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第 54 章 ...
-
早上六点半汤逢山来敲门,劈头数落陆溢阳昨晚不接电话,要不是凌晨三点收到一条微信他都要报警了。
宿醉加缺觉,陆溢阳脑子生疼,汤逢山看他刷牙时脸色很差,一面说他一面帮忙理箱子,最后拖着两个行李箱出门按电梯。
“现在退房去机场,打个车四十分钟,没时间吃早饭了,到机场买个面包垫垫饥。”
汤逢山跟他说话时电梯到了,里面有人。汤逢山进去侧身站,把两个箱子搁身前。
陆溢阳一进电梯,就和一手闲闲插兜,身边也有行李箱的霍承光四目相对。
灰色羊绒大衣修身挺括,衬得霍承光高挑挺拔,头发绝对吹过,层次感分明。一进电梯就能闻到香水味,和Sweet Sun见面时一个味道,好闻得让人想暗自靠近。
见过三小时前这人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光天化日下的霍承光实在光鲜。
冲击有点大,陆溢阳心头升起无名火。因为两相对比,衬得他此刻多么不够看。
天亮后匆匆淋个浴,头发都没吹,刷牙时对镜子用手捋捋完事了。
镜子里的人眼眶肿、眼圈黑、面色发白。他以为昨晚进门那一眼就是和霍承光最后一面,赶早班机不可能再碰到人,就没动力捯饬自己,谁知……
像完败的公鸡,陆溢阳撇开眼,按下一楼后也贴着轿厢站。一个不至于把后背袒露给对方,又可以自行垂眸不看对方的位置。
霍承光在哪里都是绝对焦点,何况昨日风头劲。汤逢山进电梯溜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但此刻汤逢山看看他,又看看陆溢阳,凑近悄声问:“你…室友?”
不过一面之缘,但这般兼具卓越身形和禁欲感的男人汤逢山也没见过几个,是以印象很深刻。昨天会上就觉得像,可离得远,现在轿厢只此三人,他越看越疑惑。
陆溢阳气声:“不认…”
话音未落,霍承光目光如炬,声线寒森:“陆溢阳,回沈海后一起吃个饭?”
陆溢阳眼皮都在跳,在汤逢山更为疑惑的眼神中迎上霍承光视线,一触即分,仓惶看向跳闪的楼层按键,含含糊糊嗯一声。
挨到一楼,他拉起行李箱昂头走人。汤逢山接过他手里把手,说声我来。
威斯汀门口有出租,陆溢阳上车坐后排,瞥一眼酒店大门,有人提起霍承光行李箱,放到泊在出租前的一辆银白色宾利的后备箱里。
霍承光站在酒店门口戴手套,间或朝出租投来一点视线,没急着上车。
汤逢山钻进后座,出租车先人一步开出环岛,朝机场驶去。
路上,汤逢山一直在说昨天搞定的项目,发现身边久久无声,见陆溢阳始终盯着后视镜,也顺着看了一眼,问:“后面那辆宾利,是你室友吧?”
陆溢阳按住胃,拧着眉撇开眼:“昨天不看他上台的吗?”
“也对,彻达集团总裁,怎么可能是你室友。”汤逢山笑了笑:“你知道吗,彻达和我们在谈战略入股,公司报表和BP都发过去了。彻达狮子大开口,股权要这个数。”
手指比了下,他愤愤不平:“我要同意,众石就改姓霍了!彻达鲸吞蚕食,可谁叫人家有资本。”
边上并无评论,汤逢山想了想问:“你室友叫霍光,他叫霍承光,一字之差,长那么像,那么巧呢?况且他认识你。”
转头对窗外,陆溢阳根本不想答。
“又疼了?昨天怎么回事?不是非要喝,折腾自己呢?”
数落一早上了,陆溢阳一声不吭状态不佳,汤逢山只好算了,叹口气,有点认真地说:“我知道他是你室友,我能理解为什么现在你不想认他。”
陆溢阳有点意外,终于从出神的状态里看向他,就听汤逢山说:“交朋友和谈恋爱一个道理,相识于微末、相守于经年都小说里的。他现在身家上亿,不是一路人咯。”
岂止上亿!陆溢阳想起暗网上那串数字,抿了抿唇,有点生硬地问:“你要有这样一个朋友,这顿饭你去不去吃?”
