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山河》啬己

2、第 2 章

　　马车不停蹄的朝京都驶去，途中除了在驿站处换马修轮、解手清洗外，便再也没有停过。经两天三夜的赶程，终于到了京都外郊。

　　马车停在了一处古雅院落前，随侍女娘先下了车。

　　“阿力!你过来!把车里的小公子抱到后院药泉!切记稳妥啊！”林悯听到女娘在车外大声招呼着。

　　不一会儿，林悯便感受到了车帘掀起带来的微风，闻到了新鲜泥土的味道。他理了理女娘在驿站换给他的棉布里衣，忍着全身的痛楚和无力，提了口精神气儿，尽力按着自小学习的文士礼数下了车。

　　阿力原本打算直接横抱林悯的双手被王女娘轻轻按了下去，换为了支臂搀扶的动作。等林悯稳妥下来车梯后，王女娘柔声问道：“公子，后院药泉离院门有些距离，您身体现今还未痊愈，可否由阿力抱您至药泉？”

　　林悯点了点头，便被阿力轻抱了起来朝后院药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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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药泉一番泡洗后，林悯便被王女娘招呼下的阿力抱回了院落主屋。一路上，他靠着阿力温暖壮实的胸膛，右耳听着阿力劲健有力的心跳声，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
　　明明就在两月前，阿爹还这样抱着自己在家中躺椅上评玩古籍，可现今……自己连阿爹的尸首在哪都不知道……
　　林悯将自己交叉在胸前的双手握的更紧了些，左手刚换的纱布又隐隐显出了几丝血迹。

　　‘林悯，你一定要慎言、慎行、慎防!你一定要好好过活下去，一定要为爹爹、为林家洗刷冤屈!’林悯在隐晦的痛感里一遍遍默思心念，防患自己因境怠惰，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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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悯平躺在卧榻之上，安安静静的让郎中诊着脉。

　　郎中已过不惑之年，他皱眉把着这位卧榻之上的孩童心脉，心下不禁感叹，这孩子的忍性和韧性真真了得！
　　心肺受损三四成，脾胃肾脏更是有破损内血之迹，左右脚踝处筋骨皆有轻微撕裂……种种伤迹就算是二十好几的小伙儿都得鸣痛不已，但这七八岁的幼童却面色苍白泰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在这般年纪有如此心境……

　　‘虽然这孩子伤重且拖延了些日子，但好在孩子的底子不错，根本之气只损了两三成，身体之伤好好调养休憩，过个两三年总归能好，但这孩子的心郁太重，如若一直这般，恐怕岁不过半百啊……唉……’郎中心下思虑着。

　　“张郎，您看这孩子？……”王女娘在旁看到郎中微皱的眉头提着心轻声问到。

　　“孩子确实伤重，待我先行针一番，排出体内瘀血，再包扎固定筋骨撕裂处。今后你们切记要每日涂抹药油于踝骨处。我走之前会开几副方子，你们每日按时让他服下，每隔一月我来复诊，调理三年余后，也就差不多了。”

　　张郎中一边收拾诊器，一边拿出银针。稳了稳心神后开始了施针和包扎。一切结束后林悯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瘀血也随着针疗全吐了出来，张郎中让王女娘给林悯擦拭干净身体后，便给林悯服用了药汤。林悯随之沉沉睡去。

　　王女娘顺着园路外送了张郎中一程，行至侧门处，停身开口向张郎中问到：“先生，我瞧您刚在屋内像是留了话尾巴，因是碍着小公子才不便开口。这儿没什么人，您可否给妾身个准话？我也好向我家大人秉明不是？”

　　张郎中轻叹了口气，温声说道：“方才在房中怕压着孩子的心，我就留了些余地。这孩子，唉……这孩子应是受了老狱吏的‘黑刑’，外看只是皮肉青青紫紫了些，但内里五脏六腑暗伤不浅。他现在应有失明之症，这除了肝脏气血淤积的缘故，还有高烧后未得及时诊疗的原因，就算之后几年调理好了，但以后在夜间就很难识人识物了。身体的这些内脏筋骨倒不是最要紧的，只要好好调理休憩总会无大碍，但这孩子心气太重，这股郁结之气若不及时消解，会逐渐蚕食自身的根源灵气，恐怕……恐怕活不过半百之岁啊……唉……”

　　王女娘听着张郎中的话语，心里对林悯的疼惜和怜爱之心愈发深重了些。一语结束，王女娘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银袋塞给了张郎中，妥当送别。

　　回身走到屋内，王女娘看着床上躺着的清秀小儿，之前因赶路和顾虑，没能好好给林悯清洗，今儿在药泉泡洗后，这孩子的脸色终是回春了些许，先前的黄气和黑青一扫而空。现在仔细打量瞧瞧，这孩子长的倒是十分标志，就是太消瘦了些，但就算现在年息不足十岁且气血亏虚都显这般模样，不知弱冠后会引多少女娘儿郎醉心呢...

　　王女娘上前掖了掖被褥，把林悯额前的几缕碎发轻轻别到耳后，又拿帕子擦了擦脖颈的几处虚汗，便轻气轻步的退了出去。

　　暮光渐下，夜月破窗而入，撒在林悯苍白清美的脸上。

　　“一帘幽梦断魂肠，悯余声之寂寞，哀其不幸于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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