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星》洛重

31、第二十三章

　　萧后拉着女儿坐下，抬手抚摸上女儿的脸：“阿晴，还好，你过的很好，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你放心，我很好，我们也很好。”杨晴温声道。
　　“好，好，只要你们安好，一切就好。”萧后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些年我在定襄，但是也知道不少长安的事。阿晴，如今改朝换代、时移事迁，母亲只求你们能够平安，再无他求。”
　　“母亲，我知道的。现在，我已经带他们离开了长安，游历四方。母亲，这段时间，我就在这里陪你。不过，可能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毕竟这里人多眼杂的。”
　　“我知道，不用你陪着我，只要知道你们好，我就足够了。”萧后温柔道，“阿晴，如今，母亲只有你们两个女儿了。你阿姐出家，我们杨家，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母亲放心，有我在。”
　　母女叙旧过后，萧后把杨政道叫进来：“政道，这位，便是你小姑姑。”
　　“孙儿知道。”杨政道回答。
　　杨晴笑了：“母亲，刚才在外面书房，我已经见过政道了，他也已经认出来我了。”
　　萧后看到了杨政道腰间的玉佩：“阿晴，你给他的？”
　　“嗯。”杨晴看向小侄儿，笑意温和，“对了母亲，我很想知道，政道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画过一幅画，上面有我们一家人，他从小就看，自然就认识了。”
　　“母亲，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无碍的。”萧后摇头，“只要你们平安，一切都是值得的。”
　　杨晴抿唇，只是点头。
　　萧夜从外面进来：“阿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母亲，我先回去了，这次我来定襄拖家带口的，不容易脱身。若是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就让沐曲他们两个来传个信就行了。”
　　“好，我知道的，你先回去吧。”
　　回到归来客栈，天已经快亮了，杨晴褪了外衣，躺在床榻上休息。
　　用早膳的时候，杨晴还未起来。
　　“阿娘怎么还没起来啊？她从来不会赖床的。”李恪朝着杨晴的房间看去。
　　“行了，让阿娘多休息休息，她这一路以来照顾着我们，肯定累了。”洵安给李恪夹了一筷子的肉，“恪儿，多吃些，你都瘦了。”
　　“有吗？没有吧？”李恪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还好吧。”
　　言合掩唇笑了笑，自从弟弟回来了之后，大哥就不再经常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了，真好。
　　新岁正在小口小口抿着粥，刚到这边，还有需要适应一下。
　　杨侗将李愔按在旁边坐下，给他喂饭。
　　“你都多大了，还让人喂饭啊？”杨侑笑他。
　　李愔咽下了一口菜，得意的扬了扬头：“我乐意！”
　　萧夜休息了一会儿，出来用早膳；杨晴这一下睡到了午时，差不多快用午膳了的时候才起来。
　　用过午膳，杨晴叫杨侑、杨侗过去。
　　“如今已经到了定襄，你们祖母她并不知道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所以……你们要见她吗？”杨晴问他们两个。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小姑姑，其实我觉得……”杨侑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对于祖母来说，不见面对她和政道都好。”
　　“我也同意。”杨侗也赞成，“毕竟这个地方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祖母她们迟早会离开的。杨侑的事情，如今长安只有李世民知道。我的事情，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知道。我也同意杨侑的想法。”
　　“可是……其实祖母也很聪慧，若是一直瞒着她……”杨侑又有些犹豫，“毕竟她是我们祖母，若是让她一直以为杨家血脉只有政道……”
　　“这件事情你们决定，等你们决定了之后，告诉我就行。”杨晴告诉他们，“行了，出去吧。”
　　“是。”
　　出了杨晴的屋子，杨侑叹了口气：“我们要不要告诉祖母呢？其实，我是想见的。我们是一家人……可是……”