“去啊!干吗不去?”汤逢山笑道:“这样的老总忙得时间都以分钟计,看你身上有价值才会约饭,否则花这时间干吗,忆苦思甜啊?既然我在他眼里有价值,我得去利益最大化啊。”
陆溢阳垂头不搭腔,汤逢山哥俩好地揽过他肩,玩笑般警告:“吃饭可以,跳槽不行哈!万一霍大总裁诱你献身,开多少条件都不许去,听到没?”
低低靠一声,陆溢阳抬肩膀顶人,汤逢山搂得更紧,揉他头顶,嘴里还在没遮没拦:“否则我杀到彻达和他同归于尽。”
陆溢阳切一声,嘴角翘起:“行,你们同归于尽,你儿子我养。”
“说的好像我不同归于尽,你就不养了一样。”汤逢山嘿道:“还有大半年,红包备好,薄的不要。”
车子到机场,霍承光在VIP候机室坐下,就听随行的林叔问:“二少爷昨晚没睡好?”
霍承光长时间目视窗外停机坪。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好一会儿他转头吩咐:“约一下顾成医生,明天早上我去找他。”
林叔略微惊讶:“最近失眠又严重了?”
霍承光不答,示意出去打个电话。
走出贵宾厅,往候机大厅去。他走得慢,视线往各个登机口扫,很快在一排排座椅里找到某个背影。黑色长款羽绒服,背上印着毫无美感的银色众石Logo。
陆溢阳背对着,小臂搁在行李箱拉起的手柄上,头埋在胳膊肘里,像焉了吧唧坐不住,不得不借行李箱撑一撑。
因为宿醉还在不舒服吗?
离得远,霍承光极快扫了眼,陆溢阳两边位子都空着,只有箱子在。再看周围,没找到汤逢山。
霍承光皱眉,脚下自有意志,径直往那边去。
汤逢山拿着刚买的热牛奶和吐司坐回来,递来道:“吃点,缓一缓。”
捂着胃,陆溢阳终于从趴着的状态直起身,有气无力道声谢,接过后插了吸管喝口奶。
两口牛奶下肚,很快缓解烧心感,他舒出口气,撕开包装吃吐司,问身边:“你不吃吗?”
“飞机上有早餐。”汤逢山翘起二郎腿,手臂搁他背后椅背上,语气倒是很正经:“我可告诉你,这半年什么程序都别碰,好好养身体,再让我知道你喝酒,搬我那儿去,我天天盯着你。”
陆溢阳细嚼慢咽,玩笑语气:“好呀,有人伺候了。”
汤逢山给他一头削:“美得你吧。”
别看早班机,乘客还挺多,到了登机时间陆溢阳还在啃吐司,也不急,跟拉着两个箱子的汤逢山慢吞吞排去队尾。
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视线就和两手空空、走到头等舱入闸处的霍承光相遇。
霍承光身后还跟着人,正拿登机牌给地勤过匣……这豪门大少爷,还有人帮忙拉箱子呢。
很多事,确实直到这刻才明了,当年去龙堡霍承光为何非要全程走VIP——当着他面打印登机牌,大少爷真实身份不穿帮了吗?登机牌上不可能印着“霍光”!
