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浪银花》禾漆虎

34、第 34 章

　　阿曼斯已经在地面形成巨大的屏障，她甚至能够想到自己踩在上面，身体一定会和墨禾被贯穿的胳膊一样，连忙顺着力气收脚。

　　“跳！”

　　旋即，墨禾那只千疮百孔的手臂发力，硬生生掰断那块金属，也顺着刚刚被炸开的洞口跳了进去，里面果然都是巨大的管道，两人刚进去的时候浓重的灰尘和泥土飞扬而起，掀起了浓厚的烟雾，苏瑞不由得咳嗽两声。

　　苏瑞立刻被丢进一个有裂缝的管口，管身灰扑扑的，如果不仔细看着，倒是也看不出来那里有个洞。苏瑞一进去就顺溜的滑了下去，手脚扑腾的瞬间失去了重心，不知道自己应该抓着什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自己也像个小陀螺似的自转了好几圈，连忙用力压住了粗糙的管身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顺着管道一路下滑，在黑色空洞的管道中阿曼斯金属试图跟着声音不停地敲击管道，但一直没有办法进来，只能够跟着他们滑动的声音移动，发出了“砰砰”的巨大声响，听上去随影随动，恐怖如斯。

　　墨禾往上扔了几个拟态虫顺着管道逆行而上，发出了叮叮咚咚的声音确实让阿曼斯金属一瞬间混淆了对象，有一部分撤向上面的方向。

　　“快到了。”苏瑞冲着上面轻声提示了一下，自己好像明显可以看到有明亮的光线，右侧眼皮猛的跳了一下，让她不得不谨慎起来。。

　　“着陆小心。”墨禾的声音也很柔和，从身后传来，经过长长的管道卸去了冷硬，倒是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随着巨大的灰尘，苏瑞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呸了好几口灰尘，终于眨巴眨巴眼睛环顾四周，明亮的空间和偏白色的泥土告诉自己已经到了这座山的——最起码山腰处。

　　两人的耳麦中也传来老蛇他们上载完成的报告。

　　“报告，东部上载系统已完成。”

　　“报告，西部上载系统已完成。”

　　“报告，南部上载系统已完成。”

　　“报告，北部生在系统已完成。”

　　“收到，待命。”墨禾一把拉住边缘，轻轻用脚蹬在地面上，优雅迅速的从身后拿出一把手枪循视着四周。

　　苏瑞看着地面上全是晶莹闪亮的金属，有些不可思议的踩了踩，对着墨禾用手指了指，发出了“哇！这好美！”的表情。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在‘巢’内攻击的。”墨禾出声，声音在金属空间中被反射吸收，听上去反而有些空灵动听，多了些没有的柔和化解了多年战火下的严肃和血气。

　　“我还是第一次到阿曼斯金属的‘巢’中，这种材料太稀有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可以看看它们老家。”苏瑞忍不住动手摸了摸这种触感，冰凉坚硬。

　　“你对它好了解。”苏瑞挑了挑眉毛，问道。

　　墨禾抬起终端，朝着苏瑞晃了晃。

　　“你不会是上网搜索的吧？”苏瑞瞬间受到打击，后脖颈突然凉了起来，有些后怕，。

　　“想什么呢，智脑给我调的数据资料。”墨禾有些无奈的拍了拍苏瑞的小脑袋，“好歹也是研究所组长，整天都在想着这样走捷径的办法吗？”

　　苏瑞手上的金属忽然绕着苏瑞的手指打着圈，随后立刻暴涨，将苏瑞圈在里面，挂在一侧的墙上。

　　“它，它怎么了？”苏瑞觉得自己挣脱不了，索性靠着墙面，“为什么忽然把我绑起来，不绑你。”

　　“她察觉到了入侵者。”墨禾解释道。

　　“她为什么觉得你不是——入侵者？”苏瑞连忙反问，但又很快明白了，“因为你身上有阿曼斯金属，对吗？”

　　“对，怕吗？”墨禾抬起右手紧紧捏着缠绕苏瑞的金属，想要用力的时候被苏瑞制止。

　　“你是谁？”晶莹剔透的金属似乎有些好奇，发出了类似摩擦的声音，经过仔细辨认后才听出来是这几个字。

　　苏瑞大声说且反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声音忽然变的模糊起来，好像对方在思考自己一样，墨禾看着苏瑞的眼神变了，但没有直说。

　　阿曼斯金属不会说话，只有微弱的自我意识，这种金属一定不能够按照常理对待它，墨禾也顺着苏瑞的眼神示意，默默收回了手。

　　“你怎么在这里?”苏瑞提出了更多引导的问题，“你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声音更加含糊了，似乎过了很久，她说，“我叫——。”