　　“先想一想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杨侗拍了拍他的肩，“慢慢想清楚吧。”
　　“嗯，也好。”
　　如今这客栈里人不多，萧素羽忙完后厨的事就没事了。
　　“哎，你怎么在这里？”看见坐在院子里的杨侑，萧素羽很是好奇，“原来你也有愁眉不展的时候啊。”
　　杨侑没有回答她的话。
　　“哎！杨仁时，你哑巴了？”萧素羽在他旁边坐下来，“要不我们打一架？”
　　“不了，我现在没心思。”
　　“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你？”杨侑上下打量她一眼。
　　“哎！你别看不起我啊！”萧素羽火了，“说不定呢。”
　　“我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见祖母。”
　　“为什么不去啊？”
　　“对于世人来说，大隋代王杨侑，早已死在了武德二年。祖母她……若是让她知道了我们的消息，日后万一她真的回到了长安，万一……”
　　“这个吧，我觉得……你其实可以去的。”
　　“为什么？”杨侑很奇怪。
　　“这个吧……”萧素羽有些不自在，“我其实可能……有露馅。”
　　杨侑：“？”
　　“那个，就是……”
　　“你这么扭捏作甚？”杨侑很是震惊，“萧素羽，你能不能好好说？”
　　“哎呀，就是我当时可能不小心说漏嘴了！”
　　杨侑惊住了：“说漏嘴？”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萧素羽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
　　还是武德九年年底那一次萧素羽回去送信，贞观元年二月回到了定襄，在晚上潜进了定襄王宫送信。
　　“素羽，你回来了！”宿云看见萧素羽，很是惊喜，“你不是去给主上送信了吗？”
　　“嗯，我回来了，这是主上的信。”
　　“老夫人刚睡下了。”
　　“行，那我在这里等着。”
　　宿云给她倒了杯水：“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还不是杨侑那个家伙！”萧素羽气呼呼的，“他居然敢说我是女土匪！”
　　“你小声一点，老夫人还不知道这些呢。行了，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死对头吗？不就说你两句吗？别放在心上。”宿云安慰她。
　　“杨仁时，你给我等着！”萧素羽气的嘀咕道。
　　正说着，萧后醒来了：“你们在说什么？”
　　萧素羽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老夫人，属下萧素羽，这是主上给您的信。”
　　萧后接过信来，有些狐疑的看向萧素羽：“素羽，你刚才在说什么？”她方才好像听见什么了。
　　“啊？没有啊？”萧素羽干笑了两声，“老夫人，属下告退。”主上之所以一直瞒着老夫人，一来是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二来是来日之时变数太多，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对谁都不是好事，三来老夫人与郎君现在夹在突厥之中更是如履薄冰，所以还是暂时瞒着比较好。
　　萧素羽一摊手：“就是这样的，我不确定老夫人听到了多少。只不过以她当时的反应应该是没听见的，但是也不好说。”
　　杨侑默声。
　　萧素羽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当时也确实有些……而且吧，告诉她也没什么的吧？老夫人心中跟明镜似的，不会说漏嘴的。她毕竟是你祖母，你真打算就这么瞒着她啊？”
　　“我……我也不知道。”杨侑也很是犹豫不定，“毕竟我和杨仁谨在世人眼中，早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老夫人又不是别人？再者，你们说不定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的，以老夫人的敏锐，说不定她还能自己发现呢。”
　　“这倒也是。”虽然祖母看着很是随和淡然，但其实也极为聪敏。
　　“要我说，告诉她才是好的。毕竟老夫人年纪也大了，让她知道她的孩子们安然无恙，也是对她的慰藉。”
　　杨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腕：“走吧。”
　　“干嘛？你现在去见老夫人？”
　　“不是，我们去打一架，比一比。”
　　“现在？”
　　“当时我们说好了要打一架的，走？”
　　萧素羽也憋了一股劲儿要和他比一比呢，随即站起来：“走啊。”
　　想清楚之后，杨侑就去找杨侗了。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看着弟弟脸上一块青的，“你跟萧素羽打了？你不会没打过她吧？”不应该啊？杨仁时身上可是带毒的，萧素羽论身手是可以比得过仁时的，但是算上其它的……
