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33、第二十五章

　　归来客栈。
　　“这是什么？”
　　看着杨晴拿出来的一个匣子，大家满是好奇。
　　“这些呢，是你们祖父、祖母给你们的见面礼。”杨晴看着里面装的物什，她都认的，都是父亲他经常带在身边的。
　　“啊？阿翁不是已经早去了吗？”杨侑不解，“见面礼？那就是没有我和杨侗的份啊？”
　　“你们猜。”杨晴看向洵安他们几个，“这些，你们自己挑吧。”
　　洵安看了一圈：“小愔先挑吧。”
　　见没人反对，李愔开心的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片寂静。
　　李愔拿着一对漂亮的凤簪，凤鸟展翅、仰头迎日，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隐约可以看见一片羽翼上刻着的“杨”字：“真好看！”
　　还是萧夜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小愔，你一个男孩子你拿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为什么？”李愔不理解，“我就喜欢这个。”
　　杨晴看着这对凤簪，想起母亲说的话：“这对凤簪，是我们到了江都之后，他专门吩咐匠人打造的。他知道你喜欢这种明媚耀眼的首饰，想着等你来了江都，再送给你。其实，他也想让你跟他低头说几句软话，就是你这脾气呀，有时候跟他还是真像。”……叹了口气：“罢了，他喜欢这个就让他拿这个吧。”
　　“谢谢阿娘！”李愔抱着簪子，多好看啊，还金灿灿的，真喜欢。
　　“恪儿，你挑吧。”杨晴让李恪来挑。
　　李恪看了半天，拿了一个镂空的小金铃，以及一个墨色的玉坠，上面刻着苍山绿水，虽小，却极为精致。
　　“眼光不错嘛。”杨侑抚摸着他的头，“这枚玉坠，可是阿翁随身带了好些年的。我听说，这个是阿耶在世时就戴着的，后来就是阿翁一直带着了。”
　　李恪晃了晃小金铃,叮叮当当的，清脆悦耳。
　　“这个小铃铛，好像还是大哥的吧？我记得当初有一次，小姑姑跟阿翁打赌输了，就把这个输给阿翁了。大哥当时还抱着二叔哭了好久呢。”杨侗看着这个，有些怀念。
　　“啊？阿娘小时候这么霸道的吗？”洵安把头凑过来。
　　杨晴把洵安的头扒拉到一边：“胡说什么呢？别乱猜，没有的事。”而后把匣子推到新岁跟前：岁岁，该你了。”
　　见叫道自己，新岁探过头，看着里面的东西，选择了金丝玉笛：“那我就选择这个了。小姑姑，这个有什么来历吗？”玉笛放在阳光下，还能闪现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我不记得了。”杨晴很是淡定。
　　“我记得呀！”萧夜挤过来，“这个啊，那可是某个人从她二哥手里哄骗过来的吧。”
　　“萧墨宸，你闭嘴！”
　　言合拿了银羽扇。银羽扇由铁制作而成，中藏暗针，拔出扇柄，还可当作匕首。
　　“一般来说，你应该选的是玉笛吧？”
　　言合“唰”的一下展开银羽扇，扇了扇：“阿兄，我都有羲和了，还要那么多干什么？我觉得，这个看着顺眼，用个肯定顺手。”
　　“洵安。”
　　洵安见杨晴叫自己：“还有我啊？”毕竟他知道，自己出生时，外祖父是在的。
　　“怎么没有你啊？”杨晴见他的反应，觉得好笑，“难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吗？这些当然有你的份。”
　　洵安闻言，也挑选了一个月牙状的玉坠，上面刻着繁星与云朵。
　　“怎么选了这个？”杨晴看着莹润的玉坠，这个还是洵安出生时父亲送给洵安那一堆宝贝中的吗？后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还以为丢了，没想到居然被他给偷走了！都送给他外孙了还要拿走什么意思？
　　“阿晴，说不定他只是想要一个念想而已，毕竟这可是你送给他的。”萧夜看着杨晴表情变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杨晴嘀咕：“我送的他的也不少，怎么就拿走这个啊？”
　　“你送他的有多少啊？除了几枚玉坠，你就只会说些好话哄他吧？”
　　“你们两个呢？”杨晴转头看向两个侄子，“这些可都是你们小时候玩过的，不留几个？”
　　杨侑随便拿了一块玉佩，雕刻着祥云仙鹤，这个是父亲曾经带过的；杨侗选了一个匕首，精致华美但又削铁如泥，他见小舅舅玩过。
　　“行了，剩下的，我就给母亲送回去了。”
　　“嗯？阿晴，不是说把这些都给你了吗？”