　　“你认识阿勒苏089吗？”苏瑞和墨禾对视一眼，轻声问道。

　　对方似乎感受到什么，将苏瑞收紧一些，问道：“它是谁？”

　　苏瑞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身边的金属，回答道：“它是一个人，一个很老很老的人。”

　　“你认识它吗？”那声音问道。

　　“我不认识，你认识吗？”苏瑞试探性的说道。

　　对方没有说话，语意错乱的说道：“我在，在找一个人，一个被我忘记的人。”

　　墨禾抬头问道，伸出右手试探性的想要和金属链接。

　　对方一开始封存了链接渠道，在多次试探性的读取墨禾芯片中关于阿勒苏089的记忆内容后，也逐渐开放了自己的链接。

　　“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东西一直在扰乱我的大脑。”

　　苏瑞的生物接口在不自觉的时候忽然被打开，一些阿曼斯金属像金属线一样接入苏瑞的身体，她也开始陷入那个世界中。

　　“你好，神女，我是您的训导师阿勒苏089。”面前金发的阿勒苏笑眯眯的看着尚在襁褓中咿咿呀呀小孩，“你好可爱，不知道是哪里的茧房培育出来的，真的以后都得从那里进货了。”

　　那位阿勒苏的身上还没有红色的纹路，细腻光滑的黑色长布下缠绕在身体上，手上、脖子上、耳朵上到处都是叮叮当当作响的项圈。每次她低下头认真注视着面前的孩子，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

　　“阿勒苏，我想去外面看看。”幼小的余晚从小就被注入了这些红色的纹路，身上仍然是堆叠的红布，长长的尺寸让余晚的行动极为困难。

　　“神女，您应当在训练舱和其她人一起完成第一轮评估。”阿勒苏089站在余晚面前，蹲了下来，即使这样她也比余晚高出一个头。

　　“阿勒苏，你是我的阿勒苏，又不是别人的阿勒苏，怎么和其他人的阿勒苏一样，总是和我喋喋不休的反复说教。”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浓浓的生气，但是怎么看怎么都是可爱的。

　　“我是阿勒苏089，和其他的阿勒苏一模一样。”面前的人摇摇头，似乎极其宠溺面前的孩子，“您现在要立刻去教室，快，我跟着您一起去。”

　　神女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身后的阿勒苏也停下来，神女转身，颐指气使的对着阿勒苏说道，“你蹲下来。”

　　阿勒苏看了看她，就像是自己之前的那些孩子一样，温和的蹲下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两人走在外部搭建的透明玻璃栈道上，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绿植，空中还有飞鸟，那日日光好极了，照在玻璃栈道上暖烘烘的。天也很蓝，少数浮动的云朵像是棉花糖一样粘着天空淘气。

　　“阿勒苏，我要死了，对吗？”神女轻声问道，声音稚嫩却格外清醒，“等我真正成为神女的那一刻，我就要死了，对吧？”

　　阿勒苏猛然抬头，看着面前绿色的眼睛，被眼前女孩的心智猛的震惊到了，她在10来岁，却能够比组织内大部分战士还要平静的接受自己被利用的一生和即将到来的死亡。

　　“您不会的，您是最聪明的神女。”阿勒苏低声安慰道，碧蓝色的眼睛却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低下头温和顺从的提醒道：“我们回去上课吧。”

　　“阿勒苏089”面前的人虽然小小的一个，但是气势却高出了阿勒苏一截，站在她的面前没有松口，也没有走动。

　　阿勒苏089抬起头，似乎很疑惑面前人的语气。

　　“阿勒苏，我找到了更高生活的意义。”余晚还很小，但眼神极为睿智，目光入水的盯着眼前的089，抬手轻轻抚摸上对方的脸侧。她低下头靠近面前五官俏丽的089，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欲-色，却被阿勒苏硬生生掐住两个肩膀用力推开。

　　“您找到了什么生活的意义呢？”阿勒苏089挑着眉毛卸下了温顺的表情，有些戏弄和冒犯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神女。

　　余晚似乎被掐疼了，一点也不在乎的揉了揉肩膀，捏着阿勒苏的手说道：“自由，绝对的自由。”

　　“成为自由的人。”余晚抬起头，看着面前挡住玻璃折射一大半阳光的人，卷曲的金色头发格外的耀眼，丝毫不畏惧的大胆发言：“089，你养育过这么多孩子，我会是唯一一个让你铭记一生的。”

　　在玻璃廊道中，面前小小的女孩用坚定犀利的眼神信誓旦旦的看着阿勒苏：“因为我身后有无数日夜难眠的灵魂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