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50、第四十二章

　　次日阳光明媚，大家纵马出城。李早已经命人清理了猎场中及其周围的所有情况，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圣上，三公子，六公子。末将已经命人将这片地方清理完毕。”李早禀报。
　　李世民“嗯”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看向兄弟俩，笑意盈盈：“恪儿，六郎，我们就比一比，看看谁的猎物多，如何？”
　　“我哥是最厉害的！”李愔抢先开口，“我们曾经纵马越过山川大泽、草原大漠、冰原雪山，狩到的猎物数不胜数！所以，你肯定比不过我哥！”
　　李恪无奈：“小愔，闭嘴。”出门在外，能不能不要那么张扬。
　　“好的，我闭嘴。”李愔笑着捂住嘴，“我哥就是最好的！哼！你比不上吧？”
　　李世民：“……”这小子提起他哥那是真的很骄傲。
　　“好了吗？”李恪问弟弟。
　　李愔眨眨眼。
　　“说话。”
　　李愔指了指自己的嘴，你让我闭嘴的哦。
　　李恪叹气：“不用闭了，说话。”
　　“我好了。”
　　“阿耶，我们出发吧。”李恪转头去看李世民。
　　“好，走。”
　　李世民感受着马儿奔跑的速度，感觉热血沸腾，果然，还是这种感觉痛快！当初少年时狩猎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意气风发、恣意昂扬，哪像如今？狩个猎还要被那帮子御史言官管着，朕除了当皇帝就这么一点儿爱好了，就不能让朕经常过过瘾吗？
　　李恪对于这些倒是很平常，以前游历四方，也经常和大哥他们一起策马奔腾，很是畅快。李愔就是纯粹出来撒欢的，他这段时间憋得有些难受，一甩缰绳就冲了出去。
　　“六郎，你小心！”李世民看着李愔横冲直撞的样子，大声提醒他。
　　李愔头也不回的挥了挥缰绳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耶，小愔有分寸的，您别担心。”李恪看着弟弟已经消失的背影，温声道，“小愔只是这段时间闷得慌，所以让他跑跑，心情会好一些。”
　　“那也不能像那样猛地冲出去啊，他才多大啊，多危险啊。”
　　“阿耶，小愔这已经收敛很多了，我们在草原大漠的时候，小愔可比这厉害多了。”
　　“你就惯着他吧。”
　　“阿耶，小愔不是小孩子了，他心里有数的。”
　　看着李恪毫不犹豫地维护弟弟，李世民倒是笑了。
　　“你们两个，感情倒是好。”
　　李恪眨眨眼：“那不然呢？”我不跟我弟弟感情好那我跟谁感情好？
　　“走吧。”李世民刚用弓箭对准了一只野兔，就见那只野兔倒下了。嗯？这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朕已经厉害到只是心里想一想就能让它倒下了吗？
　　“恪儿？”李世民侧目看向一旁的李恪。
　　李恪驱马上前，用剑挑起了野兔。
　　“你没用箭吗？”
　　“哦，这个啊，习惯了。”李恪解释，“我用的银针，更快更方便。”说完，又给李世民展示了一下，飞速的射出了一枚银针，将一只飞鸟射了下来。
　　李世民惊叹：“厉害啊。不过恪儿，你这可算是作弊了，我们狩猎用的可是弓箭，不能用针啊。”
　　“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嘴上如此说着的同时，李恪弯弓搭箭，侧耳听了片刻，五箭齐发，各有收获。
　　李世民更加开心了：“嗯，不错。”不愧是朕的儿子！
　　“谁射的箭！”突然间一声爆喝，李愔头上顶着一支箭，满眼怒火。李恪看看天、看看地，慢悠悠地将无辜的眼神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急忙问：“恪儿，怎么了？”
　　但是在李愔眼里，就是别了意思了。
　　“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李愔很生气的冲上来问他，“你故意的是吗？”
　　李世民很无辜：“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谁？这里除了我哥就是你了！难道还是我哥射的我吗？”李愔很生气。
　　李世民：“呃……我说是你信吗？”这还真是你哥。
　　李愔委屈的都要抹眼泪了：“哥，你看看他！他做了还不承认！你还笑！你不许笑了！”
　　李世民也很想笑，这小子，怎么就没发现他其实也挺好笑呢？