牛奶盒不知不觉捏变形,陆溢阳不想看了,转身找垃圾桶扔包装。几步路间不仅胃又疼,腰上破皮伤都开始抽痛。
唇都吻肿又如何?当年人家就不爱,更显得昨晚自己过于贱,非要趁醉疯一回。
人生路早已分岔,汤逢山说的一点没错,相识于微末、相守于经年都是小说里的。对他和霍承光而言,连相识于微末都是个笑话。
…………
顾成三年没见霍承光,给他斟茶时说:“能再见我很高兴,但是如果你还被失眠问题困扰,这句开场白可能有点讨打。”
霍承光双手交握,十指用力又放开。
这细节让顾成觉得有意思,长达三年的心理治疗中,他没见这男人在肢体上呈现任何焦虑。
那三年,霍承光不焦虑,只消沉。
“我挺好,不失眠了。”霍承光说:“今天来找顾医生,是想问件别的事。”
一个人睡眠好不好,面容会告知。顾成对他话持保留意见,没出声反驳,示意他说下去。
胡桃木的家具,柔和的光线,宽大松软的沙发、富有品味的摆饰……顾成的诊室一直给人舒服放松的感觉,好像踏进这里就能抛开枷锁,敞心倾诉。
“我有个朋友,身上呈现一些症状。想请你做个专业判断,他……”霍承光顿了下,轻吐出声:“是不是有抑郁症。”
顾成说声好,去办公桌上拿记录板,从夹子里抽出一页空白记录表,翻前面夹好:“说说基本情况。”
“男生,今年二十六岁,工作是……具体岗位我不清楚。他做IT的,编程和算法方面很厉害。”
“我听很多人说起过他,每一个提到他的人都满心崇拜,都说他是大神级的人物。”
“我不懂技术,我只知道崇拜他的那些人本身就很厉害。海外名校毕业,十年以上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经验,重要项目负责人。他们都认为他牛,他应该名副其实吧。”
比起在表格里记录关键信息,顾成视线更多围绕霍承光打转。
很多人在介绍心上人时,都是他这幅面上带笑不自知的表情。
这就很神奇了。
曾经给霍承光做过三年治疗,那段时间这位病人表面应答正常,就是毫无笑容,会无端发怒,失眠严重。好像除了工作,生命里全是灰暗。
“我和他六年前认识的,他大二,那时的他很……”
霍承光一时卡住,像不知道怎么准确形容“他”,或者说用什么词,可以在不暴露内心的前提下,更准确地形容他。
你眼里的别人就是真正的自己,顾成轻松道:“说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词,多少个都可以。”
霍承光终于说:“很…可爱,很讨人喜欢的样子。”说完,抬眸看顾成一眼,很细微的动作。
顾成哦一声,稍显夸张的语气:“我知道,有的人就这样,怎么看怎么萌,萌你一脸鼻血的感觉,特别哈基米。”
这话直击霍承光的心,他欣然微笑:“就这种感觉,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太萌了。他养了只乌龟,还给乌龟起名哈基米,我觉得他才是。”
“他还养乌龟?”
“受人所托言养的。他做事很认真,每天到家先跑去看乌龟,喂食、换水,说话,还要带着晒太阳。后来乌龟养死了,他还哭,很伤心,连着两晚睡不着,还说……”
顾成都想托腮。
这样的霍承光太有意思了,曾经要从他嘴里撬句真话千难万难,如果那时的霍承光都像今天这样打开话匣,何至于要用三年时间去治疗?
说到这里霍承光戛然而止,像接下去的话在此刻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受,他需要时间,一两秒,去反应一下。
顾成不可能让他断在这里:“说什么了?”
“他说自己没用,什么都留不住,留不住爸妈,留不住家,连乌龟都留不住,他觉得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他。”
时隔六年,那晚陆溢阳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忘记。
顾成点头,在表格里记下一笔,继而问:“留不住爸妈留不住家,什么意思?”
霍承光语气略显沉重:“他父亲是缉毒警,在他小学四年级时牺牲了。母亲改嫁,因为癌症,在他高考第一天也走了。他和继父关系不是很好,总是被家暴,所以大二时离家,后来应该是一个人过了。”
顾成继续记录:“就是说,他一个人生活了六年?”
“不到六年,五年多几个月吧。”霍承光有点犹豫,最终还是说:“我不知道这几年他是不是一个人住,也许不是……他有谈朋友的。”
顾成挑眉。说这话的霍大总裁他倒是更熟悉些,毕竟那三年他面对的一直是这样面无表情的病人。
任何一个心理医生都能看出他在强撑。
霍承光的性取向可能是造成当年心理问题的一大原因,但病人顽固,始终不愿提及,更遑论感情方面的话题。顾成治疗过程中有所洞悉,但尊重霍承光的避而不谈,但今天,顾成终于感觉对他的了解更进一步。
顾成顿了顿,问:“你觉得,他和他对象感情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