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20、第 20 章

　　仙岛上云雾缭绕，把岛上的景物遮挡得严严实实，远远地看去海天相依。经常被困在海上的渔民认为那是居住在海上的海妖为了能学会人族的语言，便通过这样的方式诱骗在海上迷失方向的人，等到他们上了岸，海妖们便会露出原形将他们吃掉，此后便会具备了人族的语言，之后便可以前往陆地，去过人族的生活；但是岸上的人却并不认同渔民的说法，他们认为那应该是天上某位神仙的道场，之所以偶尔出现，是因为仙童闲来无事想看看人间的样子，便趁着神仙休息时偷偷地用法术吹散了围绕在道场上的祥云，所以人们才有幸看到仙岛的样子……

　　随着雨后水汽的丰盈渐渐消失，仙岛也会随之消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因为仙气环绕，所以仙岛上四季如春，花开四季；岛上不仅盛产奇珍异宝，更是生长着很多的奇花异草，因常年仙气环绕，岛上奇花异草，精灵石怪们吸收着天地灵气修炼成了精怪，成精的精灵石怪们虽然有了自主的意识，但是因为灵智未开并没有幻化成人形，也没有修炼出更高的法术；他们更不知道人为何物、是何形状、吃什么、喝什么等一系列与他们认知无关的问题。

　　精怪们依然保持着原本的生活状态，和其他未修炼成精的动物一样，四处乱跑，玩乐……只是他们知道了如何取悦自己，如何逃避风险，更知道群居的优势和劣势。

　　精怪们无忧无虑地生活，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还有外面的世界。白天他们在仙岛上撒欢地奔跑玩乐，到了夜幕降临时他们便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挨在一起睡觉。

　　仙岛像是沙漏一样，白天这边朝上，晚上那边朝上；而精怪们，有规律地、没有变化地在时间的维度上以一条直线的形状延伸着，没有半点变化。

　　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仙岛也不列外。

　　时光快速流逝，一转眼的功夫，和尚已经来到仙岛之上。和尚看见一位修仙的道士因船只受损落入海水中，道士有幸抓住了一块船板残骸，整个人的上半身虚弱地趴在木板上，而下半身则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道士本以为自己就要命绝于此时，却看到了一片模糊的绿色，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将自己从海水中拖拽了上来，道士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随着海水的波浪而晃荡，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便带着模糊的意识放心地昏睡过去。

　　和尚想跳入大海救起道士，结果用力一跳，并没有跳入大海中，反而踏入一块屏障之上，和尚伸手去扶道士，结果手却穿身而过，没有触摸到任何东西，而道士依然在大海上飘荡。

　　和尚看向周围，有用手去撩起海水，但一切成空，又施展法术，结果毫无法力。和尚此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人的梦境之中，感受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这场幻境中，他们只是看客，却无法改变这里的一切。和尚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道士。

　　道士飘醒来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躺在一个岛上，道士看着仙岛的盛景，不由得感叹大自然的神奇，更是对着老天爷拜了三拜，认为这是老天爷救了自己，才赐了这样的一座世外桃源让自己修行。

　　道士打算在此地修行，于是便开始环视仙岛，了解一下情况，可是当他来到一片杏林时看到精灵石怪们对着自己死去的同伴尸体，不仅不悲伤，反而拿着干枯的藤蔓茎、树枝戳着，鞭打着尸体，见它没反应，便拖拽着同伴的尸首漫山遍野地乱跑，最后尸体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些残肢断骸，更有甚者竟食其肉，饮其血……

　　道士见之不由捶胸顿足，怒斥精灵石怪们毫无人性，岛上虽是灵气氤氲，但却生出这般生死不分、礼仪不懂的蠢材，既然已修炼成形，为何还像动物一样，甚至更是比禽兽还要禽兽……但是转念一想它们不过就是一群幻化成人形的畜生罢了，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自通这人世间的人伦纲纪呢，想到此处道士有些心生悲悯，这或许就是隔绝于世的缘故，不仅是道路不通，更是隔断了人族文明的延续。

　　道士思虑良久，又想到那双把自己从海水里拖上来的毛茸茸的双手，不由得感慨道：“这或许就是上天的明示，既然如此，我便做这第一人又何妨。”

