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戏馆》南阳北风

4、第 4 章

　　片刻后，她们三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

　　苏青青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花，说道：“不是我说呢，只是苏馆长是否太高看自己了，你这是同我说笑？”

　　另一个人接话道：“我看啊是有人想红想疯了！”

　　“是呢，别到时候别上台乱唱一番丢脸才是。”

　　徐文夏倒是任由她们笑，笑吧，尽情的笑，以后有的你们哭的时候。她道：“若是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吧。”徐文夏下了逐客令。

　　苏青青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也不再多留，喊上其他两人就要离去。

　　临走前，苏青青许是觉得还不过瘾，她转身留下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徐小姐好自为之，莫走上你父亲的老路。”说完，她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摆着羽毛走出了戏馆。

　　送走了苏青青，徐文夏终于得以休息，可她刚躺下没多久，小纪又找上了门来，“什么事？”徐文夏问，真是一会子都不得安生。

　　小纪与徐文夏说道：“姑娘，那位公子，啊，不，是亦君公子，他又不吃饭了，您去看看吧。”

　　自从有一日徐文夏因事物繁忙未来得及去给亦君喂饭也没出什么岔子之后，徐文夏就去得少了，她在这边筹备着即将到来的春日宴。不仅要定做衣服，准备排练，还要教馆里的姑娘们唱曲。可谓是累得团团转。

　　徐文夏踏上了去亦君房里的路，推开房门，亦君身着白衣，黑色如瀑的头发未束，就这样披散在脑后，看见徐文夏进来了，本是在看着什么书的脸扭到了一边去，让徐文夏想起了自己以前的小侄女。

　　徐文夏走近，但并不叫他。她在他跟前站定，大量着他看的书，这本书她前几次来就瞧见他在看了，封面上似乎写着《草木本纪》四个大字。她父亲有很多书，这本不知是从父亲的书柜哪里找到的，亦君似乎喜欢得紧。

　　见徐文夏半天没动静，亦君终于忍不住了，扭过头偷偷撇了一眼徐文夏。徐文夏看到他先忍不住了，遂即笑道：“怎么不吃饭呢？好好吃饭才能赶紧好起来啊。”

　　亦君不答话。又开始看他的那本书，很认真的样子，完全无视了站在此处的徐文
　　徐文夏见状，故意道：“看来我站在此处倒是自找没趣了，唉，好不容易抽出了时间呢，我看我还是走吧。”

　　徐文夏话音刚落，就预备着要转身离去，只是还没踏出一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她扭头一看，发现竟是喝水的瓷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而始作俑者却低着头看向了别处。

　　徐文夏有些哭笑不得，非要用这种方式试图让自己留下么？

　　她重新走回了床边，最近亦君的伤势明显有好转，连来看病的大夫都说他现在已经能下床走路，只是不能过于劳累，择日不如撞日，徐文夏问道：“今晚正巧是一月一次的夜会，你可想随我去瞧瞧？”

　　这一点似乎吸引到了亦君的注意，他终于肯抬起视线看向徐文夏。徐文夏摆着和蔼的微笑看着他，等候他的答复。

　　亦君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最终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你既然想去，那我就陪你吧。”

　　徐文夏笑容更灿烂了，说：“好，陪我去罢，不然我一个人多无趣。”

　　亦君不满：“你笑的那般开心，为什么？”

　　徐文夏做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在嘴上划拉了一下，道：“好，我不笑了。”说完她就瞬间变了脸，一副严肃的表情。

　　亦君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只是徐文夏盘算着今晚的去处未曾发现。

　　两人稍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去夜市的马车，临走前小纪拦着马车不让走，她哭丧着脸喊：“姑娘，您怎么能不带着我一起呢！”

　　徐文夏为了方便低调，穿着男装，一副贵公子打扮，她的衣角被小纪狠狠的攥在手里，捏都捏不开。

　　小纪喊：“曾经您去哪都是与我一起，现在怎的，呜呜呜......”

　　亦君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完全的置身事外，撑着下巴望着马车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徐文夏无奈，说：“我不过去逛个夜市，怎的被你弄得宛若要生离死别一般，你若走了，谁替我瞧着些她们练曲呢？”

　　小纪听罢，觉着有理，春日宴在即，确实不能再有懈怠。但她又实在想逛夜市，于是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徐文夏，愣是将徐文夏瞧出了负罪感。

　　最终，以徐文夏答应给小纪带两份梅花酥糖为结局，她的衣角才终于被小纪松开了。

　　马车上的亦君掀开了车帘，对窗外的一切事物都十分好奇。

　　“以前未曾见过？”徐文夏靠着车壁问他。

　　亦君摇了摇头，说：“也许见过，但我不记得了。”

　　马车停在了落梅街，徐文夏一跃而下，因着穿着打扮颇具英气，她自己也乐得耍帅，下车后还甩了甩自己的高马尾。引得周围一众姑娘侧目。

　　念及亦君仍是体弱，她伸出了手要扶他。亦君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
　　“快点，等会子人多了，挤得慌。”她说着，还晃了晃那只伸出去的手。
　　在徐文夏的再三催促之下，亦君这才伸手握住了徐文夏的手。亦君的手徐文夏之前看他翻书，只觉得修长又白静，如今握在手中也只觉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亦君借着力，稳稳的踏在了地上，而后很快的放开了，向前走去。