　　李恪笑弯了腰，李愔见自己这么倒霉，他哥还笑的那么开心，就更加伤心了，然后看了一圈，没人能告状，于是哭了。
　　李恪：“……”糟糕，玩大发了。然后赶紧手忙脚乱的去哄人。
　　李世民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叹为观止呐！原来他们兄弟俩平日里是这么相处的啊。
　　“哭够了就滚吧，自己玩去。”
　　拿过锦帕擦了一把脸，又把锦帕塞进他哥怀里，李愔调转缰绳去另一边了。
　　“恪儿，六郎他还真是听你的。”
　　“还好了，小愔其实很懂事的。”我弟弟当然听我的了。
　　李世民轻轻的抚摸了儿子的肩膀：“好好与我比一比，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
　　“啊？”
　　“不用担心，输了也没什么的。”见李恪露出犹豫的神情，李世民爽朗大笑，“为父相信你。”
　　其实李恪只是觉得，这里的猎物不够看。毕竟东西南北，各种豺狼虎豹、犀牛大象什么的他们都没少猎，这里的就是一些小的山鸡野兔之类的，完全没有挑战的兴趣。
　　“好，我知道了。”秉持着见猎物就打的心态，李恪也是满载而归。李愔带着他哥打来的猎物，不紧不慢的跟着。
　　这一次打猎收获颇丰。李世民不动声色打量着李恪的神情，胜不骄、败不馁，心性极佳。
　　“哥，回去你给我烤只山鸡。”
　　“不烤。”
　　“为什么啊？”
　　“你自己没手吗？”
　　“我不管，你给我烤，我烤出来的不好吃。”
　　“看来你对你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刚才打来的猎物全扔了。”
　　李恪没搭理他，往前走了几步。
　　“恪儿，那是鹰吗？”李世民就要将手中弓箭对准在低空盘旋的鹰。
　　“阿耶不要！”李恪急忙制止他，拿出鹰哨吹了起来。不多时，苍羽就昂首挺胸地站在了李恪的肩膀上，目光锐利的扫视四周。
　　“苍羽。”李愔开心的抚摸着苍羽的羽毛。
　　苍羽微微振翅两下，算是回应了。
　　“恪儿，这是你养的鹰？”
　　“苍羽属于天地，不是我养的，我们是好朋友。”李恪给苍羽喂了一包肉干，伸手给他捋了捋羽毛。
　　苍羽低头，啄了几下就吃完了，长鸣一声，振翅飞向了苍穹。
　　“你不养着它？”
　　“阿耶，苍羽是遨游于广阔天地的雄鹰，不应该困在我身边。”李恪望着苍羽飞向天穹，冲它挥了挥手。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意有所指呢？”
　　“什么？哪有啊？”
　　李世民笑了：“走了，我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李世民来了兴致，要给他们讲他和杨晴以前的过往。
　　“那时候，你阿娘才多大啊,正是不服输的年纪，因为一次比试中输给了我，那真是不服气的找我比了一次又一次，真的很执着。”
　　阿娘本来就是执着，李愔在心中说。就为了给他们做出一顿能够入口的午饭，那真是坚持不懈了整整三个月，然后……失败了。
　　李恪听的是昏昏欲睡。毕竟自己长这么大，阿娘从来没有说过她和阿阿耶的过往，反倒是听了许多她和墨宸叔叔的往事。话说……阿耶不会当初是横刀夺爱吧？感觉阿娘对他并不怎么上心。
　　一瞬间，李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看李世民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
　　李世民对此浑然不觉，依旧是滔滔不绝地讲着。
　　“那个……我问一句啊。”李愔插嘴道，“你真的觉得我阿娘爱你啊？”
　　李世民笑容僵住了。说爱，那就是自欺欺人，她宁可带着孩子们远走他乡也不愿意待在他的身边；说不爱，想当年他们也有过浓情蜜意、并肩驰骋的幸福生活。
　　“阿娘时常教我们的一句话就是不问过去、展眼前路，阿娘最不喜欢回忆过去了。所以呀，你也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往的事情里，阿娘都已经看开了，你又何必沉迷呢？”李愔装成小大人的样子劝他，“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回忆往昔，我们要做的，是走好当前路，放眼看向来日，来日方长嘛。”
　　李世民扯了下嘴角，好半天才出声：“你说的有道理。”
　　“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我阿娘说的。”李愔得意的仰头。
