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Invincible ...
-
维克多与收留他的格雷森一家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谈话。他大致叙述了自己原本的情况，在场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早就听过一遍的马克还是会在听到惊险的经历时收紧下巴，黛比捂住嘴低呼上帝，诺兰则自始至终交叉双臂。
“为什么你会流鼻血？”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吸引了在场其余人的注意。
黛比瞪了眼丈夫，“这是重点吗？”
“没关系，黛比，我能解释。”维克多同样看向注视着自己的诺兰。
“在人多的场合下，如果我不够专注，我的能力会失控，短时间内多次读心会让身体产生负荷——我想这就是昏迷前流鼻血的原因。”
“不过，现在我已经读不了心，你们大可以放心。”
诺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找出撒谎的痕迹。维克多面不改色。半真半假的谎话最难拆穿，而他深谙其道。
马克也有些看不惯父亲的质问，“爸，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在儿子也站出来维护维克多后，诺兰终于肯放过他，“好吧，是我多疑。”
维克多悄悄松了口气，又尝试说出自己的诉求：“我知道你们对我已经很好了，但我想要回去，你们能再帮我一次吗？”
这次，诺兰和黛比对视了一眼。黛比欲言又止，可诺兰却轻轻摇头，像在回绝黛比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马克注意到了父母之间的互动，他比维克多还要急切，“妈，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想……”黛比看向她的儿子，犹豫开口，“也许西塞尔能帮上忙——”
“我们谈过这个话题了，黛比。”
诺兰的无情打断让原本踌躇的黛比变得激动起来。
“是的，我们是谈过，但那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你不想加入‘全球护卫队’，跟找西塞尔有什么关系？”
“我不能欠他人情。”诺兰的语调也不再平淡，他特地将重音放在了“不能”上。
马克疑惑的声音插了进来，“西塞尔？谁是西塞尔？你们在说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诺兰，不要这么犟好吗？”
“别在我面前提上帝！”
诺兰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庞大的身影罩住黛比全身。他的举动惊得黛比半张着嘴，一时半会没有出声。然后，黛比也跟着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势丝毫不输诺兰。
“你到底怎么回事？诺兰，你简直都不像你自己了！”
被她这么一说，诺兰高涨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消失。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头认错。
“对不起，我只是……”他的眼珠挪到了斜下方，“马克的超能力来得太晚，我有些忧心忡忡。”
莫名被提及的马克也从座位上跳起来，“爸！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维克多抬头看着吵作一团的一家三口，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他想当一个和事佬站出来开解三人，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他只好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三人中的两位成年人率先冷静下来。
不过，他没等到诺兰和黛比说话，反而被马克拉进了风波中。
“你们不想帮，那我就自己来！反正也是我惹的祸！”马克气鼓鼓地大叫，随后弯腰牵住维克多的手。
“走，我带你去找回家的方法！”
维克多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等等——”
他还是低估了一个正值青春期少年的行动力。维克多被马克拉着起身离开房子，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们一同站在房子前的空地上，身后还紧跟着黛比的喊话，“马克，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马克没有理会母亲，而是看着维克多，“抓紧我。”
维克多吓得瞪大眼睛，“听你妈妈的话——”
还没等他说完，马克便搂住他的腰，双膝下沉冲上天际。
-----
马克带着维克多在天空飞行，觉醒超能力后的力气大到能单手轻松抱住一个成年男性。他特地放缓了飞行速度，只是想让唐突被自己带上天的维克多能好受点。
在起飞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维克多都不发一语。他的一只手挎过马克的脖子，另一只缠上绷带的手垂在身侧。在他们远离马克一家所在的城市后，维克多终于开了口。
“你要带我去哪？”
马克的脾气在起飞后不久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一直不肯拉下面子回去。
“我……”马克结巴道，“我想要带你回到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也许那里会有我当初没发现的传送门之类的东西能让你回家。”
维克多又沉默下来，这让他感到更加煎熬。
他就是改不掉把事情弄糟的坏毛病。
马克抱着维克多飞了一段距离，随后停下悬浮在空中。
“好吧……我知道我干了件蠢事，明明你才刚出院。”他忍不住责备自己，“还有妈妈，我又让她担心了……”