　　“行了，母亲说是她说，但是我总不能把这些全拿走吧？剩下的，就留给政道吧。”杨晴收起了匣子，“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几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行了，那去玩吧。对了，临近年底，又逢战乱，外面有些乱，你们注意一点。”杨晴叮嘱他们。
　　“知道了。”
　　见女儿又把匣子换了回来，萧后叹气：“不是说了吗？都给你了，怎么还给我了？”
　　“母亲，这些，就留给政道吧。毕竟对于那几个来说，也没什么用处。”杨晴将匣子还给了萧后，“据萧圭景传来的消息，唐军快到了。”
　　“我知道的。”萧后语气也有些沉重，“阿晴，要不，你们还是离开吧。”
　　“母亲，不着急，多留一日是一日。我想着，我们一家人，一起把这个年过了。”杨晴想着，“以后再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或许，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恪儿他们……”
　　“归来客栈有地窖，再不行过了年就带他们出城躲到城外山中。”杨晴垂眸一笑，“母亲，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嗯，我信你。”
　　这个年，过的简单，但是却是格外温馨。
　　杨侑、洵安他们的事情瞒着杨政道，但是谁知道一次意外，杨政道遇见了李恪。
　　那是萧后见过孙儿们没两日之后的晚上，杨晴再次潜入了定襄王宫，李恪这小家伙就偷偷跟着溜了过去。这几年李恪轻功飞速进步，跟在杨晴身后就进去了。趁着杨晴在寝殿和萧后谈话，李恪摸到了外面的书房，见杨政道正在看书，猛地窜了出来：“你就是我表哥啊？”这就是这几天阿娘经常挂在嘴边的侄子啊？
　　杨政道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书砸了出去，正中李恪额头。
　　“你干什么？”
　　“你是谁？”
　　“你猜啊。”李恪故意卖关子。
　　杨政道看着他：“沐幽！”
　　沐幽闻令，闪身而入，飞速擒住了李恪。李恪虽然习了这么久的武，但是对于训练有素的暗卫，还是不够看。
　　“三公子？”见到李恪，沐幽很是惊讶。
　　“你见过我？”
　　沐幽抬头看向房梁，见沐怀略一点头，这才松开了李恪：“三公子，是属下失礼了。”而后对杨政道说：“郎君，这位是主上的儿子，您的表弟。”
　　“我只是想要吓一吓你，谁知道你这么不经吓。”
　　“有你这么吓人的吗？”杨政道也很不开心，“你来做什么？”
　　“谁让这几天我阿娘总是提到你，我就想来看看某个人是什么样的。”李恪轻哼，“不过如此。”
　　“你也不过如此。”
　　李恪生气了，阿兄、大哥他们，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自己。
　　“你……哼！我才懒得理你。”
　　“我也一样。”杨政道毫不客气地回他。
　　“你！”李恪这些年被哥哥姐姐们纵着，也是有自己的小脾气的，“你真讨厌。”
　　“明明是你突然冒出来的。”杨政道与他辩驳。
　　“我这不是……就是想吓一吓你。”谁让阿娘这几日和墨宸叔叔总是夸他，都把他天天挂在嘴边的。
　　“恭喜你，吓到了。”杨政道捡回书，坐了回去。
　　“你都砸到我的头了。”李恪往他身边一挤坐了下来。
　　“那你要如何？需要我帮你上药？”杨政道漫不经心道。
　　“可以啊。”
　　“你！”杨政道只是客气一下，他还认真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聊上了，这么一聊，才发现竟然志趣相投。于是从那之后，李恪便经常偷偷溜进来找杨政道。不过即使如此，李恪也记得杨晴的教育，对于杨侑等人的事情绝口不提。只谈兴趣爱好，一起比武练剑。
　　对此，杨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一过，杨晴便让萧夜带着他们偷偷出了城，暂时躲在了城外的山中。
　　“阿晴，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还有萧圭景和萧沐在呢。”
　　“走了。”
　　“你们也小心。”
　　临行前夕，李恪跟着杨晴，偷偷去找了杨政道。
　　“表哥，墨宸叔叔要带我们出城了。”
　　“嗯，我知道。”杨政道声音有些沉重。这些年来，自己从来没有一个玩伴，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和自己志趣相投、能够玩到一起的表弟，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这个给你。”李恪将自己一直佩戴的玉佩送给了他，“这个，阿娘说是我三岁时的生辰礼，是舅公送给我的，我一直带了这么多年，就送给你了。”