　　李世民最终是同意了他们离开，但是也有要求。
　　“一个月一封信，不过分吧？”
　　李恪微笑：“不、过、分。”出门在外，谁知道他们还会跑到哪里去，几个月没有消息都很正常，居然还要求一个月一封信！
　　“不过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们去了一些地方……”
　　“这个没关系，之后补回来就行，总之，一年十二封信。”李世民大手一挥，“你到时候把信送到你外祖母手中就行。我知道，她身边的人是晞和曾经的贴身侍女，这些我也不多管，你只要把信送到，记住了？”
　　“记住了。”李恪心想，那我一连把十二封信写完，然后再按时给你不就行了。
　　“哦，对了，不能一口气写完，朕身边的人是能够鉴别出来的。”
　　李恪：“……行，不会的。”
　　“还有，今年朕会在洛阳住个一年，你说你们不会去长安，这个没关系，等你把事情办完了，记得回来啊。”
　　“……好。”
　　李世民满意了：“行了，你们这在洛阳陪了我一个月了，憋坏了吧？想去哪就去哪吧，但是记得要给我写信啊。”
　　李恪冲他挥了挥手，带着李愔离开了洛阳。
　　“圣上，可需要派人跟着？”李早询问。
　　“不必了。”李世民摇了摇头，“朕相信他们。”
　　去了永平寺向杨曦道别后，在洛阳城外的山林中和杨侗汇合后，一起向岳州而去。
　　“兄长，我阿耶他……知道阿娘手中有人的事情吗？”不然他怎么会说要把信教到宿云、宿雾手中。
　　“知道的，当初小姑姑请他帮忙救杨侑离开长安，和他透了一些。不过自从小姑姑带你们离开长安后，这些人也差不多都离开长安了。”
　　“这样啊。”李恪点头，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兄长，阿耶他说……说……”李恪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什么啊？”
　　“阿娘爱他。”李恪小声鼓囊。
　　“啊？”杨侗很惊讶，“他说的？”
　　“也不算是他说的吧？他只是有这个意思，总是给我和小愔讲他和阿娘的事情。”
　　“嗯，我总觉得他是不是从话本子上看来的故事，不然为什么他说的这些事情阿娘和墨宸叔叔都经历过呢？”李愔掰着手指数着，“你看啊，比如说骑马射猎、插花焚香、品茗饮酒、习武比剑……这些话本子里也都有啊。”
　　李恪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能不能把你看的那些给忘了？”
　　“我看的怎么了？你不也没少看吗？”
　　杨侗轻叹：“世事弄人罢了。何况，小姑姑也不会将那些情情爱爱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怪不得墨宸叔叔总是说我们是一家，原来是这样啊！”李愔欢快的插嘴。
　　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岳州，已经是五月初九了。
　　“阿娘，我们回来啦!”兄弟俩开心的奔了过去。
　　杨晴刚准备张开双臂迎接两个孩子归家，哪知这俩人如一阵风似地掠过了自己。
　　“大哥！我回来了！”
　　“二哥、阿姐，我回来啦！”
　　兄弟俩一前一后地扑进了两个哥哥怀中。
　　杨晴：“……我说，你们没长眼吗？”一回头，李恪已经拉着洵安往屋里走了：“大哥，阿嫂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李愔见阿娘一眼扫过来，有些发怵的往新岁身后缩了一下。
　　杨晴：“真是够了。”
　　屋子里，杨侑正在给萧素羽喂食。
　　“我跟你说……”
　　一口粥。
　　“……就生这一个啊！”
　　又一口粥。
　　“再也不生了！”
　　再一口粥。
　　“我挺着个大肚子，舞刀弄枪都不方便了！”
　　最后一口粥。
　　杨侑收起碗，叹了口气。萧素羽立即说：“你看，你也被这娃儿弄得受不了了吧？”
　　李恪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阿嫂怀着这小家伙，前几个月还好，后面这几个月很是难受，都没办法拿剑了，也不能轻易动拳脚，所以很是难受。”洵安低声给他解释。
　　“恪儿，你回来了？”看到李恪，杨侑叫他过来，“来，看看你小侄子。”
　　“好啊。”李恪坐下来，看向萧素羽，“阿嫂。”
　　萧素羽腹部隆起，倚着床榻，英气的眉宇间多了一分为人母的柔和，伸手放在腹部，萧素羽眼中有着欣喜：“哎哎哎！杨仁时，你儿子动了!”
