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玥》凌祭安

1、村童遇“仙”

　　“子越哥哥！子越哥哥！我今日寅时上山跟着我阿爹采药看到神仙啦！”
　　阿牛一边兴奋地径直往后厨房里冲，一边拉着正在择野菜准备蒸包子的子越的手往屋外跑，虎头虎脑的。
　　“我带你去看，就在落星湖边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屋外跑，子越将阿牛稳住，哭笑不得。
　　蹲下身子，子越笑着轻点他的鼻头道“阿牛，汪夫子上课时你是不是都没有认真听啊，这世上何来神仙？”
　　又道“快要到中午了，今日夫子家有新鲜的野菜包子吃，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呀~”
　　阿牛馋嘴地舔了舔唇，子越哥哥厨艺好，做出来的糕点菜肴都美味非常。
　　有时候给夫子送饭，多出来的糕点就分给学堂里的孩子们，大家都争抢着要。
　　鲜嫩可口的野菜包子诱惑力虽然很大，但是神仙再晚去就看不着了。
　　皱皱眉头，阿牛轻轻摇着子越的衣袖着急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人，那神仙穿着一身白衣裳，从湖的这边嗖一下子就飞到湖那边去了，子越哥哥跟我去看看就知我所说是真是假了！”
　　眼看着就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子越想着汪伯快要到下学的时辰，而自己的包子还没有蒸上，心里暗暗有些着急。
　　唉，小孩子可真是执拗啊。
　　拉着阿牛到没有日头晒的屋檐下站着，子越耐心劝道“我知阿牛不会说假话，但马上就要到用午饭的时辰了，我的包子还没有蒸上呢，夫子下学没有午饭可用，那可真是大罪过了”
　　见阿牛神色有些松动，又连忙道“神仙不是谁都能见到的，阿牛见到了，那便说明阿牛是有福之人啊，要是我也有那份福气的话......”
　　“子越哥哥当然是有福之人！”子越话还未说完，阿牛就急切地抢着回道。眼神坚定的看着子越，不容辩驳。
　　摸摸阿牛的头，子越牵着他的小手往后厨房走去，“那我们先去蒸包子，等用过了午饭再去找神仙可否？”
　　“嗯！”阿牛点了点头，主动帮子越择野菜添柴火。也幸好今日准备的都是往常所日日常吃的菜，子越手脚快，紧赶慢赶在夫子下学前将一顿午饭做了出来。
　　看着眼前二人脸上这里黑一块那里白一块的，汪孝孺胡子抽动，手中的书还未放下，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两只花脸猫成了精怪，竟然偷跑到我汪孝孺家中来了”
　　子越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用衣袖揩了揩脸。
　　阿牛见夫子笑话，转身抬头看见子越哥哥脸上的面粉和黑炭印，知道两人脸上定是脏兮兮的了。
　　扯着子越低下身子用自己的袖子帮忙擦干净，又胡乱在自己脸上揩拭了几下，再恭敬的对着汪孝孺拜礼道“夫子好。”
　　笑够了两人，汪孝孺去书房先将书放置好，洗漱一番后，于正堂落座。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肴，汪孝孺道“你汪伯母去镇上卖绣品还需两日才回，家里只有两个人，这一桌子菜委实太多了些，你也不必这样辛苦，只消随便做两道菜就行了”
　　子越与阿牛洗漱后于汪孝孺左手边依次落座，见汪孝孺对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瞠目犯难，忙道“不辛苦的，昨日我去山里找野果树，本想采些野果子解解馋，树没有找到，倒是挖了不少新鲜野菜，
　　我想着好久没有吃过汪伯母做的野菜宴，就自己动手弄了几道，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您尝尝？”
　　子越的手艺都是夫人手把手教的，汪孝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起筷夹了些野山笋炒肉丝尝了尝，果然做得和自己夫人不相上下，“嗯，不错！”
　　看着眼前的少年郎，汪孝孺点点头，露出满意欣慰的笑。