　　徐文夏在吩咐了车夫往哪接他们后，也跟了上去。

　　在徐文夏的记忆中，她来这地方次数可是太多了。年幼时候原主贪玩，夜市次次不会错过。于是四处看着倒不觉有什么新鲜。比起别的东西，观察亦君的反应对她而言更有趣些。

　　她边走边给亦君介绍夜市上的小玩意，亦君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但又不想表现得很明显，于是尽力让自己在前行的时候能多看几眼。徐文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放缓了脚步，让他能多看看。

　　“你看，这个糖人，很有意思吧？用糖水做的，再让它风干......哎？人呢？”徐文夏走着走着忽然瞧不见了方才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亦君。她心里一凉，以亦君对云城的熟悉程度，怕不是此生二人就再也不复相见了。

　　她刚忙往回找去，却见怡红院门口站着一俊逸男子，被穿着打扮华丽迷乱的女子们包围着。各个看了他，就像瞧稀奇动物一般。

　　“这位公子好面生，小女子似乎从未见过您。”

　　“公子来玩吧，奴必然好好招待。”

　　“和我玩吧，公子......”

　　亦君皱着眉头，表情僵硬，显然是未曾见过这种场面。

　　“不玩。”他冷冷道，压低了声音，却没什么太大的震慑力。

　　这些女子们都见过大世面，哪会怕他这不痛不痒的拒绝。又是贴上来，继续甜腻的央求，“来嘛，来嘛~”

　　徐文夏终于找到了亦君，觉得这场面倒也有意思，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亦君终是忍无可忍了，徐文夏这往那边走去。

　　“各位姑娘怎的只缠着他一人，难道在下入不了姑娘们的法眼？”徐文夏往亦君身前一站，一下就拦住了各位姑娘们的纤纤玉指。

　　众姑娘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徐文夏身上，面庞清秀，举止优雅，好一派大家作风。

　　为首的红衣女子见状，笑得更灿烂了，搭在徐文夏的耳边朝她呼气，“那公子可愿意赏光？”

　　她话刚说完，就被身后的年轻少女拉了拉腰带，红衣女子回头，问：“怎么？”

　　“红姐，她，她是女的啊。”少女说。

　　红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混这么久吃干饭的，我还能看不出来？男女又如何，肯花钱，我管他呢！”

　　说完，她转过头继续对着徐文夏娇滴滴道：“公子，真不肯赏光吗？”

　　“哈哈......”徐文夏尴尬笑笑。

　　徐文夏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带着亦君从怡红院姑娘们的手中逃脱。临走前姑娘们还对他们依依不舍，多加挽留，但都被徐文夏回绝了。

　　这下徐文夏不敢让亦君走后面，让他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路过一个花摊，徐文夏喊住了亦君，一番挑选后，选了一个紫罗兰花环。她趁亦君只顾着瞧旁边捞金鱼的小摊时，戴在了亦君的头上。

　　亦君一惊，抬手一摸，想将花环拿下。

　　“别啊别啊，这样戴着多好看。”徐文夏制止道，抓住了他那只妄图取下花环的手。

　　亦君的手被徐文夏抓住，不动了，悬在半空，淡淡说：“不好，很奇怪。”

　　徐文夏没放手，打量他头上的花环，笑着说：“哪奇怪了？我们方才一路走来，好多人头上都戴着花环呢。”

　　“......不要。”亦君撇过头，不看徐文夏。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下，徐文夏也算是摸透了一些亦君的性子，他不喜欢直接与你争辩，当他不赞同你时，更多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不满。

　　徐文夏缓缓松开了抓着亦君的那只手，抚掌道：“你要是戴着，我等会陪你去抓小金鱼？”

　　听到小金鱼，亦君似乎有点被触动了，他看了一眼徐文夏，说：“我也不喜欢什么小金鱼，孩童玩的玩意。”

　　徐文夏可不信他这么说，笑眯眯的反问：“当真？”

　　卖花环的小贩见这边有所松动，从摊子上另拿起一个花环，说：“这位姑娘，这花环啊都是夫妻二人成双成对戴的，您瞧瞧不如您也戴上，那位公子就愿意戴啦！”

　　亦君本都要被徐文夏的小金鱼给收买了，听到小贩这么一说，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肯戴，直接径直甩下徐文夏就走了。

　　小贩一看，忙道：“哎，哎别走啊，不是夫妻也行啊，那个，兄妹？姐弟？都行啊！别走啊客人！”

　　徐文夏对着小贩歉意一笑，道：“我朋友性子奇怪，您别计较。”说完她就放下手中的花环去追亦君了。

　　亦君许是也明白自己没了徐文夏难找到回戏馆的路，于是他并未走得太远就放慢了脚步，等着徐文夏追上。等了一会，无事发生，又是一会，亦君终于忍不住了，反过头去寻人，只见徐文夏正在离他不远处的墙边，佝偻着身子，正在盯着什么瞧。神情认真又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