　　杨政道拿过来，白玉质地温润，没有一处瑕疵，正面雕刻着奇花异草，背面刻着一个“星”字。
　　“刻的是‘星’字啊。”
　　“对啊，因为我也叫星星呀。”
　　杨政道点点头：“既如此，那我把这个给你。”
　　“这是……哨子？”李恪拿过来。
　　“这个确实是哨子，不过是用来唤鹰的。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救过一只鹰，养了几日，后来我用这个哨子，就能把它唤来。只是，雄鹰应该遨游于天地，所以，我把它交给你，日后你游历四方，就相当于我也去了。”
　　李恪把它收好：“好，我答应你。”
　　贞观四年正月初九，唐军攻下定襄，围住了定襄王宫。
　　城外，山顶。
　　“阿晴，据萧沐传来的消息，姨母和政道，五日后启程。”萧夜站在杨晴身边说。
　　“嗯，我知道了。”杨晴声音沉重，“早知道，就早些来了。”
　　“但是，总归是没有遗憾的了。”
　　杨晴缓缓点头：“我已经和萧沐说了，待母亲和政道启程，就让他寻个合适的时间卖了归来客栈，也回长安去。至于萧圭景和萧素羽，萧圭景想跟着母亲一起回去，萧素羽想要去江南玩一圈，我就随他们去了。”
　　“那我们呢？”萧夜问她。
　　杨晴看着李恪，笑了下：“恪儿之前说想要去极北冰原，见一见有着绚丽光芒的天穹，我答应要带他去的。你们呢？”
　　“可以呀，我们去过南方，还没有去过极北呢。”杨侑立即同意。
　　“新岁，你呢？”杨晴看向新岁，“你的身体，受的住吗？那里既是冰原，必定很冷。”
　　新岁看向杨侑：“阿兄，我……”
　　杨侑捏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还行，小姑姑，新岁这几年心情舒畅，并且注意调养，恢复的不错，应该没问题。”
　　“小姑姑，我也想去，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再回来也可以。”新岁搂住杨晴的腰，撒娇道。
　　“好，我们一起去。”
　　启程前一日，趁着夜色，杨晴潜了回去。
　　“母亲。”
　　“阿晴？你怎么又回来了？”
　　“母亲，女儿前来，向您道别。”
　　“不是已经道过别了吗？你还回来作甚？”
　　“此一别，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母亲，您多保重。”
　　“阿晴，我如今年事已高，惟愿你们能平平安安的，惟愿可以护着政道平安长大。你放心，我会保重的。”
　　“母亲，我们……就此别过。”
　　“去吧，照顾好自己。”
　　萧后和杨政道启程的那一日，众人就站在山顶远远的望着。杨晴盯着车队，直至消失不见。
　　李恪看了看至于一片空旷的大地，又看了下盘旋于头顶的鹰，吹起了哨子。不多时，鹰振翅飞来，李恪抬起手臂，鹰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虽然他与杨政道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觉得他们就是能够说到一起、玩到一起，很是投缘。
　　“你就是我小姑姑的儿子？”
　　“嗯，怎么了？不相信啊？”
　　“长得也不像啊。”
　　“杨政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和我阿娘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吗？”
　　“当然是了！你就是眼睛有问题，所以才看不出来。”
　　“我眼睛好得很！我看你除了眼睛，哪里也不像。”
　　“你！”
　　……
　　“哎，你的剑术不错啊。”
　　“那是，可是我阿娘教我的！你呢？”
　　“我也会啊，不比你的差。”
　　“哼！我不信。”
　　“比一比？”
　　“比就比。”
　　“好吧，我承认，确实没你的好。”
　　“你也不要灰心了，我是阿娘亲自教的，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呀！”
　　“你教我？”
　　“怎么？不愿意啊？”
　　“行啊，你教我。”
　　“那你以后可就要叫我一声师父了！”
　　“想得美！”
　　“想不要想的美一些吗？”
　　“你教不教我？”
