。”女子看着傅海说道。

　　傅海有些怔住。

　　“姐姐。”

　　“海儿，我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苦，午夜梦回时，经常一个人从梦中惊醒，躲在被子里泣不成声；我日日遭受这些折磨，苦不堪言；有时我想去死，可是又不忍心留下你一人，更看不得你难过；于是再多的苦，再多的痛，我都愿意自己扛着……可是没想到这一生太苦，苦得让我的意志在一点点地瓦解，我怕我随时会承受不住……可是看着你，我只能强撑着接受这些苦难。这些苦难也让我渐渐看透了人生，苦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放下所有的苦，来换取剩下每一天的快乐。

　　海儿，我经常祈求来生，希望来生不要这么苦，至少不要让苦盖过所有的甜。祈求来生能与你相遇，来偿还今世对你的亏欠。

　　可是你却让我一次次地接受你为我而杀生，一次次地接受你为了我而违背你自己的底线。傅海，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平平安安，只想命由天定，只想在我们余下的时光里，快乐能盖过之前的苦，你明白吗？”女子说道。

　　“咳咳咳。”女子因为太过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傅海跪坐她的身旁，从上到下抚摸着她的背，帮着她疏通气息。

　　“好点了吗？”傅海关切地问道。

　　“不要紧的，只是一时的气不顺罢了。”女子解说道。

　　“海儿，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女子靠在傅海的怀里，看着院子中迎着光亮的树叶微笑着问道。

　　傅海看着她没有说话，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他无法去面对与她的死别，更无法接受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