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家人(美食)》闻遇黎

3、开张

　　程奇瑛和孟琳先前商量早上要卖什么。大祁朝没有辣椒、玉米，也没有花生、土豆、红薯，再加上条件限制，程奇瑛便提议要做锅贴，于是给好姐妹露了一手。

　　孟琳吃得嘴角沾油，连连赞叹：“这个好！一口一个，吃起来也不麻烦！里面还裹着些许汁水！”

　　又问道：“咱们早上只卖这一样吗？会不会太少了？”

　　程奇瑛沉吟片刻，说道：“还有一样，小小的，只能做甜味点心，早上吃这个却是填不饱肚子。而且需要现磨的米浆，怕是来不及。”

　　孟琳回答：“那做赠品呢？至于米浆的话，让我二哥早点起来磨就是了，反正他平日里除了我爹铺子里的事情之外，又没别的忙。”她理直气壮，“我那五成利就让给他一分罢了。”

　　两人就此商定。

　　开张这日，天还蒙蒙亮，程奇瑛在床上翻滚几圈，挣扎着起来。才打开房门，就听见大门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没想到孟琳今天破天荒地能早起，虽然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面粉加水和成面团，需要等两刻钟。孟琳在旁边将新鲜的苜蓿洗净，一部分切碎，加入黄酒、白糖，另一部分苜蓿撒上盐腌渍。

　　鸡胸肉细细剁碎了，分次慢慢将花椒水倒入进肉馅中，还要加鸡蛋清、熟猪油，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这样的肉才有黏性。

　　程奇瑜在旁边先把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片，再帮忙将发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然后用擀面杖将它们擀成薄皮。干完之后，他问程奇瑛：“二娘，你们饿了吗？”

　　程奇瑛正忙着处理孟武刚送进的米浆呢，头也不抬：“简单点儿吧，就下……”她回头望望站在身后的孟武，“孟二哥吃吗？”

　　孟武面色肃穆，像一堵墙似的，不说话，只点点头。

　　“那就四碗阳春面吧。再加十几个锅贴。”

　　传统的钵仔糕吃起来很软糯，带有大米的清香，口感与外形并不像使用木薯淀粉、马蹄粉做成的的水晶钵仔糕。

　　清水煮沸腾，加入适量的糖，将打好的米浆倒入进水中，搅拌均匀后再把剩下的一半米浆混合。

　　小陶碗放进竹子蒸笼里面预热，放入昨晚提前做好的红豆，把米浆倒进小陶碗中，用小火蒸大概一刻钟。

　　程奇瑛深呼一口气：“准备工序都已完成！锅贴得现煎的才好吃，咱们到摆摊的地儿再弄，钵仔糕等冷却之后就行了！”

　　说完却没有人回答。扭头看见孟家兄妹盯着阿兄正在煎锅饺。

　　程奇瑛：……

　　四人囫囵吃完早饭后，大哥和孟武准备回床补觉，程奇瑛和孟琳摩拳擦掌，没想到快出门时三娘和四郎竟然自己醒过来了，衣服还没穿整齐呢，就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走出西厢房，对着哥哥姐姐撒娇，黏黏糊糊说道：“我也想去……”

　　程奇瑛无奈，只得迅速拎着两小只去洗漱。此时孟琳将自家的手推车推了出来，将铁铛和备好的东西都放上去。

　　得亏大祁坊市制度名存实亡，官方也不禁止，所以近些年好多人都在坊内从事些小生意，不过规模都不太大。

　　几人走了大概两刻钟，就到程奇瑛提前选好的摆摊点。这条街上有卖胡饼的、杂面粥的，馎饦的，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习惯来此买早点。

　　说干就干，生完火后，程奇瑛在铁铛内倒入菜籽油，孟琳就在旁边把锅贴快速捏成型。开始用小火煎一会儿，这时馅里的猪肉开始散发出香气。

　　用动物油做的东西，特别是面点类，味道是植物油远远不能相比的。前世程奇瑛早上赶着上班，没时间做早餐，去便利店随便买了一袋烧麦，一尝味道，简直惊为天人！糯米混着猪油，口感绵软，喷香无比。