　　道士衣袖一甩对着月亮拜了三拜，说道：“我必倾其所有，将道家的精髓传遍此道。”说完便跪下磕了三个头，以表自己的决心。

　　道士决定教授他们如何做个人，如何成为人，虽然修炼成仙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能够将它们变成人，未尝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自此道士便认真观察，决定找出一个更适合这群活泼好动学习的好方法。日子久了，道士发现这群精灵石怪最擅长模仿和玩乐，于是道士便先从引导开始，与他们建立起一个好的关系，让他们不再害怕自己；然后再日日开坛讲道，对着这满山精怪草木耐心地传道授业，教授他们什么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什么是知廉耻，懂荣辱，有所为，有所不为……

　　开始时，精怪们好奇地看着道士，不知道他这是做什么，就躲在树的后面远远地看着、叫着，也不上前去，日子久了，见那道士一直坐着，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胆大的精怪们便壮着胆子一点点地靠近，有时用石头，果子丢在道士的身旁，试图看看他的反应，但是精怪们却并没有看见道士有丝毫的反应，于是精怪们便更大着胆子，靠得更近了些，甚至做出一些更大胆的行为……

　　一日，一只胆大的精怪蹑手蹑脚地来到道士身后，用手拉扯着道士的衣服，见他没有反应，又用手摆弄他的头发，道士依然没有反应，只是稳稳地坐着，并不理睬；精怪见了感到无趣，便败兴而归；另一只精怪来到道士跟前，仔细地看着道士，然后讥笑着跳来跳去，见对方没有反应，觉得有些无趣，便开始模仿着道士在那里打坐，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又接着闭上眼睛……最后竟然躺在地方睡着了。

　　道士睁开一条缝看着他，面带微笑，继续闭上眼睛在那里打坐。

　　精怪一觉醒来，见道士依然坐在那里，自己身上竟然盖着道士的道袍，精怪吓得急忙跳得很远，逃跑的精怪见他并没有追上来，于是又看道士笑着对自己招了招手，精怪知道道士没有恶意，便壮着胆子往道士的跟前挪了挪，静静地看着他；道士见了大声笑着对它招了招手，精怪呆呆的看着，便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靠近；道士看着来到自己身前的精怪，用手试探性地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道：“你是第一个坐在我的面前，学着我打坐的，以后你就是大师兄了。”

　　精怪抬起头看着道士，似懂非懂地叫着。

　　和尚看着道士，一开始觉得有些面熟，此刻借着精怪的视角，顿时眼中有些湿润，这道士如同铜镜中的自己，没有半点不同之处，看来这道士和自己定有些渊源。

　　精怪们看着道士有了反应，便来了兴致，一个个竞相模仿起来，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地坐在道士面前，道士笑着点了点头，他看向天空心里有些欣慰，愉快的笑声，传遍仙岛，响彻云霄。

　　自此后他们便每日跟着道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潜心修炼，渐渐地灵智初开，对道家经学的理解更是与日俱增……

　　人族数十载的生命对于这些精怪们漫长的生命来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道士因为耗尽精力最后在仙岛逝去，虽未羽化，但却感召天地，却不知道何因未能踏入仙界之门，于是只好再次入轮回……

　　精怪们看着师父坐化，整日哭天抹泪，按照师父临终遗言将其安葬在坐化的地方。之后精怪们每日依然跟着大师兄潜心修炼，不敢有丝毫懈怠，有时闲来无事时，便会研读师父留下的书籍，通过书籍精怪们也开启了各自的修炼之路，根据自己的喜好各自研习修炼。

　　每年忌日，精怪们都会带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花环，水果等来看望师父，他们把东西放在师父的坟前，然后跪拜；随后便在师父的墓前开坛讲道，传授技艺，将师父生前的所教所授一一传承下去，让师父的心愿得以延续，让道家经学得以传承。

　　又一年忌日，师父的坟头草长得有一人高，精怪们正在清理杂草，突然看见，坟头上居然长了一棵小树，一只小精怪正要伸手去拔，不想却被喊住。

　　“莫动。”一个精怪喊道。

　　“为何不能动？”小精怪不解地问道。

　　“把它留着，让它代替我们给师父遮遮风挡挡雨。”精怪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