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女工从军记》落丛笑

47、风动夏夜

　　夏军进入兰郡县后，受到了城中百姓的热情款待，原本想将粮草分给他们一些，不成想百姓们从自家的地窖、暗阁中摆出了许多珍藏的美酒，要拿来感谢夏军。

　　被秦郅以会违反军规一一婉拒了。

　　为了不打扰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夏军在城郊安营扎寨休息一晚，翌日帮城中百姓将被损毁的房屋修缮之后，便北上回京。

　　虞爻搭好自己的帐篷后，就待在里面开始翻看兵器图册，准备为刘贺、李拓、左青三人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器。

　　“为何不去吃饭？”

　　正低头研究着，秦郅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端着饭菜。

　　“我给贺哥、李哥他们每人做一件兵器。”

　　秦郅听到这话，往桌上放碗碟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问：“为何想起要给他们做兵器？”

　　因为——
　　我快要走了。

　　“因为他们都挺好的。”

　　“左青也好？”

　　“……”
　　一时舌结，虞爻明白他话中之意。这人之前在水里投毒又几次三番想将她从水里推下去，确实对她不太好。但这都是之前的事了，懒得计较。

　　“他那不是被逼无奈嘛。”

　　“那我呢？”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虞爻暗自思忖了半天，抬头问：“将军，您的剑不是我修的吗？”

　　“给旁人的就是新的，给我不过就是修理了下。”

　　怎么从这人言语中听出些“嗔怪”的意味。

　　“那我也给您重新做一件？”虞爻停下手中的做活，探着脑袋问。

　　秦郅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勾唇一笑，道：“先来吃饭。”

　　“好。”

　　虞爻放下图册，在盆中洗了下手，落座后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甚至惊喜。

　　这桌上摆的，竟然全是她爱吃的。

　　酱醋排骨、糖醋里脊、红烧肉、什锦鲜蔬、小鸡炖蘑菇……这些菜的古代名他不知道，但看样子，就是她在现代吃的，甚至比之更精美。

　　“今日这是换厨子了吗？还是附近百姓送的？”

　　秦郅看着她，摇了摇头，眉目间沾染着些许的失望。

　　“再好好猜猜。”

　　见他一副失落的模样，虞爻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大惊道：“这些不会都是将军做的吧？”

　　秦郅不再言语，只是盛了一碗饭递了过去。

　　这是猜对了？

　　给她盛饭的人，眉梢上翘，一扫方才的不悦，看起来甚是欣喜，悠悠道：“好好吃饭。”

　　虞爻赶忙接过碗筷，开始大夸特夸：“将军真是真人不露相，无所不能啊！”咬一口肉，接着道，“真好吃，将军做得太好吃了！”

　　“慢点吃。”秦郅见她吃得开心，心中也是极满足的。

　　他想：倘若一直可以这样，该多好……

　　吃着吃着，虞爻忽然想了起来，这一桌子，几乎都是她爱吃的，秦郅是怎么知道的？虞爻狐疑地问：“将军，您是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的？”

　　秦郅放下筷子，偏目看向她：“有人昨夜在睡梦中，报了一宿的菜名。”
　　“把本将军都吵醒了。”

　　嘴里的肉突然不香了，虞爻睁大双目看向他，问：“将军，此话当真？”

　　“你说呢？”

　　虞爻边咽着肉边开始回想——昨夜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但自己有没有在梦中报菜名，这她还真不知道。

　　为了转移话题，隐藏自己的吃货属性，虞爻决定将矛头对准秦郅，笑着问：“将军，昨晚你是不是装睡？”

　　秦郅堪堪才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你不说就是承认了，”虞爻又挑起了一块肉，“那我说的话您应该也听见了？”

　　“你说喜欢我。”

　　面色恢复如常，秦郅看向她，目光出奇地认真。

　　“你说的话，我听见了。”
　　“我说的话，你可听清？”

　　虞爻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筷头的肉掉进了碗里，问：“原来昨夜在我耳边说话的是你啊，我以为在做梦。”她低头将肉重新夹起，问：“将军昨夜说了什么？”

　　秦郅看向她，良久后，道：“没什么。”
　　“你好好吃饭。”

　　后来的饭吃得很沉默。虞爻只管埋头吃，吃着吃着就把自己吃撑了。秦郅黑着脸，拉她在城外散步。

　　抬头望天，繁星闪烁。

　　虞爻不由得想起了虞夭。
　　她应该也很喜欢星空吧。

　　“在想什么？”见她抬头望着夜空，目光却有并未聚在一处，秦郅走到虞爻身侧问。

　　“没什么。”虞爻收回散落的思绪，转头看向他，问：“将军，你今日做了一桌我喜欢吃的，我虞爻是投桃报李之人，将军喜欢吃什么，我改日给你做。”

　　眼前人双眸亮晶晶的，就像是星光落在了里面。秦郅失神地看了许久，才道：“我喜欢——”

　　“吃鱼。”

　　“鱼啊，”虞爻眼睛转了一个轱辘，又道，“明日我去村民家了问问，还这四处有没有湖泊河流，给将军捞上来一条。”
　　“对了，将军喜欢什么口味的？”

　　秦郅望向错杂于长草中的株株兰花，开口道：“都好。”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

　　“成，包在我身上。”

　　入夜，虞爻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在脑中想着酸菜鱼的做法，回忆着她妈曾经的教学，关键时刻一个步骤都想不起来，又被蚊虫叮咬，烦躁之意遂起，哀怨地看向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脸对着她，看起来睡得很香。

　　更烦躁了。

　　“为什么会喜欢吃鱼呢？”
　　“好难做的好不好？”