　　现在也是这样。锅贴底面煎得变色后，程奇瑛往沿着铁铛边缘倒入淀粉水，“滋啦”一声，油香气被完全激发出来，勾引着每一个过路人的胃。

　　有人伸头想瞧瞧，却见程奇瑛将木盖又盖住了，于是面上带了几分失落。

　　程奇瑛戳戳孟琳的腰，说道：“该你了，孟三娘，你可以的！就照我昨天教你的那样说！”

　　孟琳平日里胆大妄为，这时倒忸怩起来，耳朵发红。她感觉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嗓子：

　　“瞧一瞧看一看呐！新鲜现做的锅贴！焦香酥脆！有肉有菜，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喊完一句却再也不肯做了，说要歇口气。

　　程奇瑛这时揭开了盖子，看着还懵懵懂懂正在醒神的弟妹，对三娘和四郎说道：“三娘，四郎，你们也学孟阿姐刚才那样喊，能喊多大就喊多大。喊完就给你们吃阿姐做的好吃的。”

　　于是这日早上，来寻早食的人都看到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孩儿站在手推车前，用奶呼呼的声音喊道：“好吃的锅贴！有肉有菜！快来瞧一瞧……”

　　说到最后却没声音了，定睛一眼，两个人手里捧着纸袋，已经开始埋头吃起来了，边吃边念叨：“好好七呀……”

　　正在观望的众人都站不住了，或快或慢地都来到摊位前询问。有一位年轻的女郎问道：“小娘子，你这锅贴怎么卖的？”

　　程奇瑛手上动作不停，笑眯眯地回答道：“这锅贴一文钱三个。”

　　“嚯！这么小小一个，一文钱就要三个！”

　　“您别急呀！”程奇瑛说，“这锅贴里有新鲜的苜蓿，肉有猪肉和鸡肉，里面还放了猪油，问闻闻这香味就知道了。咱们给两层纸袋，用两根竹签叉起来吃，既方便，也不怕漏油。而且从今天起，这五天里买十二个锅贴送一个钵仔糕！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

　　孟琳在旁边将布掀开，露出整整齐齐摆放在一块儿的钵仔糕。众人只见小小的陶碗里盛着白色的糕状物，玲珑可爱，中间微微凹下去，像肚脐眼。

　　孟琳接着话，说道：“这钵仔糕是用大米做的，吃起来香甜软糯，还有股米的清香呢。”

　　刚刚问话的那那女郎便说：“给我来十二个尝尝。”

　　程奇瑛笑意盈盈，动作麻利地将锅贴放进纸袋里，又用竹签挑出钵仔糕，放进另一个纸袋，迅速递给这第一位顾客：“娘子，您拿好了。”

　　那女郎买了却不走，直接站在摊子前品尝。

　　先来一口煎得金黄的锅贴，最先的感觉就是一个脆。咬开之后，里面的肉汁溢出，滚烫咸香。锅贴里面肉质软弹，新鲜苜蓿又带来不一样的口感。

　　那女郎瞧着斯斯文文，长着一张樱桃小嘴，动作却一点都不斯文，一口就吃进一个锅贴。猛吃了三四个停下来，又接着尝钵仔糕，真如卖家说的那样，味道清甜，底部还有红豆，增添几分风味，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她对着程奇瑛夸赞道：“好吃！”

　　旁边的人笑道：“能得你田六娘一句好吃，那想来是极为不错的了。”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这个要六个尝尝新鲜吃食，那个要二三十个，说要带回家给家里人。

　　三娘和四郎站在推车后面，紧紧挨着姐姐，一人拿着一个钵仔糕，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猛吸气。三娘说：“我还想吃。”

　　四郎噘噘嘴巴：“我也想。可是阿姐说小孩子不能一次吃太多油腻的东西。”