　　“我们只是死对头又不是仇人。”杨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说，咱俩有多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喝酒谈心了？”
　　“怎么了？你是又有什么人生感悟了？”杨侗失笑，拿过酒坛哐哐倒了两大碗。
　　“你说要是阿翁后来没有一意孤行，我们一家人现在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该有多好啊。”
　　杨侗仰头看着苍穹：“是啊，大哥还在，还有二叔和小叔叔，还有佼佼任任和小禅师。”
　　“如今，就只有我们了。”杨侑感慨。
　　“说的那么伤感做什么？小姑姑说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是非好坏。这人生呐，要往前看，走好眼前的路，不后悔，就足够了。”杨侗端起碗来，和杨侑碰了碰。兄弟对视一眼，眼中含着轻微的笑意。
　　当天晚上，兄弟俩就来找杨晴了。
　　“小姑姑，我和杨侗商量过了，我们去见祖母。只是，这些事情，就不必让政道知道了。”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叫你们两个的。”
　　杨晴去院子里透透气，正好看到洵安在教李恪和李愔练剑。
　　“小愔也学起剑术了。”
　　“也该教他了。”洵安耐心的指导着他，“况且，也是他主动要求要学的。”
　　“难得呀，你居然会主动提出学习！”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愔居然也主动要学习了。
　　“他这是看恪儿剑术小成，所以也想学了。”洵安纠正李愔握剑的姿势。
　　李恪已经练了一会儿，坐下来歇息：“阿娘，你那天晚上去了哪里啊？”
　　“你知道？”
　　“你起晚了。”
　　杨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挺聪明的。”
　　“谁让你从来不会晚起的，很明显啊。”李恪往杨晴怀中一靠，“阿娘，我已经将流云剑式学完了，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新的啊？”
　　“学完了？”
　　“嗯！”
　　“那你学透了吗？”
　　李恪撇了下嘴：“哪有那么快啊。”
　　“那就先把一件事学精、学透了。”
　　“阿娘。”李恪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杨晴揉了揉他的头：“好啦，等过几天，闲下来了，我教你。”
　　“阿娘最好啦！”李恪开心的搂住了杨晴。
　　李愔练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了。
　　“阿娘，我们能不能去见外祖母啊？”李恪问她。
　　“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们说话我都听到了。”
　　杨晴抱着他：“你想去吗？”
　　“她是阿娘的母亲，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是一家人。”
　　听了李恪的话，杨晴知道他的想法，又看向洵安：“洵安，你呢？你什么想法？”
　　“孩儿觉得，确实应该去见祖母。”
　　“好，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的。”杨晴抱着李恪，有看着一边埋头吃饭的李愔，“这是饿了？晚膳没用吗？”
　　“这是练了一会儿了，饿了。”洵安又给李愔拿了一块点心，“小心，别噎着了。”
　　李愔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嘴角还有一点水渍。
　　杨晴拿帕子给他擦掉了：“注意一点儿。”
　　李愔练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晚膳用的那一点儿都已经消化完了，这会儿正在继续填饱肚子。
　　“还够吗？要不我去给你再做一些？”杨晴问他。
　　洵安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阿娘，小愔这些已经够用的了。”
　　李愔乖巧点头，他吃的够多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阿娘，我要和你一起睡。”李恪拽住了杨晴。
　　“我也要！”李愔也要。
　　杨晴点头，又问洵安：“洵安，一起吗？”
　　洵安板正的回答：“阿娘，孩儿已经长大了。”
　　“行啦，逗你的，快回去休息吧。”杨晴挥手让他回去休息。真是长大了啊，前几年还肯扭扭捏捏的一起睡觉呢。