　　装睡的人抿起笑意，向前靠了靠，手搭在喋喋不休之人的腰上。

　　挥动蒲扇的手顿住，虞爻被秦郅忽然地靠近弄得慌了神，又接着被往前带了带，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彼时盛夏已至，又在南方一带，哪怕晚风吹来之时，都觉热浪翻滚。

　　秦郅离得这样近，虞爻便觉燥热更甚，她咬牙推了一把扣住她腰的手。
　　没推动。

　　又推了一把，纹丝不动。

　　好气。
　　但又没办法。

　　明天一定要把秦郅赶下床，劝他去治病。
　　现在闭眼睡觉。

　　在热气腾腾中，虞爻踢了秦郅一脚，烦躁地进入了梦中。

　　秦郅睁开眼，看着身侧人因为闷热而泛红的脸颊，为她拂去额角的细汗，静静看着这睡颜恬淡的人。

　　这几日入了水草丰茂密的兰郡县，气候湿润，身旁人因风吹日晒而暗下来的面颊白了些，细眉秀鼻，干裂的唇也莹润了许多。粉润的两瓣，他盯着瞧了许久。

　　秦郅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心跳得也很厉害。他想做些什么，做一些非君子之行。

　　他很想……吻她。

　　一室静谧，银辉氤氲。

　　须臾后，秦郅抬手，拿过落在枕边的蒲扇，起身，轻轻为她扇风。

　　——

　　虞爻踩着梯子为赵大娘家补着屋顶，昨夜后半夜很凉快，她睡得很开心，今日干活便分外有力，边做着手上活边问：“赵大娘，附近可有江河湖泊？”

　　“有啊，往北走两里地就有一片湖，叫三问湖。”

　　“‘三问’。”

　　“对啊，湖很漂亮，兰郡城里城外好多年轻人，浓情蜜意之时喜欢绕着湖走。女子会问男子三个问题，若是男子所答合女子心意，便可上门提亲，若是答案非女子心中所想，两人的缘分便止步于此了。”

　　怎么有点像每个大学标配的“情人坡”呢？

　　虞爻觉得有趣，又问：“湖里有鱼吗？”

　　赵大娘向虞爻递去一碗水，道：“有，湖里的鱼又大又肥，水倒也不深。”

　　“好嘞，赵大娘，谢谢您，我知道了。”

　　帮城外百姓修补好被宋铭那帮匪寇毁坏的房屋后，虞爻钻进了帐子中，又开始哼哧哼哧地做起了兵器。

　　李拓、刘贺、左青三人听小兵说去帮城郭百姓种地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虞爻想着，直接做好，放他们营帐里就行。

　　正一刻不停的敲打着，有兵将在门开喊了一声：“虞爻，你快去看看那炮铳。”

　　虞爻起身问：“咋了？”

　　小兵支支吾吾：“堵了，将军让我来找你。”

　　“好，我去看看。”

　　虞爻扒炮口处，探身身子清理了炮筒里的泥垢，心中嚷道：掏泥这是找谁不行非得找我！

　　与此同时，军机帐内，秦郅悠闲地翻阅着食谱，听着门卫道：“有将士说，箭矢耗损太大了。”

　　秦郅微微抬眸：“去找虞副将。”

　　两次大战后，虞爻被秦郅提拔为了副将，获此殊荣的她，一点都不开心。
　　抱着一捆箭支，哀怨地前往工匠营，虞爻心道：幸好当时猜到裘无肖惦记军械，未雨绸缪多做了些储藏在了系统那儿，不然现在事赶事的，谁有时间做箭！

　　把箭支放好后，虞爻跑着回营帐，还没到门口呢，便又被人喊去，说是长枪头生锈了，虞爻看着他，闷气道：“锈了你找块石头去磨啊！”

　　兵卒朝她眨巴下眼睛。

　　“走走走。”
　　虞爻不耐烦地跟着去修磨枪头、长矛。

　　忙碌了一天，虞爻终于如愿躺到了床上，正想闷头大睡时，又被喊了起来。

　　“又干什么？”

　　前来传话的兵士看着她怨气横生的脸，磕巴道：“今日庆功，将军喊你去喝酒。”

　　“喝酒？”

　　从床上弹起，虞爻三步并作两步穿好鞋后拉着小将领冲了出去。

　　军中将士除了当值的，其余之人皆围拢在一起，在篝火的照耀下，举杯豪饮。

　　秦郅端着两倍酒，时常紧绷的神情此刻也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染了酒后的红晕，唇角笑意舒朗，对来人招手。

　　虞爻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笑起来真好看。

　　鬼使神差地，虞爻抬步走到秦郅的跟前，离得越近，便越觉得这笑容勾人。她心慌慌地，移开了眼。

　　“为何不看我？”秦郅一副醉态，见虞爻转过了身，眉眼低垂，哑着声音道，“是本将军太丑了？”

　　“看都不愿看。”

　　“才不是，”虞爻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落寞，赶忙道，“将军很好看，很好看。”

　　“有多好看？”
　　秦郅猛然抬起头，目光澄澈，眨眼问她。

　　平日总是深邃而冰冷的眸子突然像蓄了秋水的清潭，被这样看着，虞爻有点招架不住，心道：醉酒的秦郅怎么这么难缠。

　　心又开始乱跳，虞爻一把夺过了秦郅手中的酒，慌张道：“喝酒，将军喝酒！”

　　秦郅不再装醉，伸手去拦却慢了一步，瞧见她将自己未饮完的酒一饮而尽。

　　“好辣啊！”

　　晶莹的酒滴从唇角滑落，秦郅看着，喉上下动了动，他将手中的酒递过去，无奈道：“这才是给你的，桂花酒。”

　　虞爻尴尬地换回了酒杯，又道：“谢将军。”

　　桂花酒味道甚香，虞爻喝着喝着就喝多了，一喝多就开始乱跑。

　　秦郅一个转身，她就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