他听到身旁的人叹了口气，随后自己的头发被狠狠揉搓了一顿。马克吓得抬起头，看到这个没比他大多少的男人用一种老成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既然你都清楚，那就回去吧。”
“但是，我答应你要带你找到回家的路——”
“不，你并没有。”维克多打断了他，“我也不希望我的私事影响到你的家庭。”
“而且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实在是太暧昧了。”
被他这么一说，马克的脸瞬间变红，抱在他腰上的手像是触电似的一张一合。
“我才不是同志！”马克大叫着。
“很好，你也不是我的菜。”维克多又用起年长者的目光看他，但是语气多了几分戏谑。
虽然澄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但莫名奇妙被否定性吸引力让马克十分沮丧——不对，他为什么要沮丧啊！
马克摇着头把奇怪的想法甩掉，随后抱着维克多在空中转了个方向。
维克多轻快来了句，“肯回去了？”
“不，暂时不。”马克说，“再让我任性一回吧，去布鲁克林大桥看看。”
-----
维克多从没想过能从另一种角度观察这座已有百余年历史的大桥。
他们悬浮在河面上空，桥上的车辆川流不息，渺小得如同正在搬家的蚂蚁群。维克多望向遥远处的桥沿，那一排围栏放眼望去全都完好如初，发生在那个地方的事故只属于某个同样存在布鲁克林大桥的平行世界中。
“……我就不该抱什么期望。”马克自言自语起来，“动画片都是骗人的，根本不存在什么传送门。”
“又或许是《古战场传奇》*那样的穿越时空：以布鲁克林大桥的悬索为法阵，你在某个良辰吉日触发了传送契机？”
“应该不太可能。”维克多说。
马克懊恼道：“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用不满的眼神看着淡定的维克多，“为什么我感觉你一点也不着急？”
“着急有用的话，我早急了。”
他短暂思考了一下，随后发出哀嚎，“啊——我真的很不想赞同你！”
“这也算是一种智慧，马克，你还有得学。”
“哈哈。谢谢‘老爹’。”他发出干笑声，“真好，我又多了个‘爸爸’。”
在两人谈笑之际，远处突如其来的巨响将他们的注意吸引过去。天边的不明力量击中了城市，高楼大厦应声坍塌。
“糟了！”马克惊呼道，“一定是超级恶人搞出来的！”
“超级恶人？”
“拥有超能力却为非作歹的坏蛋——”
倒也能用在祖国人那类人身上。维克多想。
“——我得赶紧过去阻止他们！”马克低头张望着身下，寻找一个着陆点，“找到了！”
他抱紧维克多飞向大桥一头底下的行人道上，正准备将人放下，却遭到对方制止。
“你会被人看到的！”维克多用手把他的脑袋往怀里按，警惕周围的路人。有几个在散步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从天空降下的马克，所幸的是他们还没有掏出烦人的手机。
马克的手在空中慌乱摆动几下，沉闷的声音从维克多的胸口处传出，“那我该怎么办？早知道就带战服出门了！”
在拿开搭在他脑袋上的手后，维克多借助肩膀脱下外套盖在他头上，将外套的袖子环过额头，费力地用单手打结。那两只乱晃的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头上的外套，又摸了几次他打结失败的手，搞得他只好让马克自己尝试。
扎好外套后，手的主人后退半步，直起身来。看着眼前的“杰作”，维克多忍着笑意说：“去吧，大英雄。”*
埋在外套底下的双眼亮了起来，少年露出了迄今为止维克多见过的最为自信的笑容。
“交给我吧！”
马克再次冲上天空，带起了一阵不小的风。维克多抬手挡住风，仰头看着云层下迅速消失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
在马克离开后的几分钟内，还会有人上前询问维克多飞走的人是谁，不过都被他装傻搪塞了过去。在赶走了几个好奇的路人后，维克多沿着行人道漫步，享受出院后的散心活动。
他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身下的河面。曼哈顿的东河河畔波光粼粼，水平如镜，正是一片宁静祥和的风景，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平静，而只能想起不断被其吞噬的戈大学生，以及绝望到放弃性命的迈克。
维克多叹了口气，无力与悲伤又一次在他独处时将他淹没。
哪怕对马克说得那么轻松，但其实他也在害怕。如果自己真的被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他真的对此毫无头绪，甚至恐惧这一猜测盖棺定论的那一天，但在那天到来之前，他只能胆战心惊地活下去。
他一无所有，连本就没多大用处的超能力都已经丧失掉了，而格雷森一家是他目前唯一能依赖而生的对象。为了活下去，他必须争取到他们三人的信任——尤其是诺兰·格雷森的信任。当然，在伤势愈合后，他也会找份黑工，毕竟他也是有尊严的。
夕阳落下，在海平面上落下橘黄色的余晖。晚风吹来，刮得他打了个冷战。他抬手搓了搓右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视线又一次落在手腕处的绷带上。
“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他重复了一遍母亲曾对他说过的话——同样也是尼采的一句名言，不再任由思绪消极发散。
熟悉的破空声从天边传来。维克多闻声抬头，正好望见披着自己外套的马克朝自己飞来。贴近地面后，他一把抱住了维克多，不做停留迅速飞回天空。
“抱歉把外套|弄脏了！”马克边飞边说，“我洗好了会还你的！”
维克多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划破了几处，不过头顶的外套却只是沾上些许灰尘。
“没关系，”维克多回道，“被超级英雄穿过是它的荣幸。”
这应该是他目前为止说过最违心的话，不过并不是针对马克，而是针对“超级英雄”四个字。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号，于是又问了一句：“话说你的名号叫什么？”
“呃……”马克扭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变得羞涩起来。
“硬要说的话，你可以叫我——”*