　　杨侑无奈：“这是咱儿子，不是我自己的，行吗？”
　　“你赶紧来摸摸啊！”萧素羽就叫他动手。
　　杨侑轻车熟路的把手放上去：“动的挺有劲儿的。”
　　“他有劲儿了，我就不舒服了。”萧素羽唉声叹气的，“我先说好，就这一个，我不会生了啊！”
　　“好好好，就这一个，我们就生这一个。”杨侑也很认真的保证，就这一个，绝对不要了。
　　萧素羽睡下了，杨侑带着他们两个出去。
　　“恪儿，那洛阳的事情你是怎么处理的？”洵安关心他。
　　“我们说好了，也算是达成一个约定吧。大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洵安就不要担心那么多，恪儿聪明着呢。”杨侑笑着拍拍弟弟的肩，“恪儿，快去看看小姑姑吧，她这段时间没少念叨你。”
　　“好。”
　　洵安忍不住小声嘀咕：“就他那天真单纯的性子，说不定就会被那里的什么人给骗得一干二净了。”
　　杨侑：“嗯……呃……”杨侑最终只是拍了下洵安的肩膀，算了，说得再多也敢变不了洵安的看法。
　　“阿娘，我回来啦。”
　　萧夜正在给杨晴捶腿。见到李恪进来，杨晴慢悠悠地说：“哟，难为咱们家的公子哥，还能记得我啊。”
　　李恪：“……”您能不能别那么阴阳怪气的？李恪一下子挤开萧夜，殷勤的给他阿娘捶腿：“阿娘，我好想你啊！”
　　“嗯，是吗？我怎么不信呢？”
　　“真的！你看，我想你想的都瘦了！”
　　“哦，脸上都长肉了。”萧夜伸手捏了捏。杨晴凑近仔细端详了几眼，还很认真的评价：“嗯，确实是又圆润了一些。”
　　李恪：“……胡说，不可能。”
　　见儿子一脸郁闷，杨晴“噗”的笑了：“行了，逗你呢，回来累不累？”
　　李恪这才笑了：“不累。”
　　“嗯。”杨晴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对了，你回来还没有看过千里吧？这是你徒弟，你去看看他。这段时间，是新岁和言合在照顾他。”
　　“好，我知道了。”
　　“你在洛阳怎么样？”
　　“我很好啊，吃好睡好的，还有人接连送上门来给我试毒。”知道了杨安叔叔帮他们解决了不少刺客，李恪就告诉他不要杀了，全部活捉给自己试药。他可没那么好心，来杀他的人还能放走，不试药真是可惜了。就是后面就没什么人来了。
　　杨晴伸手戳了一下他的眉心：“就知道玩毒。”
　　“嗯哼，我喜欢。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有反对过吗？我记得小时候你还鼓励我呢。”
　　杨晴：“……我当时想着你还小，鼓励一下你。”
　　“所以你看，你当时鼓励我鼓励的多么有成效啊。现在我厉害不？”
　　“厉害。”杨晴看着儿子一脸求夸得模样，还是很认真的夸他，“我以为你对这些只是一时喜爱，谁想到你居然还真小有名气了。”
　　“那是。”得到了夸奖，李恪开心的眼睛都笑眯起来，“阿娘，那你们继续，我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