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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这是给谁的信? ...

  •   寒来暑往,临近颜老宗主出关之日,在此之后,就是举议盛会。

      柳家一派的三人,皆是支持颜沉继位新宗主。穆家一派以穆采年为主的三人,则持反对意见。

      双方表意的人数持平,穆采年以防颜沉为扳回票数而做手脚,便派人探查。

      果不其然,自半年前,袁氏家中的田产分配的数量有了异状。

      袁照合迟疑地干叹了两声,道:“杨兄,近来家中富裕之景,的确不全是田产收成所得。此事……实则是一痛心之事啊。几月前,族中一位老长辈过世,本想随他的遗愿,除去繁琐的流程,低调处理丧事。可正因这一决定,亲戚好友反而给了较多的赙赠之礼以助丧事。”说完还攥紧拳头,捶了捶胸口。

      杨广宗一副“你等着瞧”的面容与之相对,纵手掏出一张拓印的纸,振振有词道:“衣物,缯帛,车马产田,皆颜家馈赠逝者及家属财物,更有一事,需详谈。”

      袁照合霎时间身体紧绷,道:“这......”哑口无言。

      穆采年遥视着他,随后,毫无表情地道:“午时过后,颜沉到府参加教言会,不如我们一齐详谈,如何?”

      登时,袁照合眼神忽东忽西地瞟,面色痛苦道:“颜沉他……他的确几次三番地来找过我,但是我都找借口推脱过去了。至于……至于详谈一事,在此前,我并未与之接触。是他主动来找的我啊!”

      杨广宗冷哼一声,讽道:“那小子本就野心勃勃,若想继任宗主之位,至少要扳回一人同他一势,当然会主动试探你。反倒是你,心术不正!”

      袁照合面容抽搐,反驳道:“我收下颜家的赙赠,只是想看看他会耍什么花招,并未有过二心啊!”

      穆采年语气温和道:“你既没有二心,却收了东西。这便是等于默许了那信中内容,此举反而更生事端。你与家中妻儿先去崖城安定一阵吧。”

      听到最后一句,袁照合的心彻底凉到了底。

      这明摆着是要把他赶出凤歌城。

      他便想再辩解一番,可穆采年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没了半点挣扎的念头。

      穆采年轻声道:“并非不信任你,颜家已多次向你示好,这次馈赠一事,颜沉定会乘胜逐北。他做事的手段,你我已尽数知晓。等到颜老宗主出关,那时你再回来。别担心,到时候的袁客卿照样还是袁客卿。我也会派人手到崖城相助于你。你膝下儿女多,孩幼之时正需要开阔视野的机会,崖城的风景甚佳,就当是去远游一趟了。”

      穆采年一副不动声色之态,让袁照合再无留在凤歌城的可能,他百喙莫辨。

      午时过了半炷香,颜沉来了。

      穆采年坐在正室主座,杨广宗在左侧次座,颜沉在右侧,于杨广宗面对面坐着。

      观容貌身量,颜沉是一位明眸善睐的英俊青年。只左手戴了一玄色蚕丝手衣,暗色薄纱之下,骨节朦胧,似隐似现。另一只手虽白皙干净,却有许多旧伤口的痕迹。

      不过,他这一身苍蓝鹤氅,既衬得面色黯然,又显得不合时节。

      春日暖阳的日子,并不寒冷,这件鹤氅显得有些厚重了。

      穆采年道:“颜宗主,上次教言会所说‘颜家炼炉销毁’一事,我认为不妥。指月炉是颜家绝无仅有的一品丹炉,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因世间再无人能修补指月炉,便将其彻底销毁。这样做……是否有些拔本塞源了?若天长日久,豁然出现转机,指月炉被毁一事,就并非是你一人的遗憾了。”

      颜沉嘴唇向上撩起,语气温和道:“看来,穆宗主是认为我在指月炉一事上……做的有些不留余地了吗?丹炉已废,无法修补。若将其击碎,集碎片重铸器身,如此一来,便还留有一线希望。至于转机何时出现,别说天长日久的等,就算千秋万代,我也等得起。不过,我等得起,不代表需要丹药救助的人也能等得起。你说呢?”

      杨广宗攥紧拳头,正一副拍案而起的姿态,穆采年登时朝他看过去,使了个眼神。

      杨广宗只得强忍怒气,将视线投向门外,见门外一抹洁白身影停驻。

      穆采年心知颜沉在谈判交涉中最善与人巧妙周旋,若再正面争执,他定会步步紧逼,缠斗不休,最终只会导致此事再无改变的可能。

      穆采年笑道:“兹事体大,此事还需再议,颜宗主定要慎重考虑。”

      杨广宗一脸假意道:“颜宗主,还有一事。袁客卿要离开凤歌城,去崖城云游些时日,今日已经出发了。我和宗主皆不知他为何如此,但看他心事重重,便也没阻止。哈哈哈,事发突然,想来颜宗主还不知晓。刚好借着今天的机会将此事转告给你。”