　　“我李恪可不是反悔之人，肯定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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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学的，挺快的嘛，你还会什么啊？”
　　“骑射、长枪、匕首、暗器，我都学过，是沐幽教我的，防身、保命用的。”
　　“我教你用毒吧，可以保护自己，防身很有用的。”
　　“用毒？那不是害人的吗？”
　　“可以害人，但是也可以保护自己啊。”
　　“那好啊，你教教我。”
　　“这个嘛……一时半会儿还真学不成，这样，我送你许多毒药，下次来我给你带来。”
　　“可以吗？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还可以再做啊，反正我现在会炼制不少毒药呢！”
　　“那你可真厉害！这个是谁教你的啊？”
　　“是阿……阿娘教我的。”
　　“小姑姑？”
　　“对啊。”
　　“她会教你这些。”
　　“嗯……对，当然了！她很支持我学这些的！哎呀你就放心吧，我送你的毒，绝对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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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你还挺喜欢小动物的，我见你喂过好多动物。”
　　“嗯，我很喜欢这种与万物生灵相接触的感觉。”
　　“我也喜欢，这些年我们一路游历，也遇上了不少的珍禽异兽呢。”
　　“那有机会让你见一见苍羽。”
　　“苍羽？”
　　“就是我救过的那只鹰。”
　　“好呀好呀，我还没有见过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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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照星！你在看什么呢？”
　　“看星星呀。”
　　“为什么？”
　　“喜欢呀。”
　　“怪不得你看的那么认真。”
　　“不同的地方，夜晚不一样，星辰也不一样。”
　　“世间万物，本来就不是一个样的。”
　　“我还想去更北的地方，看看更绚丽的天空。”
　　“那就祝你可以心想事成？反正我是看不到了。”
　　“没关系，我替你看，到时候我就给你画下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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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侑看着萧素羽：“你真要去江南啊？”
　　“有什么问题？”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北上吧。”
　　“怎么？你还嫌跟我打架打得不够多啊。”
　　“开什么玩笑，要打架也是我和杨侗打，谁稀罕找你啊。”
　　杨侗立即开口：“二位，别带上我啊！我可不奉陪！”
　　萧素羽撇了撇嘴：“人家都不愿意理你。”
　　“你真不想去啊？”
　　“不去。”
　　杨侑手臂抱胸：“不去就不去，我还不想你去呢。”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萧素羽质问道。
　　“刚才啊。”杨侑嬉皮笑脸的，“我就是客气客气嘛，怎么？你有意见？”
　　“杨仁时！你真欠揍！”
　　“有本事你就来啊！来啊！”
　　“你给我站住！今天我要是打不赢你，我就不姓萧！”
　　“那有什么？大不了，你姓杨呗。”
　　“你……”
　　杨侗忍不住摇头叹气：“唉，一天天的，没完没了了。”
　　洵安感叹：“这一天天吵吵闹闹的，倒也挺和谐的。”
　　启程的车队绵延，中间的马车上，杨政道频频回头。
　　“政道，看不见了，别看了。”
　　“祖母，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杨政道也很是不舍，纵使这里不是他的家乡，可是他也住了这么些年，再加上与表弟一起待了这段时间很是开心。如今要去到一个对于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地方……
　　萧后闭着的双眸睁开，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