　　“是。”
　　回了屋子，李愔很自觉地把自己卷进被窝里卷好往里面一滚。
　　“小愔。”杨晴叫他。
　　“啊？”李愔从被窝里面露出一个小脑袋。
　　“你真的想学剑术啊？”
　　“那是当然了！哥哥舞剑那么好看，我也想学！”
　　李恪听了，伸手就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睡觉！”学剑术就是用来舞剑的吗？真是幼稚小孩儿。
　　“哦。”李愔委屈的缩回了脖子。我说的不对吗？哥哥舞剑真的很好看啊。
　　次日。
　　“新岁，你怎么样了？”杨晴看着新岁脸色有些苍白，不太好的样子。
　　“我没事了，阿兄已经给我熬了药了。”新岁轻轻弯起眉眼，“小姑姑放心吧，我现在没什么大碍。”
　　杨侑在一旁打了个哈欠：“这个新岁没事，就是有些水土不服，这几天她胃口也不好，让她吃一些清淡的。”
　　“你怎么了？”洵安问他。
　　“没事，没事。”杨侑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呵！还不是打架去了。”
　　“杨仁谨你能不能闭嘴啊你！怎么哪哪都有你？”
　　杨侗“呵呵”了两声。
　　“你跟素羽姐姐打架去了？”言合立即就明白了。
　　杨侑刚端起饭碗的手一顿，咬牙微笑：“小阿信，其实你不用说出来的。”
　　“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啊？”萧素羽也出来了，在桌案旁坐下，“有什么不能说的，怕丢人啊？”
　　“我又没输，我怕什么？”
　　“那你也没赢啊。”
　　“你不是也没赢吗？”
　　“谁让某人不择手段。”
　　“哎！有手段是我的本事。”
　　萧素羽不再理他，埋头用饭。
　　杨晴正在想着怎么样相见比较合适。
　　“我觉得，定襄王宫不行。”萧夜思考了一会儿，“最好是让姨母来我们客栈比较安全，这里都是自己人。”
　　“我也是这样的觉得的，只是定襄王宫那边，还需要掩人耳目？”杨晴有自己的问题。
　　“这倒简单，找个人假扮姨母就行。”
　　“杨听可以。”杨晴看了一下，杨听身形倒是相似。
　　站在一旁的杨听回答：“属下可以的。”
　　“那政道呢？”萧夜又问她。
　　杨晴叹了口气：“政道，如今不必让他知道那么多，所以就不用让他来了。杨听，你今晚先混进定襄王宫，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沐怀带母亲出来。”
　　“是，属下明白。”
　　“等你们准备好了，派人告诉我，我去王宫外面接你们。”杨晴又叮嘱道。
　　“是。”杨听离开去准备了。
　　过了两日，沐怀便传来了消息。
　　“行了，今晚你们都收拾收拾，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一点儿，别让母亲见到了以为我这个做长辈的苛待你们了。”临出门前，杨晴着重的叮嘱一群人。
　　“怎么了？我们现在就很好啊。”杨侑不解。
　　“我们还可以，你就算了吧。”萧素羽一脸嫌弃。
　　杨侑拧了拧眉毛：“呵！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好不好？”
　　杨侗拽住他：“行了，这几天你整天埋在药材堆里，脏兮兮的，赶紧沐浴更衣去！”
　　“我怎么脏兮兮的啊？哎！”杨侑被杨侗拽走了。
　　“杨末，把新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哦，对了，洵安他们几个也要收拾收拾啊。”杨晴又指了指几个儿子。
　　“主上放心。”
　　洵安也不太理解，我们打扮的干干净净的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再收拾收拾啊？
　　“换上新衣裳，更显得有精气神嘛。”萧圭景看着一个比一个出挑的孩子，“老夫人见了，肯定心情愉悦。”
　　洵安站直身子，阿兄他们说过，当初祖母可是最喜欢自己了。
　　“阿兄，你说外祖母会喜欢我们吗？”李恪想着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有些不安。
　　“肯定会啊，我们小星星这么好，谁见了都喜欢。”洵安斩钉截铁的说。
　　听见大哥这么肯定的夸自己，李恪在那里咧着嘴乐呵。
　　“那我呢我呢？”李愔也要听大哥夸自己。
　　“你也好，就是很调皮。”洵安故意这么说。
　　李愔不以为意，还仰起头很是骄傲：“墨宸叔叔说了，这叫活、泼！活、泼，你懂不懂啊？”
　　言合没忍住笑了。活泼，嗯，是挺活泼的。最厉害的时候……好像是一天之内挨了三顿打吧？
　　新岁在听两位兄长给自己讲祖母的脾性、喜好。
　　“岁岁你别怕，祖母很是温和，她见了你肯定会喜欢的。”杨侗坐在妹妹身边安抚她。
　　“嗯，我不怕的。”既是血脉至亲，有何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