      颜沉嘴角颤了一瞬,眼神死死盯住杨广宗不放。须臾,将左手食指抵在嘴唇,平淡道:“嗯。崖城不错。让他去吧。”

      随后,目光射向室外,与一袭白衣的贺璟宁四目相对。

      颜沉忽地嘴角上扬,远远盯着门外的贺璟宁,道:“穆宗主,既然无事,不多时我便回城了。来时我见紫藤花开得不错,便吩咐下人在凤歌城的第二条道上接应我。”说完后,目光也未曾移开,只贺璟宁先一步转身离去了。

      穆采年吩咐杨广宗护送颜沉出城,杨广宗因袁照合一事,呛了颜沉一嘴,心头大快。而本该是吃了瘪的颜沉,此刻的心情像是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凤歌城第二条道的道口,恰好是衔接着影术堂的那一条路。

      金无虞在影术堂的堂顶之上躺了多时,一扭头,见其二人走近影术堂,眼神一亮,心道:“等了一天,终于来了。”迅速将手中的红陶瓶塞进怀里,自檐顶纵身,轻掠而下。

      片刻,他在与二人相对而行的同一条路上,现了身。

      只见金无虞手持一叠信件,就快要经过二人身侧,轻轻一鞠,行了礼,怀中红陶瓶微动几下。那二人未作停留,刚走出不多距离,一封信掉落在地的声音,引得三人止了脚步。

      杨广宗回转身,见到地上的信,便开始不自地上下摸身,四下里转圈地看,像是要多次确认‘那地上的信不属于自己’才行。

      与此同时,他斜撇了一眼颜沉,见他沉着脸,木然无表情。

      杨广宗正打算去捡起那封信。

      下一刻,金无虞回转过身,与二人目光相投,疾步走去,弯腰将信捡起,又鞠了一躬。便道:“杨学官请慢走。”

      杨广宗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我记得你,你是筑器坊的人。怎么做起信使送信的活儿了?”

      金无虞道:“信使告假,今日由我来暂替。”

      杨广宗点点头,目光在金无虞手中游移,道:“你手中的都是些什么信?”

      金无虞抬眼对上颜沉的目光,回道:“这些皆是家书。要在戌时前,将这些信送到学府里弟子们的手上。”

      杨广宗这下再没问话,和颜沉一并出了影术堂。

      金无虞并非他刚才所言要去‘送信’,而是改道回了筑器坊。

      筑器坊。坊门开了锁,厚厚的蒲苇铺在门前。

      金无虞挪走石块,弯腰拾起蒲苇。怀里的蒲苇被中午的日头晒了几个时辰,没了水分,抱起来洋洋洒洒地飞舞,像是逗弄着玩儿似的。

      金无虞踏门而入。

      这坊大小规模中规中矩,靠墙壁有一五六尺高的栏杆式书架。隔板三层,上下层间,摆着随处可见的小陶罐。

      屋子正中,立着一朱红的炼炉。炉旁摆着一个两头突起的方形铁砧,砧上放有铁钳和小锤。再向一旁看,只剩一张放置了各式各样雕刻工具的木桌,还有一把椅凳。

      刘恪撑着昏昏欲睡的面庞,正坐在椅凳上快睡着了。

      他眼见金无虞回来,立刻起身,跑近叫道:“成了?”极快得像是意识到什么,关上房门。

      刘恪又低声道:“金肃,成了吗?成了?”既兴奋又紧张。

      金无虞纵手抽来一封信,扔给刘恪,走向炼炉,指尖结灵,几只火团便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炉膛。

      刘恪大喜,双眼放光道:“这就是从颜沉那里拿来的信?你那些虫子还真有点儿用处啊。”

      炼炉开始发热,炉膛内火苗烧摇。

      金无虞把怀中的蒲苇投进炉膛,蒲苇被火焰吞噬,一瞬便没了踪影,灰飞烟灭。

      他纵手拿出在颜沉、杨广宗二人面前,用于装点身份的“假信”。一封又一封,接连地扔进炉膛。

      金无虞的面容被炉膛内赤红的火焰映得越发深沉,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即刻间,这些“假信”便被烧的一干二净。

      刘恪谨慎地捏着这一封“真信”,正反来回翻弄着看,道:“这是给谁的信?准确来说,是颜沉要给谁的信?”

      金无虞纵手掏出红陶瓶,放于书架上,几只小虫自瓶中摸摸索索地爬出,没了踪影。

      刘恪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小声道:“是给袁照合的信?可是,他那件事穆采年已经发现了啊。我今天见他出凤歌府的时候,整个人魂不守舍的。真惨。”

      金无虞倚靠木桌,负手而立,轻声道:“那说明这封信的接收人,就是穆采年没有发现的那个咯。”

      刘恪满脸狐疑道:“哪个?”

      金无虞道:“今晚戌时,到时候就知道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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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是给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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