　　眼睛被旁边一手拿一个包子吃的满脸都是的阿牛吸引了注意力，汪孝孺便将话头指向阿牛“我记得昨日阿牛你说随父亲上山采草药赚钱，今日可有什么收获啊？”
　　村里的穷苦人家比较多，大多数是行伍出身落下残疾后来此地生活养老的，小孩子也多是收养的乞儿。
　　没有什么赖以生存的好法子，只得上山采草药或是打猎，将获得的药草晒干连着猎获的野物拿去镇上卖，再换些米粮和铜钱来过活。
　　小孩子读书也是奢望，大多数只消能够认得字就行了，考取功名更是想都不敢想，学费也多是用米粮蔬果抵消。
　　阿牛见夫子问起话，用袖子忙擦了擦嘴，起身回道“今日与父亲进山采草药，我采满了一筐的金银花，回程路过落星湖，看见神仙了，那神仙从湖的一边嗖的一下就飞到了湖的另一边，好快！”
　　阿牛神色激动，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一通比划。
　　汪孝孺好气又好笑，遂神色故作严肃道“阿牛啊，夫子平时在学堂里教的你都忘了吗？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何来神仙鬼怪，许是你看错了，况且村子里的叔伯大多数都会些功夫，看走眼了也是常有的”
　　阿牛本来还想辩驳到那神仙一袭白裳，大袖翩翩，手持一柄长剑，根本就不是村里人平时干农活的短裳打扮。
　　况且从村头到村尾哪家哪户大家都认识，就连村里的猫狗生了小崽子，不消一刻整个村里的孩子都传遍了，怎么可能看错呢。
　　见夫子不容辩驳的神色，也只好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等午饭用完，阿牛回家后，汪孝孺将子越叫进书房。
　　看着面前眼神清澈润泽，面若桃瓣明朗无暇的十五岁少年郎君，哪里还有一丝八年前在破旧的山神庙初见时面黄唇白，好似一阵风就能够刮跑的病秧子模样。
　　当初和自己夫人提出收养他时，那七岁幼童眼睛里迸出的害怕多过欣喜，汪孝孺现下想起都觉得十分揪心。
　　好在如今一切都平安顺遂，汪孝孺欣慰非常的同时也时常怀有一丝遗憾。
　　子越什么都好，夫人的厨艺，他能学得八九不离十。家里虽说不用干农活，但院子里的满目花草，被他照料得非常好。
　　还建议夫人买些花盆，将好看长势好的花拿去镇上卖，用挣得的钱给自己和夫人买了两条银狐围脖，如亲生父母一般侍奉左右。
　　只一点，汪孝孺每每想起都哭笑不得，子越不喜读书。
　　硬逼着他将千字文学完后，再教授其他的，他便时常开小差，不是说肚子痛想上茅房，就是想喝水肚子饿想吃糕点，一板脸他又可怜兮兮地上前来给自己揉肩捶腿。
　　夫人也在旁边搭腔，说什么学得再多又不能饱肚子，吃最重要。弄得自己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只好随他俩去了。
　　“汪伯，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少年的说话声打断了汪孝孺的神游。
　　子越上前倒上一杯茶给汪孝孺，回坐在窗边的凳上。
　　“咳...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可曾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或是想要成亲的想法？你放心，我和你汪伯母做主，定会让你娶到一个满意的妻子，嗯？”
　　话音一落，书房里顿时静默无声，连吃糕点的咀嚼吞咽声都听不见了。
　　子越手里拿着未吃完的半块桂花糕，一脸茫然望着汪孝孺，“成亲...做什么啊？”
　　汪孝孺惊诧得张口无话，是了，这孩子从小 最有兴趣的就是吃食和侍弄花花草草，自己和夫人也从来没有教过他男女周公敦伦之礼这一方面的事，让这孩子天性纯洁无暇至此。
　　汪孝孺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也不知作何解释，只好搪塞道等夫人回来再去询问夫人就是。
　　日落西斜，子越和汪孝孺从食过后，因想着明日早起去采些金银花晒干泡茶喝，子越早早就歇下了。
　　汪孝孺批改着学生的习字作业，肚子饿了便就着桌上的冷茶吃上几块糕点。
　　正准备吹灯歇下，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