　　程奇瑛和孟琳忙得不可开交。幸好今天带了两个铁铛，一轮接一轮。有人顾不得刚出锅，拿着甚至有点烫手，直接塞进嘴里。

　　烫！可好吃是真好吃！外脆里软，那股子香味久久萦绕在鼻尖，叫人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

　　才半个时辰，今天带出来的东西就全都卖完了。

　　孟琳哀嚎道：“我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这才一个上午！”

　　程奇瑛笑道：“这才到哪儿。以后且还有得你忙呢。现包锅贴，一是让别人看看咱们的食材新鲜干净，这第二嘛，现包现做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更容易吸引别人。谁不想吃刚出锅热气腾腾的东西呢。”

　　孟琳把头搭在好友肩上，哭唧唧：“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比在我爹的铺子里剁猪肉还累……”

　　“打起精神来！回去咱们看看今日挣了多少钱！”

　　想到这个孟琳就不累了，还迸发出无穷的力气：“让我来推车！快点回去！”

　　回到程家关上大门，程奇瑛将布袋里的铜钱都倒在桌上。噼里啪啦，程奇瑜听见动静，也从书房里走出来，问妹妹：“第一日如何？累着了吗？”程奇瑛摇摇头，答道：“赚钱的事，怎么能说累！”

　　三娘和四郎瞧见桌上一堆钱，直蹦哒：“好多钱好多钱！”

　　仔细数数，算上钵仔糕的成本，每人今天能分到三十多文钱！这个时代，闽地茶场一个工人，每日也才约莫三十文工钱，这还算工钱高的。孟琳开心死了，和程家人告别就乐颠颠家去。程奇瑛心里也快乐，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想往后的美好生活。

　　有这样一种人，即使做简单家常菜，不知怎的就是比别人做的好吃，叫人欲罢不能。

　　程奇瑛就恰好是这种人。再加上前世现代社会知道的新奇菜式，她就不信还打不下一份家业来！

　　一高兴，程奇瑛就打算给家里人中午弄道醋溜木须。昨天买的羊肉还剩些，程奇瑜早上已经腌制好，碗芡也已经调好，只等待下锅。她轻轻拍两个小脑袋：“小的们！帮我去烧火！”

　　醋溜苜蓿的名字中虽然有醋，但是却闻不着醋味。这里的木须其实就是鸡蛋，炒熟炒散了的鸡蛋形状像木樨，因此得名。

　　羊肉要选羊里脊或者羊腿肉，这样吃起来才嫩。先倒油炒鸡蛋，油要多，油温要高，这样鸡蛋才能漂亮蓬松。程奇瑛挽起袖子，再倒入腌好的羊肉，炒到断生，加上蒜末姜末，香味一下就被激出来了，再放入鸡蛋，倒入深色的芡汁儿，一盘下饭的醋溜木须就出锅了！

　　三娘四郎坐在灶头，两双眼睛被火光照得发亮。花了好大力气才克制自己不去看阿姐正在做的菜。三娘瞧见地上忽然多了一滴深色的水渍，偏头看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四郎流口水啦！”

　　四郎恼羞成怒，偏过身子去捂三娘的嘴，两人动着动着，一不小心全都从小凳子上摔下来，怕被阿兄阿姐发现，赶紧拍拍屁股坐好。

　　程奇瑛只当做没看见。把一大盘醋溜木须端到桌上，说道：“今日中午只有一个菜，吃完了咱们中午早些睡一会儿。”

　　其余三人都只点头，开始动起筷子来。有芡汁的菜，拌饭最好吃。微微的酸，还带点甜味，羊肉加鸡蛋，嫩上加嫩，让人十指大动。三娘和四郎一口吃饭，一口吃菜，脸颊上的肉随着动作抖动，模样可爱至极。

　　程奇瑛见大哥吃得飞快，不由得踩他一脚：“阿兄，吃慢点，你这样对胃不好。要是等以后有钱了，我天天做些山珍海味新奇菜式，你不得成一个大胖子！”

　　程奇瑜举单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